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p>
李绮一瞬间有些怀疑可能是自己死了太久，耳朵出问题了。</p>
但她低下头去看，琉璃还是那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倚着栏杆，完全没有要把她拉下来的意思。</p>
两人中间隔着半米的距离，那条被拿出来搭在栏杆上的连衣裙正随风飘扬，刺目的红。</p>
“不换上吗？听穿着红衣服死掉怨气会格外重，不定你会更厉害一点。”</p>
琉璃点了点那条红裙子，李绮的视线不自觉地跟着她的指放在了那条裙子上。</p>
那真是一条非常好看的红裙子，袖口和裙摆上都镶着花边。</p>
无论是谁穿上，都会成为人群中的焦点。</p>
李绮眨了眨眼，索性脚并用躬身坐在了栏杆上，她身后没有遮挡，稍稍后仰就会掉下去，摔得四分五裂。</p>
琉璃见李绮盯着红裙子一言不发，想到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p>
“是了，你们做鬼也要有做鬼的规矩，是不是只能穿着死前的”</p>
还没等她把话完，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那条红裙子已经被李绮穿在了身上。</p>
只不过她是直接套在校服外面的，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p>
“好看吗？”</p>
李绮轻轻抚着膝上的裙摆，惨白的脸上因为这条红裙子罕见的有了点血色。</p>
换做任何一个人在这里，恐怕都会为了安抚李绮的情绪夸她好看，不过现在在这儿的是琉璃</p>
“好像买大了，收下腰线应该会好看点。”</p>
琉璃摸着下巴煞有其事地点评了一番。</p>
其实这条裙子已经是最号了，不过李绮实在太瘦了，最号的衣服穿在她身上还是显得空荡荡的。</p>
李绮闻言眸色一暗，不过没等她失意多久琉璃就跟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了针线。</p>
“我帮你缝两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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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绮默默转过身，将自己最脆弱的后颈对着琉璃。</p>
琉璃一边缝一边感叹李绮实在瘦得太超过了，“你都不吃饭的吗？”</p>
没等李绮回答琉璃想起了她那个望女成子的妈，这样看来不定李绮在家里，只有那些奇奇怪怪的药可以喝，怪不得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p>
“哎，你变成鬼之后有没有去见过你妈？”</p>
李绮身子一僵，为什么琉璃明明知道她是个鬼，还能若无其事地和她话。</p>
“去了”</p>
琉璃眼睛一亮，将缝好的红线咬断，凑到李绮旁边。</p>
“那她是不是吓了一跳？”</p>
当然。</p>
在自己面前咽了气的女儿，头七当天却回了那个狭窄的家。</p>
李慧看到死而复生的李绮吓了个半死，她明明记得、明明记得</p>
“妈妈。”</p>
脚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被扭曲得不成人形，李绮没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母亲，她一点一点朝李慧靠近。</p>
“不要！绮绮你走吧，是妈妈错了，妈妈不该把气都撒到你身上，你放过妈妈吧！”</p>
李慧哭得比周鹏和她提离婚那天还要惨，整张脸都因为极度恐惧而面目狰狞。</p>
这是李绮从没有过的待遇，一直以来都只有她怕李慧的份，从来没有过李慧对着她疯狂磕头。</p>
一直到李慧头破血流之后，李绮才懵懵懂懂自己现在应该已经不算是人了。</p>
可她明明死了，为什么还被困住</p>
“所以你放过了你妈妈？”</p>
李绮一怔，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的，我出不去”</p>
她变成鬼之后找的第一个人就是李慧，但当时她还不知道自己是鬼。</p>
撞了鬼的李慧当天晚上就跑了，和她同住在教师宿舍的老师第二天看到的，就是敞开的大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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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正对着的，就是摆放在衣柜上的，李绮的遗照。</p>
琉璃了然地点点头，李绮之所以这么多年都作为地缚灵困在这里，一定是怨气未散。</p>
没能亲解决带给她最大痛苦的李慧，应该就是李绮的心结了。</p>
“要不然你放我出去，我帮你报仇？”</p>
琉璃一本正经的样子把李绮逗笑了，后者勾着唇角心情颇好的样子。</p>
“我还以为你不怕死呢。”</p>
所以才敢和自己沟通这么久。</p>
琉璃听到她的话义正严辞，“是个人都会怕死，难道你”</p>
话还没完琉璃就意识到面前的李绮还真不怕死，不然她也不会选择跳楼自杀了。</p>
李绮静了半晌，思绪仿佛又回到了自己跳楼的那天。</p>
那天的天气和今天一样好，直到死李绮也没体会过被人在意的滋味，连老天也不例外。</p>
但与今天不同的是，她旁边并没有不按常理出牌的琉璃。</p>
偌大的天台上，除了风就只有李绮一个人。</p>
“其实我也怕的。”</p>
李绮突兀地了句，像是在回答琉璃刚刚的那句话。</p>
跳楼的过程在外人看来只是一瞬间的事，但作为当事人的李绮在半空中其实想了很多。</p>
她后悔过的，不应该这么轻易地结束掉自己的生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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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那时候李绮找不到活下去的希望，但如果她能活得更久一点，不定也会碰到像琉璃一样的人。</p>
勇敢，无畏，敢于反抗她曾默默忍受的一切</p>
“你走吧，回去那层楼，不会再有人拉你进来了。”</p>
李绮拍了拍，轻飘飘地从栏杆上跳了下来。</p>
只不过之前的每次她都是跳向右边，这次却跳向了左边，两只脚都踏踏实实地站在了天台的地上。</p>
琉璃看着敞开的大门却没有立刻逃走，她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李绮。</p>
“我是真的，等我出去后就去找李慧。”</p>
李绮静静地看着琉璃进了那扇门，她知道她们不会再有见面的会了。</p>
“等等。”</p>
琉璃转过头，发现李绮递过来一只纸飞。</p>
是她曾在李绮面前示范过的那种折法。</p>
那是李绮折的最后一架纸飞，她在天台上边折边出神，总觉得想再等等。</p>
就是那繁琐的折法拖延了一点时间，让琉璃在李绮跳楼之前找到了她。</p>
琉璃接过纸飞之后，隔在二人之间的门自动合拢了。</p>
“谢谢你，不过李慧已经死了。”</p>
死了？</p>
琉璃若有所思地想了会儿，像是才反应过来惊叫了一声。</p>
是她想岔了，周围这颇具年代感的装潢早就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李慧就算再能活也早就老死了。</p>
李慧已经死了，剩下的仇人李绮也早就一一解决了。</p>
可是为什么，李绮还十年如一日地被困在这里不得解脱呢？</p>
琉璃不知道的是，她离开过后天台上穿着红裙的李绮幽幽地叹了口气。</p>
她脚步沉重，一点一点地向外挪动。</p>
并不是因为她的脚出了问题，而是有一个不成形的婴灵，正死死地，抱着她的脚。</p>
这是只有她能看见的，属于李绮的罪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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