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进击的醉拳</p>
她本该恼怒,酝酿了半天,却着实生不出什么怒火中烧的情绪。</p>
好像潜意识已经认定薛枭很靠谱,绝不会冒险做无法善了之事。</p>
这个潜意识,有点危险。</p>
山月再抬眸时,眨了眨眼强迫自己从刚才的思绪抽离,继续道:“嗯你来见我,倒也得过去,你是柳环送来的良家子,我是柳环送来嫁人的‘青凤’,你过来,旁人就算知晓了也以为是松江府抱团儿——往后凡事务必三思,京师不比山里,每个人都藏着八百个心眼子,一句话要掰成三个意思来听,便是那另三个蠢丝瓜,哦不,另三个女吏也务必做到张弛有度、君子远交,凡事勿要言无不尽,要做到吃饭藏一口、话藏一句、待人远一寸”</p>
山里长大的孩子进了京,单纯质朴,叫人很不放心。</p>
山月还想,一抬眸见水光眼神直勾勾地把她看着,眼睛还在,思绪明显飞了。</p>
不知飞往何处去了。</p>
山月停下,挑了挑眉,快问:“在想什么”</p>
“卤水羊腿!”水光快答。</p>
山月:“”</p>
那就吃吧</p>
不待山月拜托落风,落风便拎着好几只香喷喷的食盒进来,山月与水光又了些不痛不痒的闲话,水光躺软榻上逗雪团,拿着一根长长的湖边芦苇戳雪团的爪子。</p>
雪团往哪处躲,水光就往哪处戳。</p>
雪团肥硕却无助地拍拍翅膀,尖着嗓子:“山月!山月!”</p>
山月一边皱眉,一边笑,一把摁住妹妹的脑顶门:“你弄他作甚”</p>
水光“哈哈”笑起来:“您别,这胖鸟跟薛大人有三分相似呀!”</p>
山月看了眼雪团翅膀下快要流出来的肥肉:“”</p>
薛大人穿衣藏肉,看着精干,后背靠在他怀里时,能感受到遒劲硬朗的宽厚胸怀。</p>
相比而言,雪团就略显肥壮了些。</p>
水光笑靥如,“哈哈”地笑着,眼中流淌着山泉水清凌凌的澄澈和哗啦啦的清脆。</p>
山月不由自主地跟着笑,展开臂轻轻环住水光:“我一面期待你恢复记忆——这样你就可以记起我是姐姐,我终于在这世间还有一个亲人;一面又害怕你想起一切,害怕你哭、害怕你崩溃、害怕你绝望、害怕你被仇恨蒙蔽双眼”</p>
水光被闷在怀里,话瓮声瓮气:“我不绝望!我贺水光杀进来了!该绝望的,另有其人!”</p>
山月再笑,又有些欣慰:对于记忆的恢复,水光比她预想当中恢复得更快、更好,比她更能拿得起、放得下,也比她更加坦然和直白,比她更会挣脱仇恨的束缚——她已经彻底变成被仇恨操纵的躯壳,而水光拥有将自己抽离出来、全身而退的能力。</p>
是因为魏大夫和魏陈氏吧</p>
这两个淳朴快乐的山间乡医,养育着养育着,无形中将快乐的能力教会了水光,给她带来艰苦人生中最坚厚的盾牌。</p>
更漏簌簌下落,门房疾风快步跑进通传:“晨二郎北府的晨二郎过来拜会夫人”</p>
薛晨</p>
薛晨来找她所为何事</p>
是“青凤”派遣的吗</p>
和水光有关吗</p>
山月立刻将目光横向水光,刚想张口安排,便听低沉一声。</p>
“我带司簿自偏门出去。”薛枭自不远处的游廊大步流星走来:“把薛晨带进来。”</p>
山月果断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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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枭刚走出内院,便见薛晨急促而毫无章法跑前行而来,猛地抬头却见长兄薛枭亦在内院,当即膝下一软,吓得险些哽住,再将目光移向立于阶上的长嫂,眼光便不可控制地落在长嫂身后的那位姑娘身上。</p>
那位姑娘肤色不算白皙,却像秋天田里的麦子,散发着蓬勃壮实的力量,着一身女官服制,眼波流动,侧着身,正抬着下颌,眼神一动不动地注视打量着他。</p>
薛晨一下子好似什么话都不出来了。</p>
“你来南府内院做什么”薛枭微微眯眼,语声阴晦不明,却闻得怒意勃发。</p>
“我,我”薛晨忙移开目光,喉头被吓得发颤:“母亲,母亲明日下葬,祝家祝家想把母亲留下的嫁妆全部带走我,我长嫂帮母亲过话,我,我来求长嫂帮帮我”</p>
薛枭从喉咙溢出一声讥讽冷哼:“你长嫂怀有身孕,且本也不是什么争强斗狠之人,上次灵堂仗义执言,不过是她纯善温良。反观你,堂堂男儿汉,上不为生母发声,下不敢出头争产,凡事推你长嫂出面,你不是废物是什么”</p>
薛晨一张脸腾一下红了,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位七品女官,不知从何来的勇气:“我,我不是!我可以去出头!”</p>
“那你便去。”薛枭轻飘飘道。</p>
薛晨面上的潮红褪去,双拳捏紧,却始终不敢抬脚离开。</p>
山月眸光已换成平和的、柔顺的、怯怯的眼神,轻叹一声:“罢了叫他留下至外厅细吧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万一晨弟还有更为要紧之事呢”</p>
罢,山月又向薛枭福了福:“那便有劳大人着人将魏司簿送出。”</p>
着人相送,自是不放心。</p>
要是水光有个好歹,山月撕碎了他。</p>
薛枭隔了三丈远,亲将这素日浑无章法的姨子送到门廊。</p>
马车就在门口。</p>
而姨子不出所料,果然开始打醉拳。</p>
只见她双眼滴溜溜乱转之后,侧眸问他:“薛大人,姐姐为何非要嫁入薛家”</p>
薛枭抿唇并不言语。</p>
“总不能是对您情根深种,情投意合,非卿不可吧”</p>
薛枭:“”虽然是打醉拳,但这姨子,还真是知道哪儿疼打哪儿。</p>
水光眼睛再滴溜溜转一圈:“是因为薛家亦藏有罪恶吧就像她当日进入程家一样的目的”</p>
薛枭终于余光扫了扫水光。</p>
还不错,有几分山月的风范。</p>
“是薛晨吗”水光杏子一样大一样圆的眼睛像猫儿一样:“是不是因为薛晨”</p>
薛晨山月</p>
他尚且还不知道山月的仇恨因何而起。</p>
但他早已观察出薛晨与山月有着一个共同之处。</p>
“薛晨也怕火。”薛枭言简意赅。</p>
水光瞳孔猛缩。</p>
薛枭抬起下颌,简洁发问:“你为什么会猜薛晨”</p>
而不是臭名昭著的薛长丰和已经被戳穿真面目的祝氏夫妇</p>
“眼神。”</p>
水光杏子一样大的双眼圆圆的、冷冷的:“姐姐看薛晨的眼神,和看程行龃的眼神一模一样。”</p>
水光:请不要叫我打醉拳,我是时下最流行的微醺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