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一旁喝茶的裴沐道：“那得看你给不给我这个面子，明镜堂是你的地盘。”</p>
他明明是和陆庭风话，目光却看着魏然。</p>
陆庭风轻哼了一声：“你的面子在我这里没用，不过，魏大人是未来弟妹，这个面子我得给。”</p>
裴沐挑眉，将杯子放下：“听到了，魏大人面子大。”</p>
魏然听到弟妹二字，耳根发烫，但还是故作镇定拱：“多谢!”</p>
陆庭风不依不饶：“谢我还是谢他？”</p>
魏然：“”</p>
裴沐抬脚踹了陆庭风一下：“显摆你能耐是吧。”完看向魏然，“你去吧！”</p>
待魏然走了，陆庭风才道：“你你绕这么一大圈，干嘛把人弄到我这里。”</p>
“魏侍中的脾气有多硬你不是不知道，能劝动他的只有魏然。”</p>
魏家这一代，魏然是最优秀的。</p>
若不是皇上突然赐婚，魏明则只怕不会轻易让她嫁人。</p>
魏明则可以断自己仕途，但绝不会断了魏家的希望。</p>
陆庭风摇头：“你你对自己未来夫人都这么狠，你是让魏然着急，谁让我的明镜堂名声差呢。”</p>
“不是我着急，是皇上着急，我姑婆的位置是她留给杨大人的，中书省不能成为裴家的一言堂，于朝堂不利，于裴家更不利，便是我父亲和姑婆政见再不合，可都姓裴，”裴沐语气停了一瞬，“魏侍中学问顶尖，是个好官，但性子太直，就算坐了右相的位置也不会长久，更何况，他压不住我父亲，日后麻烦。”</p>
若他和魏然成亲，亲爹和岳丈在朝堂上干起来，他帮谁？</p>
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魏侍中还是更适合做学问。</p>
而且，父亲占上风，未必是好事。</p>
“明润啊明润，你要不要活得如此老气横秋，什么都被你算计到了，当你的枕边人能睡安稳吗？”</p>
两个人心眼子加起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能睡得着吗？</p>
“你操哪门子心，魏然以后不会进中书省。”</p>
“你又知道？”</p>
“她最想去的是工部，等杨铭入京，正好拜在他门下。”</p>
“你了算？”陆庭风是不信的。</p>
魏然那个人只是看起来好话而已。</p>
“当初我们在太学陪太子读书时，杨大人也曾为我们讲学，他负责的部分魏然学得最好，若非魏侍中干涉，她想去的是工部。”裴沐回忆道。</p>
陆庭风蹙眉，他记不太起来了，不过</p>
“你子不会那个时候就喜欢她？”</p>
裴沐低头喝茶，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p>
陆庭风一副了然的模样：“你还真沉得住气，若皇上不赐婚，我看你怎么办。”</p>
“皇上赐婚是补偿魏家，魏然日后仕途自然通达。”</p>
“不和你们这些人玩心眼子，玩不过，赶紧把你那老泰山大人弄走，玩坏了，我可付不起你这个责。”</p>
“最多两日。”</p>
魏明则只是耿直，又不是傻。</p>
更何况，明镜堂的风水格外醒脑，想必已经想通了。</p>
明镜堂暗牢</p>
魏明则一直是被单独关押的，昨晚到了明镜堂，更是让人心惊胆战。</p>
不过才几日，人已经瘦了一圈。</p>
“伯父！”魏然才出口，眼圈已经红了。</p>
她在外人面前可以故作坚强，可在伯父面前，她做不到。</p>
“阿然。”魏明则颤巍巍地从角落里起来。</p>
魏明则看到魏然，又意外也不意外，魏家能有本事进来探望他的，只有阿然。</p>
“伯父，我们都很担心你。”</p>
“我很好，老师身体可好些，外面如何了？”魏明则道。</p>
魏然一默：“裴相身子一直不大好，伯父，杨铭大人要回京了。”</p>
魏明则神色越发黯然，为官者，谁不想入将拜相。</p>
皇上这个时候召杨铭回京，心思已经摆在明面了。</p>
“只差一步，就只差一步啊。”魏明则闭眼，“我有自知之明，不用他们赶我，我走，阿然，魏家以后靠你了。”</p>
“伯父”</p>
魏明则先是大笑，最后摇头打断：“不必了，愿赌服输，我斗不过他们父子。”</p>
“伯父，裴大人和裴沐并非针对伯父，是”魏然没有再往下。</p>
这个时候什么也不重要了。</p>
“你不必替他们话，伯父清楚，那个裴沐狡诈远胜其父，你莫要被他骗了。”</p>
魏明则曾在太学授课，对裴沐自是了解，年纪便懂得藏拙。</p>
外方正内圆滑，年纪便深谙为官之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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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从大理寺转到明镜堂不就是利用阿然的孝心来逼他做决定。</p>
“我们都盼着伯父早些回家。”</p>
“放心，伯父省得，从何处来回何处去，白鹤书院那是伯父的道场，守住道场，我们魏家就没有输。”魏明则看向侄女。</p>
弟妹早逝，只留这么一个女儿，他带她回府之时她才四岁。</p>
那么个孩子，才刚比他书案高一点，却已经熟背论语，开始学孟子。</p>
那时他便知道她是魏家天赋最好的孩子，甚至远胜她父亲。</p>
这些年他对她的用心程度远超他的孩子，而她也不辜负他的期望。</p>
她是魏家的希望。</p>
若他的退隐能让她的仕途走得更通达，他心甘情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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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然从明镜堂离开时看到了裴沐的马车，他怎么还在？</p>
魏然自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他在等她，所以直接上了自家马车正要让冯叔走，听到一道冷沉的声音：“魏然！”</p>
魏然坐着没动，也没有开口。</p>
“下车！”裴沐道。</p>
魏然依旧没有下车的意思。</p>
裴沐失去了耐心，直接上车，魏然扒着马车壁，整个身子都要贴到上面：“我不要！”</p>
大概是她的模样太过可怜巴巴，裴沐突然气就消了。</p>
谁能想到光风霁月的魏大人，私下还有这样一面。</p>
魏家的马车不像裴沐那么大，裴沐又生得高大，他坐下后仿佛车厢一下变了。</p>
魏然紧紧贴着车壁，不去看他。</p>
“见到你伯父了？”</p>
“你不是都知道了。”魏然还是有些气裴沐。</p>
伯父得没错，斗不过他们父子。</p>
“阿然，我们本就是一家，伯父传道授业桃李天下，未尝不是万世师表。”裴沐笑道。</p>
魏然很努力才让自己控制好情绪，目光缓缓地看向他：“你敢你没有私心，伯父就算无法更进一步，可未必守不住现在的位置。”</p>
“阿然，君子和而不同，我和伯父只是立场不同，再，我坐侍中的位置，阿然才能做你喜欢之事，不是吗？”</p>
“你怎么知道？”魏然看向他。</p>
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过这事，甚至连伯父都不知道，他竟知晓？</p>
伯父自然是希望她走他安排好的路子，将来能像他老师那般，做大齐女相。</p>
“封侯拜相固然好，可做得不开心何必为难自己，杨大人这些年心系百姓，虽然不曾封相，但谁敢否认他的成就，让百姓感恩戴德之人才配流芳百世。”</p>
“你”魏然咬唇，“你支持我？”</p>
大齐女官大多一生未嫁，就连皇上亦是如此，女子想要掌权付出的比男子更多，可以倾尽一生精力。</p>
那些嫁了人的女官也多生子后便退隐，莫在史书上留下一笔，便是在朝堂大放异彩都难。</p>
哪怕当今皇上是女子也很难改变现况。</p>
朝中除了裴相，女子官阶都在五品以下，若裴相退隐，只怕女子仕途更加艰难。</p>
裴沐挑眉：“为何不支持，你苦读圣贤书，又求取功名，难道是为了回家洗做羹汤亦或相夫教子？魏大人若不能一展抱负是我大齐损失。”</p>
“你真这么想？”</p>
“我为何要骗你！”</p>
魏然唇角微翘：“你今日怎么这般好话？”</p>
“你扪心自问，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话，倒是你，一口一个大人，一口一个丞相，拒我千里，好不绝情。”裴沐摇头，一副伤神的模样。</p>
魏然神色一滞，好像的确如她所。</p>
她也曾在太学陪太子读书，只是她去得晚，和大家都不熟。</p>
而且，又是女子，很难和他们融进去。</p>
是裴沐先唤她师妹，后来大家渐渐才带着她一起玩的。</p>
她第一次来月信，坐在教室不知所措，也是他不动声色叫来她的婢女。</p>
他对她一贯是好的。</p>
哪怕后来他和伯父政见不合，对她也从未迁怒。</p>
“裴沐，多谢你。”</p>
身在官场，其实她知道裴沐的没错。</p>
伯父能到白鹤书院教书已经是很好了。</p>
“一家人何必客气！”</p>
“现在还不是！”</p>
“迟早是！”</p>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裴大人脸皮如此之厚。”</p>
“你以后可以慢慢了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