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北关街,泽老大</p>
泰安都市圈那句“东穷西贵,南富北乱”流传度很广。</p>
里面的“东穷”,指的就是位于当阳东郊的旧厂街。</p>
随着产业迁移,工厂接连倒闭,这片好似被遗忘的老城区,像失血过多的衰朽病人,艰难地喘息着,勉强地苟活住。</p>
但正如生长在岩层缝隙间的杂草,越是困苦的环境,越能激发顽强的生命力。</p>
旧厂街并未因此变得荒凉冷寂,反而沉淀出更为浓厚的烟火气。</p>
晚上七点过十分,街头巷尾渐渐热闹。</p>
趿着凉鞋,摇着蒲扇的大爷大妈四处闲逛,卖炸串麻辣的个体户推着车出摊,大喇叭里不断重复着“钵钵鸡啊钵啊钵钵鸡一元一串的钵钵鸡”的魔性声音!</p>
“阿时,请你吃个烤鸡架!这家味道最好了,以前天天缠着我妈买!”</p>
李远停在架着铁丝,底下铺着炭块的推车面前。</p>
七八个鸡架来回翻面,烤得微焦金黄,香气喷喷馋得人流口水。</p>
“谢了,远哥。我正好饿了,好久没来北关街,都快忘了烤鸡架啥味儿!”</p>
秦时并未客气,直接对老板:</p>
“来个麻辣的,不喷醋,多撒点孜然。”</p>
李远这人乍一看挺冷淡的,不好相处,只有等关系近了,才会发现性子颇为爽快。</p>
有点像秦时上辈子接触过的江湖儿女,信奉老电影里“义字当头”的处事原则。</p>
“远哥,我也想吃鸡“</p>
谢宇成笑嘻嘻凑近。</p>
“一边去!大半盒营养膏塞进肚子,还能啃得动鸡架,什么饭桶!”</p>
李远嘴上骂骂咧咧,却给老板付了三份钱。</p>
谢宇成得寸进尺,故意道:</p>
“这时候,要再来一瓶宏宝汽水就更舒坦了。”</p>
李远摸出几张零钞:</p>
“别念了,自己跑腿去买!中了奖,记得把瓶盖给我,别偷藏啊!”</p>
谢宇成满脸无辜:</p>
“冤枉啊,远哥,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不当人的事儿!”</p>
没多久,秦时分到一瓶橙汁味儿的宏宝汽水,咬住吸管长饮一口,透心凉般的冰爽直冲大脑,再啃着里滚烫的烤鸡架,当真绝配!</p>
“我妈过去在屠宰场上班,隔三差五给我和妹妹带冷冻鸡架回来炸。”</p>
谢宇成嘴角挂着笑,乐滋滋着:</p>
“后边厂子不景气,下岗给人扫楼搞卫生洗衣服,就很难再吃到了。”</p>
李远呵呵冷笑:</p>
“我爸在钢铁厂干那阵儿,每个月都是生产标兵!厂里发福利,苹果、带鱼成箱往家里拿,过年还有香皂、毛巾、大挂历结果新星大开发一结束,全迁移到泰安新城,弄大型都市圈,没人记得当阳!”</p>
秦时站旁边听得颇有感触,那会儿当阳东郊搞大生产如火如荼,工人成群结队,每到放工乌央一团。</p>
厂房器二十四时开动不带停,每个角落都贴有“紧抓生产不放松,有条不紊推进度”、“质量第一,精益求精”、“冲刺拼搏,增产增效”之类的横幅标语。</p>
像鸡架之所以当选旧厂街平民美食第一,就是因为当年衡州最大的养鸡场、屠宰场开设在这儿。</p>
工人和器把鸡肉和其余部分拆分打包,送往都市圈。</p>
余下的鸡架特别廉价,炸过后味道特别好,便被作为下酒菜流行开来。</p>
“那段既热火又辉煌的难忘岁月,现在也只有在排挡饭馆的酒桌上,才能从上一代人口中听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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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在心里感慨,跟上前面聊天的两人。</p>
踩着深沉的夜色,步入最为热闹的北关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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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阳老城区的规划建设很复杂。</p>
各种厂房、筒子楼、家属区密密麻麻,导致巷子逼仄、过道狭窄,形成弯弯绕绕蛛也似的布局。</p>
一般旧厂街老人习惯将南北叫“街”,东西叫“路”。</p>
北关街比较特殊,它原名兴顺路,正好介于南北东西的交汇地段,中间由一条人行天桥分隔开。</p>
由于人流巨大,开设了极多商铺店面,凭借时髦的衣服、最新款的电子产品、各色娱乐场所,吸引着旧厂街爱玩的男男女女扎堆涌入。</p>
秦时叼着吸管,晃了晃空瓶,轻声打听:</p>
“你们怎么认识泽哥的”</p>
身为保工街人尽皆知的三好学生,他自然没空在大晚上闲逛夜市。</p>
初到北关街,周遭一切都显得很陌生。</p>
秦时大概扫视几眼,来来往往的熙攘人群里,很多穿着水海魂衫,斜挎着绿色包的年轻人。</p>
6=9+</p>
他们三两扎堆,或靠着马路牙子叼烟喝酒,或站在歌厅夜总会门口逢人就给塞卡片。</p>
还没上学的那会儿,爸妈总让自己离这些人远一点。</p>
后来秦时听街坊闲聊,才知道这种叫“菜刀队”,属于混迹街面的地痞混混。</p>
那些军绿挎包里往往都塞着砖头或者菜刀,遇上事儿方便打架抄家伙。</p>
相比起家属区那块儿大排档、卖部连成片,大爷大妈听收音乘凉的烟火气。</p>
这里散发着类似酒精饮料的迷醉感,宛若灯红酒绿都市圈的另一种下沉样子。</p>
“怎么认识泽哥的当然是因为跟人打架。”</p>
李远没有隐瞒,慢悠悠道:</p>
“我和阿成刚上高中,暑假跑到北关街找兼职,有个劳务头子欺负我俩年纪,介绍去歌厅当服务生端盘子,好工资日结,每天五十,推销出酒水再加提成。</p>
结果劳务头子不止抽走我和阿成每人二十,还扣我俩的酒水提成,我没忍住气,就用酒瓶给他脑袋来了一下。”</p>
谢宇成接上话头,面露苦笑:</p>
“做劳务的,带人到处接活,属于老油子了。远哥一动,我就知道坏事了,拉着他就跑,但没跑掉,让门口混混堵了回来,然后被拖进包房打得跟两条死狗一样。</p>
那个老登让我和远哥赔一万块的医药费,如果拿不出来,就各废我俩一只。”</p>
李远耸耸肩:</p>
“后来是泽哥出面,他得知我俩在九中读书,就让我和阿成去他罩的场子打工,之前在芭娜娜歌厅,最近换成红霞宾馆旁边的午夜皇宫了。”</p>
秦时把汽水瓶丢进垃圾桶:</p>
“泽哥人还挺仗义。”</p>
李远点点头:</p>
“泽哥以前也在九中念过一年,后来家里困难,跟亲戚跑船,好像是那种挖沙的大船,一晚上能赚好十几万!现在帮大老板看场!</p>
泽哥很照顾下弟,大家都愿意跟他干活,不然咋‘北关街以西,泽老大第一’呢。”</p>
原来真是“铜锣湾陈浩南”。</p>
秦时笑了笑,不晓得那位泽哥,是否也有一头飘逸长发和一帮玩打火的兄弟。</p>
“到了,阿时,前边就是午夜皇宫,北关街最金碧辉煌的夜总会,我听好多都市圈的有钱人,都会偷偷摸摸跑过来玩。”</p>
李远一马当先,带着谢宇成和秦时,拐进旁边堆放各种黑色垃圾袋的阴暗巷子,抬敲开紧锁的铁门。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