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岁晚躺在床上,室内昏暗,她闭着眼睛,脑子里有时混乱得仿佛剪不断理还乱的丝线,有时又一片空白。</p>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她依旧没有睁眼,身体一动不动。</p>
季宴礼轻轻脚把门关上,缓步走到床边,挨着云岁晚坐下。</p>
清辉月光下,她的脸色白得晃眼,浓长卷翘的眼睫在下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映得脸更加憔悴。</p>
足够容纳四个人的床上,显得她的身形十分消瘦,薄得像一张纸。</p>
夜色如墨,静得让人发慌,季宴礼又坐近了些,低头听着她的呼吸。</p>
他想到云岁晚从国外回来之后就一直反感去医院,那抑郁症是不是在国外的时候就有了呢?</p>
她在国外遭遇了什么?</p>
那七年,一直是季宴礼不想提起的,不仅是因为那是他缺少在她生活中的七年,更是因为那是他不想回忆,异常迷茫的七年。</p>
他以为,她当初义无反顾地离家出走是顺了她的意,他以为她过得不差,他以为当初是她抛弃了自己和季家。</p>
到现在才发现自己错得一塌糊涂。</p>
季宴礼心翼翼抓住她的,力道轻得像顺着窗缝溜进来的风。</p>
其实,好像很久之前她就不自觉地暴露了端倪。</p>
浅到一丁点儿动静就能被吵醒的睡眠,每次应酬到很晚回来时,总能感觉到她是清醒的。</p>
他以为她只是睡眠浅,很有可能是睡不着。</p>
紧张焦虑时,会不自觉地掐自己的心或腕,他以为是她这几年的习惯,再后来出现这种情况时会默默帮她改正。</p>
原来是在用疼痛提醒自己吗?</p>
之前从不抽烟,现在某些时候却抽的很凶;在松风湾时,她用死来威胁他,眼里没有惧怕而是痛快;她吃得越来越少,身体也越来越瘦</p>
明明这些改变是那么明显,季宴礼却总是觉得她是在和自己作对,或是自以为是地觉得那些他不在的日子,她有些变化也理所当然。</p>
心脏被人狠狠攥在一起,连着血管被强拉硬扯起来,又重重砸下去,季宴礼呼吸停滞住,像是突然间忘记了怎么去吸取氧气。</p>
云岁晚没有睡着,意识到季宴礼进来时就已经把他视为了空气。</p>
房间里静得像没有人存在过,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神识游离恍惚之中,忽然听到一声很轻很轻的,像是喃喃自语般的呢喃:</p>
“岁晚”</p>
似自责似叹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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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云岁晚醒来时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p>
季宴礼维持着昨晚的姿势,像是一夜没睡,眼底透着疲倦的猩红。</p>
她顿了一下。</p>
看见她睁眼,季宴礼薄唇微张,想什么最后又打住,须臾,只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p>
云岁晚从床上站起来,没有理会他的问话,表情冷淡漠然,目光有些麻木。</p>
一言不发走去了浴室。</p>
季宴礼把医生开的药递给她,刚要话。</p>
只见云岁晚瞥了一眼,突然变得暴躁起来,把他里的温水和药统统打掉。</p>
水杯被打碎,脚下的地毯也湿了一片。</p>
季宴礼愣了一下,随后拉住她的,看到背红了一块儿,:“疼不疼?”</p>
云岁晚把抽出来,指着门口,对他吼道:“滚!”</p>
他被这个字震在原地,她语气里的厌恶化作刀子一寸寸扎进心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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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岁晚眼里是深深的煞气,有一种毁灭全世界的狂躁厌世。</p>
拿起边的任何东西向他砸过去。</p>
季宴礼用臂挡了一下才没有让台灯砸到脸上,只是背被擦伤,出了血。</p>
他没有感觉到,怕云岁晚这么下去会伤到自己,只能顺着她,丝毫不介意她的辱骂殴打。</p>
好声好气道:“好,我出去,你别激动。”</p>
季宴礼十分狼狈地从卧室里出来,又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在里面,便叫刘管家进去陪她。</p>
云岁晚总算等到了刘管家,见到她眼睛一亮。</p>
刘管家此时还不知道云岁晚生病了,若是提前知道,她一定不会告诉云岁晚那个电话的结果。</p>
“刘管家,那个电话打通了吗?”云岁晚问。</p>
刘管家点点头。</p>
她迫不及待地问:“对面什么?”</p>
刘管家的表情变得有些犹豫,看着她欲言又止。</p>
云岁晚一心想要知道答案,没有发现她神色的不对劲儿,只不停地问:“夏斯年怎么样了?刘管家,你话啊。”</p>
“云姐,”刘管家叹口气,:“你让我问的那个人,对面”</p>
她又顿住了,云岁晚急得不行:“了什么?”</p>
“那个人已经死了。”</p>
“轰”一下,云岁晚眼前一黑,她直愣愣地跌坐在沙发上,视野里白花花一片,就像是老式电视因信号不好而出现的雪花屏。</p>
“云姐云姐”刘管家急切地唤她。</p>
云岁晚出现了短暂的失聪,大脑一片空白。</p>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她,再次问道:“你你什么?”</p>
刘管家满脸担忧:“云姐,你怎么了?”</p>
云岁晚执着地确认:“你刚才什么?夏斯年他死了,是吗?”</p>
她脸上满是执拗,坚决要刘管家再确定一下,心里抱着渺茫的希望。</p>
万一是刘管家记错了呢?</p>
“刘管家,你能不能再打一次?是不是你记错了?”她哀求道,脸上又出现了眼泪。</p>
“云姐,你还好吗?”刘管家急得不行,见她状态不对,心里不免有些害怕。</p>
“回答我!”云岁晚大声。</p>
刘管家:“没错,你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世上了。”</p>
得到准确的答复,云岁晚突然卸了力,抓着她的慢慢松懈下去,整个人突然失了神,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p>
刘管家一遍遍叫她,她像是终于被唤回神,低声:“我知道了,你走吧,谢谢你。”</p>
“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好,要不要让季先生叫医生过来看看?”</p>
听到医生,云岁晚眼睫颤了颤,十分抵触道:“不用。”</p>
刘管家出去了。</p>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却没想到越擦越多。</p>
死了死了</p>
这两个字像魔咒一样困住她,云岁晚依旧不敢相信,斯年哥怎么会死呢?</p>
明明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很努力地挣钱,很努力地寻找救治的方法,很努力地活着,为什么上天还是要把亲人一个个带离她身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