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云买了红宣、墨水、毛笔出来的时候，等她的人买了两串炸年糕正在吃，看她出来，便递她一串，她不要，那人便：“给你你就拿着。总和别人不一样。”看看她：“我听口音，你好像不是本地人。”</p>
“嗯。”冰云不愿多，交回了买红纸墨水剩下的钱，顺便问了这个本地老江湖一个问题：过年这几天，什么地方能找到活干？</p>
被问的人有点意外，把她上下打量了好几眼，</p>
“我们三十下午才放假，初四就上班，这几天你还要找活干？”</p>
她点点头，那人终于像一个老江湖了，没再问别的问题。</p>
等冰云写好了对联，一旁看的人满意地笑了：“这回我们肯定把这一条街的美容美发厅全盖了！”</p>
可能因为高兴，她对着刚打进的电话炫耀：“哎，我今年弄了副好对联，准能把我们这一条街全盖了。是呗。哈哈哈，行啊。那你得给红包！真给啊，人家要钱那我让她过去啵，看着你的地方给你写啊！请我吃饭！”她放下电话，便对冰云：“你再给我朋友写一副，是我老公的朋友，开酒楼的。红包我都给你要好了。”</p>
冰云很意外，不用红包，她写了她送他就好。</p>
“你不是想赚钱嘛，那还死要面子！人家当老板的，随便给你个红包也比你一天工资多。”没等冰云话，又道：“不过你得给想个好词啊！”</p>
冰云到“聚贤楼”的时候，看到大厅的一张桌子上已备好了茶点和红纸，当老板知道她就是来写对联的人，很有点意外，然后便大笑起来：“你不会是郑艳家的妹吧！”</p>
冰云便笑了笑，是，她在路上已想好了对联的内容：圣贤寂寞，醉里乾坤大；英雄孤独，壶中日月长。横批：聚贤楼。问这样的可好？如果觉得不好，他要什么风格的，她再另外想。</p>
“好！”老板大笑：“我原来本想叫‘聚义楼’，可工商局不给我注册，他我：你还想招一百单八将啊！现在你把我这个名字解释得好！”看看她：“你这好才学怎么上那丫头那儿当洗头妹呢！豹子头林冲似的，江湖落难了？”</p>
冰云便觉得这个男人挺可爱，见面一分钟便让人觉得和他相识了几十年似的。她解释，这原也是借用水浒全传中的联，只是她在前面加了几个字，取的是李白将进酒中“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之意，是为了呼应聚贤楼的名字。喜爱‘聚义楼’的老板从不知道水浒传中还有这联，越发高兴：“好！这下诗仙和好汉都有了，我这真是‘聚贤’了！”等看着冰云写完了，又道：“以后我就用它了，我把它做成桃木烫金的！”</p>
冰云听他这样，便又给写了一副迎春联：迎八面春风入座，接四方宾客来家。横批：大吉大利。老板很高兴，给了个红包，还把桌上的点心也包了，：不知道是女孩，买的都是老头子吃的，别嫌弃，尝个心思。冰云就给逗笑了，问他可不可以借他的笔案再写一副，但不是给他的。他便大笑道：“当然可以！我这里的每一寸地方都属于进来的每一个人。你是先生，尽管用！”她的心便被这粗犷大汉弄得热乎乎的。</p>
从聚贤楼出来，打开红包看了看，是二十块钱，两张崭新的十块。把钱重新包好，心地放进口袋，她发现自己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在意这些钞票，它的价值和意义仿佛已经超过了钞票本身，但她却不能知道它们究竟是什么。</p>
冰云站在马路边，看着对面两层的饺子城，古色古香的门脸，倒不是桥流水的婉约气质，应该是北方人开的吧？下意识握了握里的对联，听脑子里两个人打架：</p>
黑：如果被赶出来怎么办？</p>
白：不会的，你只是卖一副对联而已，又没怎么样。</p>
黑：可二十块钱会不会太多？街上对联都是两毛钱，大的五毛钱，最贵的才一块钱。</p>
白：那、要不，十块？</p>
她：可我不是卖对联的。</p>
我：不，就是卖对联的！就要二十块！识货就买，不识算了。</p>
郑艳：想赚钱你还死要什么面子啊！干哪行不得笑脸迎人。</p>
聚贤楼的大胡子：林冲落难啦？</p>
她抿了抿唇，她是杨志卖刀！</p>
还非这家不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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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一口气，按灭脑子里的人声，冰云穿过川流不息的马路，直奔饺子城，一面在心里打气：不要犹豫，直接进，要一鼓作气，不然门口那服务员会把你当成要饭的！饭点刚过，老板会在，没有客人，不会影响生意，上！</p>
没等冰云推门，里面的服务生拉开了门：“您好！欢迎光临。”</p>
冰云点点头，心里紧张得乒乓紧跳，没人，有人在打扫卫生。一位女服务员迎过来：</p>
“欢迎光临。您是吃饭？还是预定？”</p>
“我——来送一副对联，找你们经理。”</p>
“您找哪位经理？陈总还是罗总？”</p>
“罗总。”后面的应该是老大吧？</p>
“您——认识罗总？”</p>
“不认识。”见面被揭就不好了。</p>
“那您——”服务员看她，这是受人委托跑腿还是怎么着？“有预约吗？”</p>
“没有。”她捏着里的对联，“我有一副对联，想问他要不要。</p>
“哦——，原来是卖对联啊！”服务员明白了，浪费感情，立刻一脸不悦和不屑：“你们不都是送财神吗？这咋又变花样送对联了。”</p>
冰云脸颊发热，想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好。“我能见见他吗？”</p>
“我们罗总很忙，没时间。对不起。”服务员很懂怎么用最礼貌的言词表达最不屑的态度，妥妥逐客令摔你脸上还让你挑不出错的聪明。</p>
“我觉得你不应该替你们经理做决定。我的对联全市只有这一幅。”她极力想服服务员，却觉得服她好像比服经理更难，而且没用。因为这不是她的事，她根本不用听，她把她挡到经理看不见的地方，才是她的事。果然：</p>
“那你找经理预约吧。你也别为难我。”</p>
二十二条军规。</p>
冰云有点泄气，当别人有善意的时候，沟通能解决问题，当别人毫无善意时，要么强横，要么后退。就现在这大过年的喜庆气氛，在别人的地盘上她握了握里的纸卷，她真的觉得对联很好，比聚贤楼的还有特色，经理应该会喜欢。她是在去聚贤楼的路上看到了这家饺子城，先有了一副针对它的联，聚贤城的倒是后想出来的，而且是拼接了先贤之句。</p>
“孙，什么事？”一个男人走过来，三十多岁，不高，一面走，一面看冰云。好像这进了饭店不就座，却站在大厅当中半天的，肯定有事，而且不是服务员能解决的。</p>
“钱领班。”服务员转向来人：“一个卖对联的。我不要，她还不走。”口气像极了孩子告状。</p>
“卖对联的？”来人上下看看冰云：“你来卖对联啊，多少钱？”</p>
“二十——”</p>
“啥玩意？二十块钱我都可以买一百副啦！姐。”</p>
“您先看一看，我保证全市就这一副”</p>
“不用。”钱领班一摆，掏出两块钱，扯起嘴角：“它肯定比别人的都好。而且贴上我就会发大财！”看一眼孙：“你也别杵这儿啦，长点眼力见，该干啥干啥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