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高洋再到东柏堂，目光扫过庭院，惊觉廊下护卫除了高澄心腹之人，其余尽是不识，连往来仆役也是生面。</p>
跨入厅内，只听陈元康述着前线军报：“司空率军已渡黄河，不日将抵颍川！如今长安方面出军情况还未可知！”</p>
高澄摇头苦笑：“司空这一路行军缓得出奇，呵，我还拿他没办法！”</p>
“侯景粮草不济，只要司空围了颍川，平下叛乱也是迟早的事，就怕黑獭出兵！”</p>
高澄心底也清楚，侯景给出的诱惑，无论对谁都是难以抵抗的存在，唯有他们自相嫌隙，且侯景本就两面相投，离间倒是好用！</p>
“命赤冰台严密监查关中及梁国动向，每日快马急报邺城！</p>
一旦长安或萧衍出兵，立即派人四处散布：‘侯景反复无常，既投黑獭，又附南朝，且意图吞兵自固！’</p>
侯景这等狼子野心，反复无常的人，信者必遭反噬！</p>
哼！权且当我忠言相告。”</p>
转身之际，看见高洋不知何时已经入了屋内，今日虽无朝，按寻常高洋该是巡视练兵。</p>
也就顺口问了一句：“这么早就练完兵了？”</p>
迟疑了片刻，高洋才吞吞吐吐：“昨夜惊雷暴雨，校场积水难行也就暂歇操练。</p>
长兄，我看这东柏堂的护卫都很面生”</p>
话音未落就被高澄打断，且携着不悦：“为兄府里的事，子进无需插了不过你来得正好。</p>
待我此次回了晋阳，也要着父王殡葬之事，你曾师从卢景裕，这陵寝择地就由你来办，但行事仍需隐秘进行。</p>
还有就是，我会调崔暹回晋阳。这御史中尉的人选，非游道即陆操。</p>
你坐镇邺城，要保证他们纠劾无所纵舍，只是武将方面，正是用人之际，还须留有转圜余地。”</p>
“是，长兄！”</p>
“如何转圜你可知道？！”</p>
“啊？”高洋一愣，微微摇了摇头。</p>
高澄只是轻蔑一笑，也习惯了他的故作憨态，况且除了高洋他又能用谁呢？</p>
只言：“就是不可一刀斩！”</p>
这时，舍乐到了屋外，声唤道：“大将军”</p>
高澄见了他，便对屋内两人道：“你们先下去吧！元康，记得书信晋阳”</p>
“诺，大将军！”</p>
高洋在前缓行，陈元康也不好走到他前方，只能缓缓跟着。</p>
没走几步，只听议事厅内传出高澄暴喝：“怎么这点事儿都办不好？你不知道早些谴人盯着”</p>
犹豫之下，高洋还是忍不住问道：“陈县公？长兄让你书信晋阳，是何事儿？你可知道长兄为何动怒？”</p>
陈元康微微一愣，平日高洋也不会打听这些，旋即又一副轻笑：“去信晋阳的倒是事儿！至于大将军动怒，我也就不知道了！”</p>
随后附在高洋耳侧，轻语：“大将军和阳瞿君的事儿你也是知道的，只是碍于兄妹名分，这层关系也就不能为人所知。如今大将军决意断了这名分，只叫晋阳宣阳瞿君染疾暴卒罢了！”</p>
联想一下，高洋似乎明白了高澄所作所为究竟为何，心中暗喜：看来留着那元玉仪终是没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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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景立于城楼，眺望着城外连营，见韩轨、厍狄干等将旗招展，不由嗤笑：“高澄到底是不懂行军打仗，不过啖猪肠儿，也敢谴来与我对战！”</p>
司马世云瞧侯景这般倨傲之态，也随之面露讥诮。</p>
厍狄干由几名盾护着，驱策近到城下，仰头对下侯景高呼：</p>
“万景啊！你我同袍一场，不是推心置腹，却也患难与共过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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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当年邙山之战，万景令骑奔赴送饭之恩，我厍狄干至今感念。</p>
如今高王沉疴在身，可万景你，怎就拥兵谋反了呢？”</p>
侯景抬示意弓箭收起箭矢：“仪同三司言过了，区区一碗饭食，何足道哉！只是我若不举义旗，明日便是我侯景，项上人头落地之时！”</p>
随即厉声喝道：“尔等口口声声高王沉疴，殊不知高王早已归天！”</p>
城下大军听到此话的，顿时骚动哗然。</p>
“高王归天？真的假的？”</p>
“那侯景好像高王归天了？”</p>
“嘘，休得胡言，也不怕主帅定你个扰乱军心的罪过？！”</p>
厍狄干坐骑原地踏着碎步打转，心中暗悔不迭。本念着以往旧谊相劝，不想反被侯景借动摇军心。</p>
只能铁青着脸喝道：“侯景！休要妖言惑众！出军之时，我亲眼见了高王”</p>
“是吗？若高王果真活着，为何不亲来？</p>
为何鲜卑儿屡次伪作高王书？</p>
还好当初我与王约了墨点为记，不然早被高澄那竖子暗算！”</p>
“想必其中定有误会，若尔能悬崖勒马，我，厍狄干，愿以性命担保，保尔周全！”</p>
韩轨一直面无表情，只道这厍狄干肯定不过侯景的，但也没法拦着他，谁让厍狄干一向重情重义。</p>
侯景反笑：</p>
“误会？高澄那竖子连你这个姑父都能轻待，何况我侯万景？</p>
我何罪之有？却围我家人亲族？今日之举，不过自保罢了！</p>
尔等也不必顾念旧谊，若要取城，尽管来攻！”</p>
“万景你”</p>
未待厍狄干完，司马世云就叫嚣起来：“老匹夫！在此喋喋不休，莫不是惧了我等？”</p>
猛地啐了口唾沫：“纵城下千军万马，我们可不怕，长安的援军就要到了，念着旧日叔伯情分，我劝尔等还是速速退兵！”</p>
着突然压低声音，语带蛊惑：“高澄儿当日如何对我叔父，来日也会如何对尔等！</p>
不若弃暗投明，随我等同反高澄，以侯将军仁厚，封王拜将，不在话下！”</p>
厍狄干怒目：“吾等话，尔竖子无功无勋何出狂言？”</p>
转而对侯景下了最后通牒：“万景！念在旧谊，予你一日期限。</p>
若肯主动投降，老夫与司空、司马必当联名力保！</p>
倘若执迷不悟，也休怪我等无情！”</p>
正当厍狄干话之际，司马世云讥笑着夺过身旁箭长弓，张弦搭箭，一支狼牙箭破空而出。</p>
盾眼急，忙举上盾牌，护着厍狄干后退！</p>
“你对着老好人放箭作何？”</p>
侯景虽不会投降，但也不屑司马世云这般作为，只不过自己孤势，也不好带上怒气。</p>
司马世云却是不以为意，见厍狄干狼狈避箭，仓皇奔逃的模样，只是嗤笑：“总算清净了！省得这老匹夫在此聒噪！”</p>
“哼”侯景甩在一声闷哼，就转出城楼，吩咐左右：“再去探，长安的援军，几时能到！？”</p>
他心底也没底，若是长安不出兵，他孤立无援，又粮草不济，只怕挺到萧衍来援都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