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章大改过，如何处理孙五爷和山月之间的情感，我一直在思考，今天终于改掉了，个人认为改掉之后的稿子更符合人设，也更顺畅，看过第一稿的大家可以再去看看</p>
房子的，院子里被魏陈氏种上花草与瓜果，如今正是迎春花绽放的日子。</p>
夜幕昏黄，不知何时从西北处压上层叠的乌云，将一大半的月光挡住。</p>
覆阑纤弱绿条长，带雪冲寒折嫩黄，薄如蝉翼的花瓣簇拥着毛茸茸的花蕊，在夜幕弯月微光之下，拥挤平凡，却愉快舒展。</p>
恰似，这四口魏家人。</p>
他们将日子过得真好。</p>
魏陈氏声音尖细，话却抑扬顿挫，带山月一路进屋，自正月里的鱼虾蟹与圆子，到今晚的雪菜肉末青豆年糕，絮絮叨叨的，透露着凡尘的快乐和烦恼。</p>
进了主屋，魏大夫果然端了一匣子柿饼，又抓了一把反霜花生、瓜子、桂圆干、山楂糕，七大碟八大碗堆了满张桌。</p>
“孩子不给你倒茶。”魏大夫道。</p>
山月笑：“刚翻过年，我已二十一了。若是在乡里，恐怕都孩子拖孩子，早是当娘的年岁了！”</p>
魏大夫把腿搭在杌凳上，皱眉连连摇头：“都是孩子，在我们眼里都是孩子！”</p>
精猴一样的魏弟晓得有客在，屁股不会轻易吃竹笋，立刻跳起来指责亲爹两面三刀：“要我听话时，我是孩子；支使我走去三里外打酱油时，我就是大人了！”</p>
魏大夫怒道：“那我赢你钱，你要赖账时，你是孩子；我要你看书练字时，你就成大人了——大哥莫二哥，我们父子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p>
大家伙都笑起来。</p>
山里讲究来人是喜事，乃旺家之相。魏家人没开口问山月为何这么晚突然造访。</p>
山月自个儿解释：“后日要出远门，有些行装放在院子里的，回来收拾收拾。”</p>
魏大夫知道山月要出嫁。</p>
城里都传遍了，他在翘头弄重操旧业，给街坊四邻把脉看病，不卖药只开方，来来往往间，消息总比关着门灵通。</p>
大家伙都议论城南头的柳家是绝处逢生、枯木逢春，老头子死了，几个做官的后辈受限丁忧，眼看家里要不行了，便钻出了个柳家三房的大姐上了京师三品大员的亲事——就这门亲，还能保柳家暂时不至于家道中落。</p>
大家都晓得是柳家姑娘要嫁人，只有他们和程家知道，这位柳家姑娘就是贺山月。</p>
山月得模糊，魏如春还想再细问，却被魏大夫打住：“你别缠人了，叫山月姑娘好好去收拾。”</p>
魏大夫到底在外行走，心里清楚，这其中必有蹊跷。</p>
但这蹊跷，不是他们这种人有资格知道的。</p>
山月笑笑：“除却收拾行装，还有一桩事，我想带如春出去吃碗五丝面。”</p>
外头夜市还开着。</p>
她欠了好久，每次都被阴差阳错地打断。</p>
魏如春笑眯眯：“好欸！”</p>
魏弟更开心：“我也去！我也去！”</p>
这才是孩子，不拘吃啥做啥，能出去就开心。</p>
魏陈氏笑道：“可是饿了？就在家里吃吧？我给你们下阳春面吃，猪油化酱油，青菜、笋丝凑浇头，一人再卧一个煎蛋，也香香的？”</p>
山月紧抿唇。</p>
魏大夫撞了撞魏陈氏。</p>
魏陈氏虽不解，却仍点头同意，刚想话，却听外头“轰隆隆”一声，紧跟着便是淅淅沥沥的雨掉在地上、瓦上、檐下行廊上，雨只是点缀，不过几个瞬息，雨滴变大，在疾风中“咚咚咚”砸落。</p>
魏弟遗憾落座：“噢——落雨了，去不成了。”</p>
山月眼睫微微颤动，透过纸糊的窗棂向外看，连成一线的雨滴，甚至在纸上投成了一幅剪影。</p>
山月的失落，未加掩饰地溢出。</p>
魏如春反倒安慰上山月：“五丝面就在那里，又不会跑咯，咱下次再吃。”</p>
山月姐姐还真是喜欢吃五丝面，上次约她，上上次约她，这次还约——约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吃五丝面。</p>
五丝面是好吃，用熬得雪白雪白的鱼汤打底，笋丝、葱丝、雪菜丝、腌制萝卜丝、蛋皮丝，红的绿的黄的，在浓捻鲜香的鱼汤中摇曳散开，配之以擀面，愿意吃哏揪的就擀粗些，愿意吃宣软的就擀细些、煮久些</p>
魏如春咽了口唾沫：姐姐吃东西的范畴还是太匮乏了啊！五丝面虽然足以让人念念不忘，街头的炸素丸子、吊雪梨、捏鱼球儿、冷淘、葱油饼哪个不是夜市中赫赫有名的一方霸主！</p>
魏如春思念的泪水，快要从嘴角流下来了。</p>
山月垂眉低眸：“真是不巧。”</p>
似是下定决心，山月起身，眸光一寸一寸地不舍地从魏如春脸上刮过，最后坚决地落在了魏陈氏脸上：“既如此，那便不再叨扰，我自去东厢拾掇，下次若有会——”</p>
不会有了。</p>
山月在心头叹了口气。</p>
若有万幸，便是南北相隔；</p>
若是不幸，即为阴阳相隔。</p>
再不会有与水光同吃一碗五丝面的会了。</p>
山月被这个认知猛捶了一锤，面上未显，心里却漏了很大一个窟窿。</p>
雨哗啦啦地砸下，夜幕深沉，墙外的集市早已散去，魏家人又陪山月坐聊片刻，便知趣地回里间去，将隔壁间紧锁的东厢房彻底交还与山月。</p>
这东厢一直上着锁。</p>
房子交给魏家人时，程行郁便受山月所托，特意强调过：“除了东厢，都可以去。”</p>
魏家人淳朴又实在，愣是连隔着门缝都没偷瞧一眼。</p>
“咔擦”一声。</p>
钥匙带着体温，山月打开了东厢的门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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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锁老旧，钥匙插入时竟生出几分卡顿。</p>
门也老了，推开时，在静谧的夜中发出“嘎吱嘎吱”迟滞的声响。</p>
山月单将门推开。</p>
扑飞的微尘瞬时弹到半空。</p>
山月趁着长杆灯笼微弱的光，摸进厢房，慑人的火光顿时映照在了山月脸庞上。</p>
被火光熏烤，山月不自觉地抽搐眼角。</p>
不怕。</p>
山月告诉自己：不怕。</p>
没什么好怕的。</p>
这点点火光，烧不到她。</p>
山月缓缓抬起头，终将面孔彻底暴露在灯笼的光晕之中。</p>
也终于将这逼仄的东厢房暴露在光线之中。</p>
整个厢房很，并无开扇窗户，封闭的空间中弥漫着颜料与墨水的矿石气息，不臭，却有些呛鼻。</p>
房间没有多余的家具，只有一条半尺长桌和一只独凳摆放正中。</p>
没什么稀奇的。</p>
除了，四周墙壁环绕——每面墙都贴满了画！</p>
是的，贴满了画。</p>
数百张！数千张的画重重叠叠、一层又一层像糊窗户纸一样贴在墙上！地上！柱子上！一切空白的、可以张贴的地方！</p>
远远看去，画中画满了鲜红！大笔大笔的鲜红，就像一丛又一丛、烧得正旺的火！</p>
红、火、红、火、红、火铺天盖地、天旋地转，像一只大从天而降摁压下来！</p>
走近细看，才能发现所有的画，都画着一模一样的内容——</p>
星空之下，火光肆虐之中，葡萄美酒，歌姬鼓喧，白马车架，五个人神色各异。</p>
最左侧是年纪最轻的神态拘谨宝蓝长衫少年郎；</p>
左二侧是眉发稀疏的粗壮男子；</p>
中心是一个姑娘，一个着亮紫色、耳边坠有紫藤花流苏宝石的泪痣姑娘；</p>
其右则是一冷面玉郎、神色淡漠却眉目如画，十分漂亮。</p>
在最右侧是老熟人了。</p>
最右侧，在离这群人最远的地方，画着刚接触不久、极为熟悉的一张脸。</p>
山月右腕微动，一栟带着寒光的蝴蝶骨刀，瞬时之间，精准无误地直直插进最右侧的那张面孔之上！</p>
再见，程行龃。</p>
完成一个，还买一赠一，附带了一个柳合舟禅。</p>
还有四个人。</p>
山月紧紧握住蝴蝶骨刀的刀柄，仿若这是一个撑起全部躯壳的支点。</p>
山月低垂眼眸，眸色闪烁，恰似这栟锋利的薄刃蝴蝶骨刀。</p>
这是她，唯一一副，不曾临摹的画作。</p>
是她唯一一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画作！</p>
她挥毫、她泼墨、她勾勒、她着色！</p>
她可以在这副画作中毫无顾忌、完完全全地宣泄怒气、发泄情绪！</p>
所以她越画越多！越画越多！越画越多！</p>
要用这幅画把整间屋子铺满！</p>
她不可以忘记这一幕！</p>
不可以！</p>
山月紧紧抿唇。</p>
“姐姐姐”</p>
身后突然传来弱弱的、颤颤的声音。</p>
山月后背一僵。</p>
魏如春一拿着肉包子，一扶在门框上，穿着夹棉的里衣，外面随披了件花花绿绿的袄子，光着脚站在廊庑，将圆眼睛瞪得更圆。</p>
她只是因为那碗没吃成的五丝面饿了，半夜出来刨食的而已</p>
这铺天盖地的画，画上满满登登的火光，癫狂地贴在四面八方，像道士镇邪的符咒！</p>
魏如春被这骇人的景象，冲击得自胸腔至后脑，都生出天翻地覆的惧意！</p>
她张了张嘴，刚想什么，却头一歪，身体软绵绵地顺势朝下倒去。</p>
“肉馅”</p>
这是魏如春陷入昏迷前，唯一的叮咛。</p>
接住我包子的肉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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