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宵寒就站在病房门外。</p>
他今天依旧穿了一身黑。</p>
看上去似乎瘦了一些，脸庞越发分明的棱角再加上那颀长高大的身影，给了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p>
但桑旎并没有被他这样的感觉震慑到，此时也只平静地站在他的面前。</p>
傅宵寒先上下看了她一圈儿，然后问，“你是什么时候去找我母亲的？”</p>
桑旎没有回答。</p>
傅宵寒绷着声音，“你知道她今年多少岁了吗？”</p>
“我知道。”</p>
“你知道你还让她去做这个术？！”</p>
傅宵寒的话音落下，桑旎倒是静默了一瞬。</p>
然后，她慢慢地扯出一个笑容。</p>
“那你知道，沐沐今年几岁吗？”</p>
傅宵寒皱起了眉头。</p>
“两岁半，确切的，是29个月零天。”桑旎道，“医生了，现在是最佳的治疗时期，傅总，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做？”</p>
“您是要我什么都不管，眼睁睁的看着她”</p>
桑旎没有继续下去。</p>
她原本还觉得那些避讳挺可笑的，她也从来不相信那些。</p>
可事情发生在她的孩子身上，她却不得不相信。</p>
桑旎甚至忘了，在过去的那段时间中，她曾经对着上天祈祷过多少次。</p>
“死”这个字，她更是半点儿不敢提起。</p>
傅宵寒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道，“所以呢？这就是你强迫我母亲做这个术的理由？”</p>
“我别无选择，抱歉。”</p>
桑旎不想跟他解释，也懒得跟他解释。</p>
反正现在术同意书已经签了，其他人无法强迫傅宵寒去做这个术，同样的，他也无法强迫他母亲不去做。</p>
所以此时，桑旎也没有什么好跟他的了。</p>
她已经转身了，但下一刻，傅宵寒却道，“如果我告诉你，那张同意书就算签了也没用呢？”</p>
他的话让桑旎的脚步顿时停在了原地。</p>
然后，她慢慢转过头来。</p>
傅宵寒轻笑了一声，再将上的一份东西展示给桑旎看，“这是我之前给我母亲做过的精神鉴定书，她的精神方面有问题，不符合术标准。”</p>
他的话完，桑旎的脸色顿时变了，人也几步冲上前，一把将傅宵寒上的证明书抢了过去！</p>
上面，的确是傅夫人的名字。</p>
而需担其重要责任。</p>
桑旎的指开始慢慢收紧，眼睛也看向了他。</p>
“为什么？”她的声音都在颤抖着，“你为什么”</p>
“你应该记得吧？最初做这份鉴定书的时候，你还怀着孩子。”</p>
傅宵寒道，“那个时候，我还以为她是要和傅津元联对付我，所以我准备了这份东西，倒是没想到，反而在这个时候起了作用。”</p>
“这东西是假的。”桑旎却道。</p>
她的身体依旧不可控制的颤抖着，但声音却是异常肯定！</p>
傅宵寒跟她对视了一会儿后，道，“这上面有医生的签字和医院的公章，你有什么理由是假的。”</p>
“因为它本来就是假的！”桑旎咬着牙道，“是你伪造出来的！”</p>
“就算是吧，但现在仅凭你的话，无法证明，可我只要将这份证明给人看，她签的那份术同意书马上就会作废。”</p>
傅宵寒的话完，桑旎的表情也都消失了。</p>
她就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他。</p>
愤怒？难过？或是难以置信？</p>
这些情绪都没有。</p>
她只是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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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打量着一个和自己完全无关的陌生人。</p>
“为什么？”</p>
终于，桑旎道，“傅宵寒，你就这么想要看着你的女儿死吗？”</p>
这个时候，什么避讳桑旎都顾不上了。</p>
盘旋在她脑海中的，只有无尽的困惑。</p>
她是真的困惑。</p>
她不懂。</p>
不懂傅宵寒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p>
就算他对沐沐没有感情，就算他痛恨她当初做出的选择，但那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p>
她甚至还应该叫他一声“爸爸”。</p>
可他却要将她往死路上逼。</p>
这究竟是为什么？</p>
“心痛么？”傅宵寒看着她，却反而笑了出来，“桑旎，这两年多，我每天都是这么过来的，包括你之前怀疑我的时候，你以为我不痛？”</p>
“我当然不是非要那个孩子死，我只是不希望你好过而已。”</p>
傅宵寒的话语十分平静。</p>
却好像是深刻的诅咒，将那个十字符，如烧红的铁杆，直接烙在了桑旎的心口上！</p>
她的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p>
这是重逢以来，她第一次在傅宵寒的面前哭。</p>
仔细想想，她在他面前哭的次数也是不少了。</p>
但这是第一次，傅宵寒从她的眼泪中看到了如此清晰的绝望。</p>
痛快吗？</p>
他问自己。</p>
好像是痛快的。</p>
毕竟他这些天想要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p>
他就是希望她可以让她尝一尝自己的痛。</p>
让她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日日夜夜的煎熬，都是怎么过来的！</p>
可此时，傅宵寒却没有半点的愉悦。</p>
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p>
然后，他看见桑旎的身体突然一晃！</p>
这动作让傅宵寒的瞳孔微微一缩。</p>
可笑的是，这一刻他竟然下意识想要伸去扶住她。</p>
只是还不等他动作，桑旎的身体却是迅速下坠。</p>
然后，膝盖着地。</p>
——她就这么在他的面前，跪了下来。</p>
桑旎的头低着，那往日总是挺得笔直的背脊，此时一寸寸的弯了下去。</p>
因为低头的动作，额前的刘海挡住了她脸上的五官和表情。</p>
但傅宵寒依旧看见了那从她眼眶中掉出来的泪水。</p>
砸在地板上，悄无声息。</p>
她的肩膀也依旧颤抖地厉害。</p>
然后，她轻声道，“对不起，傅总。”</p>
“是我错了，当初不应该背叛您，我知道您恨我，您想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孩子是无辜的，我求求您，救救她吧。”</p>
话音落下，桑旎也俯下身。</p>
——额头着地。</p>
“傅宵寒，算我求你了，你要我怎么样甚至要我去死都可以，只要你愿意救她，我现在就可以去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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