给太嫔们预备的住处很是礼貌客气，除了中规中矩的家什摆设，别的就都没了。</p>
显得很，阔朗。</p>
六尚十分谨慎地上前表示：“这都是比照着宋太嫔的住处安排的。”</p>
王熙凤非常满意，随赏了一个月月例：“事情赶得急，你们辛苦了。”</p>
六尚松口气的同时，感激不尽。</p>
“你们几个不缺钱花，自不会做没脸的事；旁人可就未必了。</p>
“本宫这回赏给底下搬搬扛扛的那群人的月例，你们盯着些，别让那不长眼的克扣了去。”</p>
王熙凤又施恩一层，然后出来。</p>
路上又没了旁人，才又问跟在后头看热闹的施金澄：</p>
“我听，你母族，横死了不少？”</p>
原本跟着看热闹、一脸天真好奇的施金澄瞬间僵硬了不少，双瞳精光流转，隐约一抹赤色！</p>
听她那边始终没动静，王熙凤转头看去。</p>
目下已是九月底，寒气初至，在室外来来去去的宫人们早早地换了夹棉长袄、厚底儿短靴。</p>
唯有面前的这位施容华，惯了蜀地的阴冷，所以只在秋装外头又罩了一层扛风的过膝对襟蓝底粉折枝的厚褙子。</p>
两只宽大的袖子直直地垂着，浅紫色的织锦缎上的银线雀鸟在寒风中轻轻地颤抖着。</p>
王熙凤看着她忽然间沉静下去的侧脸，眉直如刀裁，鼻挺如刀立，唇抿如刀刻！</p>
“我还听，山边彝历来有仇必报、不死不休。”</p>
王熙凤慢慢地再添一句。</p>
施金澄抬起眼来，看向王熙凤，声音仍旧轻灵，却隐隐带着三分风雷：</p>
“娘娘知道我的仇人是谁么？”</p>
王熙凤坦然颔首：“许多人都知道。”</p>
施金澄的身子一抖。</p>
“我不拦着你报仇。”王熙凤的脸上仍旧是那一副漫不经心地笑，“我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p>
“我觉得，有仇必报是个好品格儿。</p>
“连孔老夫子都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所以要以直报怨，以德报德。”</p>
施金澄屏住呼吸，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王熙凤，眼中泛出异彩！</p>
“你有事就直接跟我，不想也由你。”王熙凤完这一句，顿了顿，淡淡地跟施金澄对上目光，</p>
“只是我要做事的时候，若是被你搅和了，我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我都当你是跟我作对。</p>
“我不会再打招呼，我会直接弄死你。”</p>
施金澄迎着王熙凤散发着寒意的眼神，整个人只在最初的时候微微僵硬了一瞬，渐渐地便越来越放松，越来越兴奋。</p>
最后直接单膝跪在地上：“谨遵贵妃娘娘口谕！”</p>
随着她这话，旁边树梢忽然飞来一只鸟儿，朝着众人叽叽喳喳一阵叫。</p>
王熙凤看了地上跪着的人一眼，再看一眼鸟儿，微微挑了挑眉，点个头，漫声道：</p>
“我还有事要忙。你自便。”</p>
随即大步向前。</p>
谁知施金澄被这个几乎不做掩饰的情景看得激动无比，蹦起来跟着跑：</p>
“娘娘，您去忙什么，我能不能跟着？娘娘您带着我吧！</p>
“我从不添乱的，我很有眼色，我还能给您帮忙！”</p>
王熙凤轻斥一声：“聒噪！”</p>
施金澄立马闭紧了嘴。</p>
一行人匆匆赶到御花园时，和恪与翟县主正并肩把林黛玉护在身后，而吴德妃抬起的直直地指着和恪的鼻子，高声斥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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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哪句错了？</p>
“你不过罪妇所出，仗着巴结皇后和端王，太上才从指缝里露了一丝儿恩典给你！</p>
“如今本宫也不过那林氏是个罪妇所出的无耻草民，仗着巴结贵妃和县主，皇上才同意把你们两个同病相怜的凑做一堆！</p>
“一样都是没娘养的，这才格外无视尊长、无法无天！</p>
“翟县主既然给人家做西席，也好好教导教导，让她们知道到底什么是长幼、什么是尊卑！”</p>
王熙凤大步行来，越听越生气，脸色阴沉得几乎能凝出水来！</p>
“沈爇！”王熙凤大喝一声，却是连名带姓叫了和恪的大名！</p>
和恪顿时一个激灵！</p>
上一回她被叫全名，还是因为作弊扯谎被罚兔跳半个时辰呢！</p>
条件反射地立即屈膝低头双万福：“谨遵母亲吩咐！”</p>
“我教了你四年武功，刀枪剑戟鞭锏锤抓，你哪样不会？长拳飞脚、暗器打穴，你哪样不行！？</p>
“如今被人指着鼻子骂，你竟然连都伸不出去！我这四年的工夫都白耽搁了不成？”</p>
王熙凤大步流星，口中厉喝！</p>
场中众人听得都愣住了！</p>
尤其是吴德妃和翟县主，两个人同时感觉到头皮发麻！</p>
这是在明目张胆地教和恪公主对着庶母上不成！？</p>
和恪也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看着吴德妃已经明显开始恐惧却依旧子安硬撑的脸，觉得自己若是真的上揍她</p>
打自然是会打的，也能打她个落花流水。</p>
但打完之后呢？</p>
又怎么跟父皇交待？</p>
尤其是，父皇又怎么跟康乐县主交待？</p>
万一事情闹大了，德妃自然是犯错在先，可风声传扬出去，岂不又是一宗内廷丑事？</p>
此刻自己似乎更应该顾全大局，稍做忍让才是</p>
和恪犹豫不决。</p>
就在这数息之间，王熙凤已经疾行到了德妃面前，二话不，扬一个耳光！</p>
还是用背抽的！</p>
只打得吴德妃整个人扑倒在了一边！</p>
“我告诉你，和恪，这世上有的是不要体面不要脸皮的货色！</p>
“顾全大局云云，都是她们欺负了人之后，拿来继续欺负受害者的话！</p>
“你父皇虽然登基不久，步步难为，其实都是因为太多太多的人不敬天子、不守规矩！</p>
“你碰上这种人，就该好好地教教她们！”</p>
王熙凤呵斥完和恪，接着转向地上刚反应过来想要哭喊的德妃：</p>
“你刚才的话，一字一句大家伙儿都听清楚了！到底有理没理、该不该打，你自己心里有数！</p>
“当然，要是你就觉得自己没错，死活学不会好好话，那本宫就请令祖母和令堂一起进宫！</p>
“本宫就照着你的话方式，跟她们二位好好上一回！</p>
“若是因此气死了谁，德妃，你可记着，把这因果记在你自己的头上！”</p>
完这句，王熙凤只觉得还不解气，终于挽着袖子再添一句：</p>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p>
德妃半边脸火热，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眼底全是怨毒！</p>
施金澄在旁边看得满心兴奋，但又满眼好奇：朝中现在那么多想造反的，贵妃娘娘就不担心把吴家也逼反了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