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城，红楼内。</p>
应麟守在电视面前，如同秦时最忠诚的粉丝，密切关注着对方的行程。</p>
从入场到挑战，没有遗漏任何细节。</p>
“这家伙，怎么能如此相像！”</p>
应麟仰头饮尽方杯中的高度烈酒，眼睛死死地盯住战胜生物甲胄，屹立擂台中央的挺拔身姿。</p>
沈长元当年也是这样，宛若骄阳光耀衡州，压得同辈黯淡无光。</p>
“沈长元好歹还有个莫震霆相抗衡！秦时他已全然无敌了！</p>
周元辰是下败将，章海也干不过”</p>
应麟下意识捏紧掌，厚实杯身被他挤压得喀嚓作响。</p>
贺岚禅的传承，当真这么恐怖？</p>
将一个旧厂街的穷学生，推上中心城这座巨大舞台？</p>
“罗冰！事情办妥了吗？”</p>
应麟拿起终端，拨通加密的电话。</p>
“应少，我做事，你放心。”</p>
罗冰好像在开车，打开车窗，风声倒灌进来，他的声音断断续续：</p>
“人找好了，瀛洲那边来的，个个都是黑户。</p>
即便事后追查，无论死活，他们也牵扯不到应少你身上。</p>
我又故意留下些线索，用应氏海州的对公账户。</p>
不管凰少爷付出何等诚意，南煌道馆的亲传再遭刺杀。</p>
这等大事无法平息，和解注定没可能。”</p>
听见罗冰胸有成竹，十分笃定。</p>
应麟悬着的那颗心缓缓放下，夸赞道：</p>
“等我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在家族基金会的账户，以后就由你打理。”</p>
车窗外风声呼呼，罗冰道：</p>
“应少，感谢您这么多年的栽培与信任。</p>
将我从一个寂寂无名的投行跑腿，提拔到今时今日的位子。</p>
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您的恩德！”</p>
应麟被这番话勾起回忆，颇有感触，眼神恍惚：</p>
“是啊，一晃好些年就过去了。记得我们头一回见面，好像在海州一家写字楼。</p>
那会儿，我刚离开家族，准备投身大开拓运动。</p>
正巧就看到你，觉得有意思，便接过你的简历看了两眼，然后就把你选进我的团队”</p>
“不是这样的，应少。”</p>
罗冰嗓音有些沙哑。</p>
应麟皱了皱眉头。</p>
他向来不喜欢话被人打断。</p>
尤其是被下属。</p>
但考虑到罗冰的耿耿忠心，应麟收起心头涌起的那抹怒意。</p>
“哦？”</p>
“那栋写字楼叫‘恒辉大厦’。我在那里蹲了半个月，就是想等应少出现，想博一个会。”</p>
罗冰握着终端，侧身注视中心城的繁华夜景。</p>
“我来自海州途径方面的天赋，并不突出。大概也就堪堪摸到专职领域，很难往上走了。</p>
专业选择，我也不占优势，最好的情况，莫过于进入财团，充当翻译官或者书记员，外派到边陲地带历练数年，熬一熬资质”</p>
应麟渐渐不耐烦，他哪有闲心听下属倾诉：</p>
“罗冰，这些陈年旧事往后再讲。你要盯紧秦时，几个瀛洲人不可能威胁得到他，除去南煌道馆的鱼微微，总督府那边肯定会提供安保措施。”</p>
罗冰却没理会应麟，自顾自继续道：</p>
“我在恒辉大厦等很久，终于看到应少。那天我穿的西装，还是跟人借的，我印象很深，这些年每每都会回想一遍。</p>
你并没有看我的简历，也没有正眼看我，只问了我一句，是否进过学生会，然后我们学生会的礼仪部姑娘身材很好，晚上有个派对，我可以过来。”</p>
应麟眉头紧锁，他隐隐觉着不对劲，罗冰这人平常话很少，今天怎么絮叨个没完？</p>
“晚上我又带着简历，但它最后被扔进客厅的垃圾桶，我能够加入应少你的团队，是因为你发现我精通语言学，并且我利用它，帮你在派对上撩了一个瀛洲妞。”</p>
罗冰抿着嘴巴，面对终端道：</p>
“应少，从头到尾，你只是我的老板，我不过是你的员工。</p>
彼此之间并不存在任何的忠诚属性。所以，应少，再见。</p>
我们到该分道扬镳的时候了。”</p>
啪。</p>
罗冰完之后，就主动结束通话。</p>
他收起终端，毕恭毕敬望向坐在对面的应凰。</p>
“谢谢凰少爷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会。”</p>
应凰右握着一只精致的酒杯，轻轻地转来转去，醇厚的液体慢慢晃动，每一次冲到杯口又跌落回来。</p>
他并未抬头去看罗冰，也并未接受这番“效忠”，而是饶有兴致玩着这种带有顽皮童趣的“无聊游戏”。</p>
片刻之后，方才开口道：</p>
“我向来平等地尊重每个人，或者，平等地不尊重每个人。因为我很的时候，我的母亲就曾告诉过我一个真相，把自己视为‘主人’，往往最愚蠢。</p>
主人是上位者，而上位者总习惯把下位者的卑躬屈膝，逢迎讨好，看成理所当然。</p>
但后者却会牢牢记住，视为忍受屈辱，等到某一天，不再需要依附上位者，再将其成倍清算回去！</p>
一切都有代价，这是我进入虚阳重工，坐上首席执行官的体悟。我每一次战胜对，赢下对局，原因其实很简单，我擅长寻找‘背叛者’。</p>
那些最忠诚、最谄媚、认为自己付出最多的人，他们就是潜在的背叛因素。”</p>
罗冰谦卑低下头，完全不敢直视这位应氏第一序列继承者。</p>
他自认为很能掩饰内心，但在应凰面前，几乎像不设防。</p>
赤裸裸的，一眼见底！</p>
“虚阳重工的分部，会给你留一个合适的位子。”</p>
应凰拿起酒杯，轻轻抿着。</p>
“希望有一天，你的简历可以递到我的办公桌上。</p>
放心，我不会把它丢进垃圾桶。”</p>
罗冰心头一震，虽然明知道这是上位者拉拢情感的空话，可仍然振奋不已。</p>
他慢慢地站起，并未转身，默默地退下。</p>
舷窗轻轻升起，切换到巡航模式，正在慢速游弋的飞行器，陡然加速。</p>
稳稳站立在旁边的老利，终于开口道：</p>
“凰少爷，未经家族允许，擅自舍弃直系子弟，你恐怕会面临很大压力。”</p>
经过应凰敲打之后，老利已经做出抉择。</p>
他认为跟着疑似加入复兴派，并且成为中坚骨干的凰少爷。</p>
更具前途！</p>
“家族的长辈不是常常跟咱们，凡事要以大局为重。”</p>
应凰神色轻松，不以为意。</p>
“况且，我所展现的，又不是应氏抛出的橄榄枝。</p>
只是我个人单方面的诚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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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结束，秦时仍在回味，那一招融合“其疾如风”与“侵略如火”的心势绝杀。</p>
他好像隐隐摸到专职领域的门槛，明白所谓的“特性”为何。</p>
“业余级的武道途径，还停留在积累‘属性’层面，当跨入专职级，那些属性就会由量变发生质变，开始凝聚全新的‘天赋面板’。”</p>
秦时这样理解，他刚才面对鹰钩鼻男子，对方的逆杀流龙噬，确实是威胁性很大。</p>
甫一出，便牢牢锁定住自身气，几乎无法挣脱。</p>
可秦时运转百相炼势，风火相合。</p>
那一刹那，被洞开的神关冥合其他三大限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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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他心灵升华，打出威力倍增的一式绝杀。</p>
“等我再悟透，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再加上动如雷霆。</p>
五大心势合为一体，不知道可以提炼出什么样的‘领域特性’？”</p>
秦时握了握拳，仔细感受百骸之内的浓郁天光。</p>
半步又半步，到底得压到啥时候才能破？</p>
想起老张的叮嘱，他有些头疼。</p>
宇内烘炉秘典这一步太过艰难。</p>
非得憋得快炸炉，才可顺其自然跨过专职级。</p>
解决掉三个拦路的瀛洲人，秦时缓缓把气息收拢，经过数次大循环，回归于初始阶段。</p>
“没事吧？”</p>
早已跳下飞行器，提心吊胆的霍尔文，赶紧问道。</p>
“松松筋骨而已，今晚上的宴会太无聊，刚好活动一下。”</p>
秦时摇摇头，进化一次的丰碑面板上，破伐成就闪烁亮起。</p>
“武器精通+？也算有点用。”</p>
支柱之一的天人，确实不如其他几位那样大方。</p>
就给点三瓜两枣。</p>
“胆大包天！真是胆大包天！”</p>
霍尔文满脸气愤，这可是中心城最繁华的地段，公然在交通线里发起刺杀。</p>
简直没把泰君大人放在眼里！</p>
“我必须讨要个法！总督大人一定会给我们交待！”</p>
霍尔文有些接近气急败坏，好不容易泰安都市圈长回脸。</p>
秦时如今不仅是巡察部的政绩，同样也能让自己的履历增光添彩。</p>
绝对不能出半点差池！</p>
“霍哥”</p>
秦时正要劝消消气，几辆挂着中心城安全司牌照的公务车火速赶到。</p>
这种不可思议的效率，让他和霍尔文都呆了一呆。</p>
“我们接到热心群众的报案，称一号交通线这里发生非法战斗。”</p>
安全司的几名高级干员，极为熟练地收尸，洗地，顺便送上安抚。</p>
“不好意思，让诸位受惊了。”</p>
其中一位高级干员面带歉意。</p>
“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行刺咱们衡州百强赛的头名！实在猖狂！我们回去后，肯定倾力调查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p>
那位高级干员侧过身子，将终端贴在耳边，脸色越听越凝重。</p>
大约几分钟后，通话结束。</p>
“秦同学，我刚接到热心群众的举报电话，他们提供了部分线索”</p>
未等这位安全司的高级干员讲完，秦时放在师姐那儿的终端嗡嗡震动。</p>
“你的电话，秦师弟，师父打来的。”</p>
鱼微微把终端递过去。</p>
老张？</p>
秦时挑眉，突然觉得今夜的这场刺杀，像是某种讯号。</p>
他接过终端，老张声音暗哑，如同一头夜枭：</p>
“秦。”</p>
“我在，张师。”</p>
“启用你身为南煌道馆接班人的权力吧。”</p>
秦时轻轻一怔，随后眸光亮起，好像明白个中因果。</p>
“张师，这笔债，让我来讨么？你亲自出面，会不会好些？”</p>
暗哑如枭的苍老嗓音，沉默一瞬又缓缓传出。</p>
“人死万事空，就算我把应氏挫骨扬灰，阿元也活不过来。</p>
我好久以前就想通这点，但心里头过不去。</p>
年轻那会儿，净碰到些妖孽怪胎，盖世人杰，输得多，赢得少，那股子锐气没法抒发。</p>
等轮到我作威作福，年岁已老，难得动。”</p>
秦时默默倾听，从老张吐出的字句当中，他隐约共鸣得出一丝落寞与一丝不甘。</p>
但在这种失意的情绪中，又夹杂着极其浓烈的桀骜与凶狂。</p>
“我征战群星杯，自号‘南煌凶人’，想的是，别人闻我名就心惊。</p>
时候看话本，有个词叫‘凶名赫赫’，师父讲不是好话。</p>
我却觉得不赖，然后便定下此生所愿，做个气焰嚣张的大凶人！</p>
结果呢，好不容易闯出点名头，就被祁无相打得凄惨，险些丢掉半条命。”</p>
终端传来叹息，暗哑如枭的嗓音平静道：</p>
“我杀应氏的直系子弟，盯着应麟让他不敢踏出半步，让教育司的莫启寰看到南煌道馆的招牌，晚上睡不着觉无非想做一个大凶人。</p>
秦，替我走这一趟吧，南煌道馆的招牌，终究要靠你扛。</p>
你的名声，比我这个黄土埋到嗓子眼的老东西重要。”</p>
秦时默然。</p>
老张这是要用应麟的命，铺自己的路。</p>
“披甲持械，百无禁忌。这是我辈武夫之终极！</p>
让中心城，以及衡州新星的其他人，从今往后听见秦时的名，不仅要敬，还要畏！”</p>
老张讲完这一句话，便不再言语。</p>
秦时望着三师姐鱼微微，再看向安全司来人。</p>
倏然咧开嘴笑道：</p>
“张师，且瞧着吧。您当年双拳打出南煌道馆的威风，我今日必不堕您老人家的名头。”</p>
“好，那就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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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内！</p>
啪！</p>
应麟用力摔掉里的终端，他两眼发红，宛若输掉所有的赌徒。</p>
“养不熟的狗！罗冰你这条养不熟的野狗！要不是我把你捡回来，你这条野狗，能在海州立足？竟敢背叛我！”</p>
应麟无能狂怒，宣泄情绪，对于罗冰突然的背刺，他更多是错愕与意外。</p>
他自问待遇给得足够好了，一个海州外的卫星城出身，能够进到应氏直系子弟的团队里，成为私人管家。</p>
这样的恩典，难道还不值得奉献忠诚？</p>
“野狗！吃几天好饭，就把自己当人了！”</p>
应麟抄起方杯把电视砸个稀巴烂，上面正在重播，刚好停在秦时入场，回首相望的镜头。</p>
他好像累坏了，失去力气瘫在宽大沙发里。</p>
如果罗冰背叛自己。</p>
那么针对秦时发起的刺杀。</p>
必然也有问题！</p>
“逃”</p>
应麟迫切想要离开。</p>
却发现自己不敢踏出这座红楼半步。</p>
万一是陷阱呢？</p>
故意让他离开“安全区”。</p>
咚咚。</p>
很有礼貌的敲门声，打断应麟的思绪。</p>
“有人在家吗？南煌道馆上门送温暖。”</p>
一道平和温煦的年轻声音透进屋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