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竟遥从出生后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p>
他出生在一个临海镇上,巴掌大的地方成年人花费一天就可以走完一圈,镇上的人不算特别多,彼此之间都非常熟悉。</p>
而从他有记忆开始,家里一直只有他和母亲。</p>
那是个非常温柔的金发碧眼的年轻女人,她的头发像是阳光一样耀眼温暖,眼睛则像是晴朗天气下的浅海,每晚给他阅读故事书时的声音也非常轻柔,最后还会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一个轻飘飘的吻。</p>
“晚安。”</p>
李竟遥听到后才会乖乖闭上眼睛,然后听着不远处若隐若现的海浪声入睡。</p>
但他们过的并不好。</p>
在这个年代,一个貌美的寡妇带着一个年幼的孩子可不好生存,有人存在的地方会自然而然的衍生出鄙视链,最明显的一条鄙视链便是发色。</p>
歧视如幽灵般无处不在。</p>
镇上的人大部分人的发色是深棕色,少数是金色、亚麻色和红色,由于战争和历史原因,人们崇尚深色的发色,黑色最为尊贵,其次是深棕色,金色和亚麻色这种漂亮的颜色被认为是无脑和卑微,而在此基础上,人们又会将歧视优先加注在看起来更为弱势的群体上。</p>
比如年幼的女孩,或者独自带孩子的性格柔弱的寡妇。</p>
更别这个无脑卑微的女人竟然还生了个黑发的孩子。</p>
这是她的孩子吗?</p>
她没有家人和朋友,这孩子不会是她在哪里偷来抢来的吧?</p>
于是教区学校中的孩子总是会嘲笑他,他们会用石头丢他,把他按在学校的水池中,试图洗掉他的发色,看看他原本的发色是令人作呕的金色。</p>
他们并不会中文,李竟遥的名字对他们来稍微有些拗口,于是他们会和老师一样,直接称呼他为“lee”。</p>
李竟遥不是会受欺负的性格,在忍了两次后,第三次他直接抓着那个领头的孩子,面色冷静的把他头朝下摁在了水池中。</p>
那是整个教区学校中看起来最体面的建筑之一,它大概直径五米,中央是一座石雕神像,好像是什么海神,李竟遥不记得,因为他总是会因为被别人扔掉或者撕掉书籍而被迫出去罚站。</p>
他微卷的黑发已经湿透了,水珠从头发上滴落,此时他正蹲在水池中,正面无表情的伸按着另一个男孩的后颈。</p>
池水很浅,如果站在里面,大概也只能没过这群孩子的膝盖,但李竟遥刚才趁对方不注意拽倒了他,然后立刻压着他的头,强迫他不能在水中抬头。</p>
男孩一开始还在剧烈挣扎,周围的孩子想来帮自己的同伴,却被李竟遥吓得后退,有灵的孩子去找了教区学校中的修女——这学校真的又破又,由两名乡村牧师和一名年纪大的修女负责给这些孩子教授一些初步的知识。</p>
“哦我的上帝!你这是在做什么!赶紧松开他。”修女被吓了一大跳,她赶紧拨开围观的孩子,并且板起脸将他们赶走,这才一一个把水池里的两只落汤鸡给拎出来。</p>
再晚一会儿,那个叫尤安的孩子就要真的被溺死了。</p>
李竟遥没反抗,他并不想杀人,他拧了拧自己自己湿透的衣服下摆,沉默的看着那个瘫在地上一边吐水一边怕的大哭的男孩。</p>
修女似乎也被气的不轻,她数落两人一顿,又指着李竟遥的鼻子:“滚回家去!我要见你的母亲!!你这个恶魔。”</p>
听到这句话,李竟遥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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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佐拉正在面包店里工作,她用深色的头巾遮挡住自己的头发,在李竟遥浑身湿透的出现在店外时,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p>
佐拉吓了一跳,好在此时也要到了下班时间,她赶紧带李竟遥往加的方向走。</p>
“天呐,你是怎么弄成这样子的,要赶紧换上干净衣服,否则会生病。”</p>
李竟遥默不作声的加快了步伐。</p>
他不能生病,因为佐拉拿不出看病的钱。</p>
镇上只有一名懂医术的医师,她就住在镇尽头最靠近大海的一栋房子里,但她的收费很贵,除非是那种无法忍受的病痛,否则这里的人不会去主动找她医治。</p>
“妈妈,有件事我要和你。”李竟遥低下头。</p>
第二天,佐拉带着李竟遥一起去了教区学校。</p>
尤安的父母也来到了学校,他们看着非常气愤,但隔着玻璃,他听不到里面的人在什么,牧师也不允许他离得太近,这一整天他都有些心不在焉。</p>
他大概能猜到母亲会受到怎样的对待,李竟遥有些迷茫,他一瞬间不知道自己之前的反抗是对还是错。</p>
于是在今天的例行祷告中,他有些走神。</p>
神啊,求您保佑她。李竟遥闭上眼睛,睫毛颤抖。</p>
晚上回家时,佐拉虽然没提到任何一句关于今天的事,但透过她略微有些牵强的笑容,李竟遥知道她今天不好受。</p>
于是在晚上的故事时间,他躺在吱呀作响的破旧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住,轻声和佐拉道歉。</p>
“对不起,妈妈。”</p>
佐拉收拾书本的动作一停,在烛火下,她的侧脸温柔恬静。</p>
“宝贝,为什么要道歉呢?你今天背着妈妈偷偷做了坏事?”</p>
“是我不应该打架。”李竟遥又继续,他目光缓缓从佐拉的脸上移开,落在了天花板上。</p>
他心里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好像无论什么都是错的,神也没给他指明道路。</p>
“但是你没有做错,之前几次你不是都在忍耐和警告吗?”女人低声安慰他,“保护自己是对的,但是不允许这么偏激了,知道了吗?”</p>
“我最庆幸的是你有一头黑色的头发,和你父亲一样,如果硬要责怪谁的话,都是我给你带来了这种糟糕的生活。”佐拉的声音中充满了忧伤,“但是你还这么,你还没办法独立生活。”</p>
李竟遥很聪明,他听出了佐拉的未尽之言。</p>
当李竟遥可以独立时,她就会离开。</p>
李竟遥没话,他伸抓住了女人粗糙但是温暖的。</p>
以后都会好的,他闭上眼睛想。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