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个世界上或许有纯粹的好人，或许有吾心吾行澄如明镜的大圣人，但绝对不会出现在天庭。</p>
更不会是一位三品的大神。</p>
尤其是，这位大神本就有些德不配位的前提下。</p>
那赤吒，几乎可以算是老李的私生子了，虽然明白了之后不是那么回事，但话又回来，是不是私生子也没人关心。</p>
重要的是，这孽畜做的事情，实在是犯了忌讳。</p>
先是奸杀妇女，乃是自身德性有亏，更是自身纵欲所犯之罪。</p>
而后更是在人间造反谋逆，企图将正儿八经的紫微钦点天子拉下皇位。</p>
单单是这一条，就足够北极一系的所有神仙和修者对老李家记上一笔大的。</p>
这完全就是在北极一系的脸上左右开弓的抽大耳刮子。</p>
不管其他的，单单是赤吒是李靖血脉这一条，就已经足够了。</p>
怎么，你李天王是对我们北极祖师的选择有什么疑问吗？</p>
还是，在你李天王的眼里，我家帝君老爷钦点的天子不是正统，得你老李家的人来做皇位？</p>
按照哪吒的法，这件事不是老李想要搞的光明正大，在老李原本的准备里，是想把这件事交给杨戬，然后由杨戬下发司法殿去查清。</p>
虽然赤吒肯定是有罪的，但赤吒的身份就注定了，人间的法律在他的身上并不适用。</p>
最后必然是司法殿来判定具体刑罚。</p>
而这样，就给了老李操作的空间，毕竟司法殿管的是天庭甚至三界所有的仙神不法事，管的人多了，就注定司法殿奉行的律法有斡旋余地。</p>
而不是像隔壁黑律一样，黑纸白字一条一例的都写明白，没有一点模糊的可能。</p>
更妙的是，这样一来，司法殿负责此事，就不会招惹上北极一系。</p>
有了司法殿的判罚，北极一系也不出什么不是来。</p>
到时候事情也过去了，刑罚也定了，你别管是轻是重，事情已经结束了。</p>
本来老李的计划不会有任何的问题，杨戬每天忙的焦头烂额，也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多费什么心思。</p>
真要是按照老李的计划这么走，最后还真能让他把赤吒保下来。</p>
可想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有两个前提。</p>
一，老李能在北极一系知道之前，在司法殿为赤吒斡旋。</p>
二，得让司法殿尽快落于卷宗，做出铁案。</p>
为了这两点，老李才摆出了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就是为了尽快推动案情进展。</p>
但现在，偷鸡不成反蚀把米。</p>
第一，司法殿现在的程序多了一道，那就是执事司。</p>
第二，执事司现在的头头，是北极一系出身，而且还是北极一系嫡系中的嫡系。</p>
这一下，就不要想着有任何的斡旋空间了。</p>
可以，于公于私，老李都没有了法子。</p>
本来，老李寄希望于在自己的大义凛然之下，姜临能够多多少少抬一抬。</p>
但现在嘛</p>
“玄应，你明白了吗？”</p>
哪吒笑眯眯的拍了拍姜临的肩膀，一副长辈给晚辈解惑的模样。</p>
姜临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李靖，站起身来对着哪吒抬行礼，道：“弟子明白了。”</p>
此话一出，再加上这个态度，就已经表明了姜临的意见。</p>
姜临选择了站在哪吒这边。</p>
或者，选择了公事公办。</p>
当然，这也是姜临一开始的想法，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着给老李假公济私的空间。</p>
犯了法，不管是谁，该怎么判就怎么判。</p>
“敢问天王，此刻，嫌犯李赤吒现在何地？”</p>
姜临罢，就看向了李靖，神色平淡无比，充斥着名为“公事公办”的意味。</p>
“尚在人间，被本将军派出偏将囚禁。”</p>
李靖的语气也淡然了下来，甚至都没有多在姜临这里争取一句。</p>
因为他很清楚，在姜临成为司法殿执事司司正的那一刻起，他的儿子八成是落不到好。</p>
如今不过是由哪吒把剩下那本就不确定的两成给补上了而已。</p>
“既然如此，还请天王开具信，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下官就好。”</p>
姜临对着李靖拱行礼，一口一个下官，态度那叫一个公正。</p>
但就是这种公正，让李靖的心沉了又沉。</p>
可不管如何，现在的李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p>
若是大天尊还在，他还能舍了这张老脸，去求一求大天尊，多少能有一个恩典。</p>
但现在天庭明面上的主事，是杨戬，他李靖在杨戬面前一百句话，都不如哪吒一声二哥。</p>
而除了杨戬之外，四御大帝里，也就紫微帝君能够管事。</p>
可问题是，他那儿子，这次冒犯的就是紫微帝君，虽然帝君本人肯定不会在乎这点冒犯。</p>
但有一句话得好，叫做主辱臣死。</p>
巧了，姜临，正儿八经的紫微臣子。</p>
至于另一位四御大帝后土皇地祇，若是真的能一句话，便是紫微大帝也得给这个面子。</p>
可李靖有那么大的脸去求人家吗？</p>
死局了。</p>
“嗯。”</p>
面对姜临的要求，李靖也只能点点头吗，起身来到了案几之后，提笔写了一道文书。</p>
“劳烦天王，此间事了，下官告辞，若有了结果，一定第一时间禀报。”</p>
姜临接过文书之后再次拱行礼，对着哪吒点点头，便带着檀青正离开了李天王府。</p>
此时此刻，李天王府的正堂之内，只剩下了李靖和哪吒这对名义上的父子。</p>
这对父子之间，没有任何的交谈，甚至没有眼神对视。</p>
而李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中宝塔若有若无的对着哪吒。</p>
正好挡在了他和哪吒的中间。</p>
“此间无事，你去吧。”</p>
终于，李靖打破了沉默，对着哪吒开口，但却没有看哪吒一眼。</p>
哪吒充耳不闻，只是懒散的瘫坐在椅子上，笑吟吟的看向李靖。</p>
“父亲大人，不知大人此刻，可还有什么法子，但凡涉及律法，姜玄应就是茅坑里的石头，丝毫没有斡旋余地。”</p>
一番话，看似是儿子在为父亲担忧，但那语气里浓郁到近乎肉眼可见的揶揄嘲讽，只要不是聋子就都能听出来。</p>
李靖没有话，更没有去看哪吒，站起身来，缓步离开了正堂。</p>
你不走，我走。</p>
对哪吒，李靖没有任何好，因为他很清楚，哪吒如果真的正儿八经的跟他话，只会有一种情况，就是听他的遗言。</p>
至于其他时候，不要指望从哪吒嘴里听到一句好话。</p>
当然，若是有外人在场，哪吒也不介意给李靖几分面子，不是为了李靖，而是为了哪吒的娘亲。</p>
因为娘也是李家人，哪吒要维护的，是李家的面子，而不是李靖的面子。</p>
哪吒目送李靖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掌舒缓开合，似乎跃跃欲试。</p>
但最终还是放了下来。</p>
“哈哈哈哈哈哈！”</p>
李靖听到了正堂里传来了哪吒的开怀大笑，神色不由得阴鸷了下来。</p>
这个孽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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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p>
姜临在拿到了李靖的令文书之后，便点了一百獬豸军，带着檀青正，直奔人间南赡部洲周国而去。</p>
“大人，接下来就是公事公办？”</p>
檀青正在等着接引神光成型的时候，抽空问了姜临一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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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也很有意思，檀青正并不是蠢到认为姜临会顾及李靖的面子从而开一面。</p>
他这话其实是在问，要不要给赤吒“加钟”。</p>
司法殿奉行的天律，因为管的人太多，所以难免会有操作空间，可以从轻发落，自然也能够从重论处。</p>
檀青正的意思就是后者。</p>
姜临不是很懂天律，但他作为司法殿的老人，可是倒背如流的，想要多找那么几条罪状，跟玩一样。</p>
“不必。”</p>
姜临微微摇头，淡然道：“单单是现在有的罪状，就已经足够那赤吒在斩仙台上走一遭了。”</p>
造正统天子的反，还是以天神后裔的身份，这就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p>
再加上，还有身为仙神之子，肆意凌辱凡人，也是一条大罪。</p>
姜临完全没有必要去谋私，赤吒肯定会死。</p>
“属下的意思是”</p>
檀青正的眼睛，朝着李天王府的方向看了一眼。</p>
“不要做多余的事。”</p>
姜临再次摇摇头，目光平静的落在了檀青正的身上，轻声开口道：“本官知晓，你这是在替本官考虑，从这一点来看，你这个佐贰官做的非常好。”</p>
“本官本不该得了便宜还卖乖，但”</p>
姜临看着檀青正，问道：“你们这些常年在司法殿做事的，是不是已经习惯了，在天律之上，掺杂一些别的考量进去？”</p>
檀青正被问的一愣，想了想开口道：“大人，此乃惯例”</p>
惯例吗？</p>
姜临点点头，没有多什么。</p>
毋庸置疑，司法殿做事的仙神，绝大多数都是合格的，大体上，也没有任何的错漏。</p>
但还是那句话，司法殿也是天庭官衙之一。</p>
带了一个官字，就不要想着置身官场之外。</p>
天律与黑律不同，黑律独立性很强，是黑律法师的自留地，针对的也是邪祟之流。</p>
但天律不一样，牵扯太大，范围太广，难免会和其他的东西扯上关系。</p>
想要让天律如黑律一般的独立且严苛，虽然对姜临这般的执法者来，是绝好的事情。</p>
但若是真的如此，或许对于三界的稳定，可能并不是一个好消息。</p>
虽然明知这一点，但姜临还是有些烦闷。</p>
他最烦的就是各种争斗，但只要有人，争斗就不可避免。</p>
天庭也一样，仙人也是人。</p>
摇摇头，暂时不去想这些，姜临走进了接引神光之中。</p>
不多时，伴随着接引神光落在人间，姜临一行人也来到了周国的冀州地界。</p>
赤吒正是在这里，打着替天行道的名义，纠集了一批所谓的义士，开始浩浩荡荡的造反之路。</p>
虽然赤吒先天不足，身为天神后裔，却连天庭清福仙炁都承受不住。</p>
但在人间，尤其是在凡人之中，却是绝对的降维打击。</p>
就算偶尔碰见在平叛军队中的修行者供奉，一般的修行者，也不是赤吒对。</p>
而那些真正有道行修为的人间大修，轻易也不会选择为人间天子效力。</p>
至于周国的供奉。</p>
效忠之前那位皇帝的供奉，当今的皇帝肯定是不会用的，在清洗了一批之后，现在处于青黄不接的状态。</p>
所以，种种原因之下，赤吒搞起来的战火，甚至波及了半个冀州。</p>
匪过如梳，兵过如筛，兵灾比土匪更恐怖。</p>
尤其是赤吒底下的那些所谓的义军，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p>
其后果，也就不言而喻了。</p>
天庭不管人间战乱杀伐，这是定理。</p>
而半个冀州的战乱，在人间周国可能是大事，但放在四大部洲的范围上，只是大海上的一个泡沫。</p>
再加上李靖的刻意压制消息，所以姜临提前还真不知道。</p>
接引神光落在了一座无名荒山上，这荒山，就是李靖羁押赤吒的地方。</p>
姜临等人的到来没有任何的遮掩，自然也引起了驻守此地的李靖偏将的注意。</p>
那偏将迎了出来，在看到姜临之后愣了一下。</p>
“敢问阁下是？”</p>
身为李天王的偏将，自然认识司法殿獬豸军的制式盔甲，但却不认识领头的姜临。</p>
姜临没有话，只是拿出了李靖的令文书。</p>
偏将见姜临不话，也不敢多问，只是接过令开始核查。</p>
片刻后，偏将神色莫名的侧身抬，道：“上官请。”</p>
姜临看了一眼这偏将，跟着他走进了荒山之内掏出来的一个山洞。</p>
这山洞之内，有一个铁笼子，铁笼子里蹲坐着一个魁梧的身影。</p>
铁笼子不大，这人又太过魁梧，即便是蹲着，空间都有些拮据。</p>
见到偏将进来，那魁梧身影便开始怒吼：“放我出去！你是我父亲的下，安敢对我这般！”</p>
“就算我有错，也不该被你们这般折辱！”</p>
“还有！我的下都被你们拘禁在了哪里？！”</p>
偏将正准备开口，就被姜临打断：“这里没你的事了，回去复命吧。”</p>
偏将张了张口想要话，但却被獬豸军千夫长的目光所摄，只能默不作声的低头离去。</p>
姜临从头到尾都没有看那偏将一眼，此刻目光落在了那赤吒的身上。</p>
这是一个很魁梧的青年，一身腱子肉，脸上也长满了横肉，看起来就是一个凶戾的面相。</p>
这人，正是赤吒，哪吒同父异母的弟弟，李靖最的儿子。</p>
赤吒也注意到了姜临，一双天然带着几分猩红的眼珠子盯着姜临。</p>
“你是天庭派来判我罪责的？”</p>
赤吒开口询问，不等姜临回答，便自顾自的道：“把我放出来，带我去天上见我父亲，做好了这些事，我父亲不会薄待”</p>
语气中，带着理所当然与颐指气使。</p>
‘啪！’</p>
可话还没完，赤吒的脸上就多了一个明显无比的巴掌印，甚至抽烂了他脸上的皮肤。</p>
檀青正缓缓的收回掌，淡然道：“折辱司法殿执事大人，当罚。”</p>
“带上他，回去。”</p>
姜临看了一眼赤吒，懒得多一句话。</p>
身后自然有獬豸军将士出列，将那铁笼子拖着，跟在姜临的后面出了山洞。</p>
然而，姜临却没有直接唤来接引神光。</p>
而是静静的站在山洞的门口，抬头看向天空。</p>
在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身穿短打僧衣，背后背着一根齐眉棍的矫健男子。</p>
男子做头陀打扮，悬浮在半空之上，低头看着姜临。</p>
“阿弥陀佛，贫僧木吒，奉南海观音大士之法旨，前来接引我佛有缘人。”</p>
“阁下，还请留下赤吒。”</p>
“其余之事，自有大士去与天庭少君商讨。”</p>
头陀男子，不，木吒语气淡然的道。</p>
姜临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木吒。</p>
木吒，老李家的老二，是观世音菩萨的弟子兼护法。</p>
一时间，姜临没有话，木吒也没有话，场面似乎沉默了下来。</p>
然而，下一刻，姜临开口了。</p>
“去你爹的。”</p>
“你是不是被珞珈山那头黑熊的大便塞住脑仁了？观世音什么时候，能管司法殿的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