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侵入口鼻的，是冷冽的檀香。</p>
就如同吻上一棵古老又刻板的檀树，高大，巍峨，遮云蔽日。</p>
江烬霜今日喝的酒确实有些多，以至于当她感觉到眼前那道人影时，第一反应竟是，今日的酒水不好，呛嗓子。</p>
少许酒水倒呛入她的鼻腔，江烬霜的唇被覆住，只感觉到辛辣的味道。</p>
连带着檀香，将她裹挟。</p>
那只指骨分明的掐住了她的后腰，力道极大，像是要将她整个人融入骨血一般。</p>
喘、喘不过气来。</p>
两只被压在了来人的胸前，江烬霜下意识地抓紧他的衣襟，将他那身墨绿色的华贵长袍皱作一团。</p>
一只顺着她的脊背缓缓向下。</p>
就像是数着她的脊骨一般，一根一根，一块一块，掐住了她的腰眼。</p>
江烬霜吃痛，痛呼一声。</p>
身前的人似并不受其扰，压着她的腰身，去勾她的舌。</p>
混沌一片。</p>
四处无灯。</p>
后知后觉，江烬霜迟钝地反应过来。</p>
她眯了眯眼，余光扫过男人头顶晶莹的玉冠。</p>
他不容置喙地撬开她的牙关，偏要卷起她的，纠缠在一起。</p>
有些冷了。</p>
江烬霜晃动着眸子，却在这时，紧了紧牙齿。</p>
她分明感觉到掐着她腰身的指骨收紧一顿，男人闷哼一声，却仍是那样咬着她。</p>
铁锈的血腥气息侵入她的口舌，江烬霜不太舒服地动了动眼皮，上力气越来越大，终于将两人的唇分开。</p>
他似是想要继续。</p>
江烬霜脸上还氤着酒气，声音却低哑沉冷：“裴大人是想让宫中上下都知道，你我二人在此偷情吗？”</p>
那双墨色的瞳，一错不错，落在了她的身上。</p>
男人垂目，呼吸粗重，薄唇沙哑：“偷情？”</p>
江烬霜轻笑一声，任由眼中的酒意泛滥：“本宫即将婚配，首辅大人却与本宫在此处纠缠，不是偷情是什么？”</p>
周遭没有半分灯火，可明月高悬，月色皆落于他身。</p>
是光风霁月，芝兰玉树的权臣贵卿啊。</p>
江烬霜上下打量男人一眼。</p>
语气漫不经心：“还是，首辅大人是想做本宫见不得人的面首？”</p>
江烬霜承认，自天家应下婚事之后，她的心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p>
倒不是因为后悔，更不是因为对林清晏有什么意见。</p>
——只是</p>
只是。</p>
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她踩着天家肩膀才能够到的杏树，早就已经被砍掉了。</p>
天家，杏子招虫，春末夏交时，烦人得很。</p>
其实江烬霜本也没多喜欢吃杏子的。</p>
她有几分烦闷，便又下意识地将那点怒火，又发在了裴度身上。</p>
带着几分阴阳怪气的戏弄。</p>
月色照着宫道，倒是不至于看不清。</p>
冷色的光晕披在他的身上，男人哑声：“江烬霜，今日七夕。”</p>
江烬霜像只猫儿似的，舒服地散了散瞳孔，笑意乖顺：“所以呢？”</p>
她腰间的那束红尾鸢迎风晃动着，有些蔫。</p>
放在她腰身上的又收紧几分，连带着他的声音也紧得发涩。</p>
“礼物呢，江烬霜？”</p>
什</p>
江烬霜愣在了原地，就连脸上的笑容也凝固几分。</p>
她眨眨眼，疑惑又不解地看向来人。</p>
蓦然间，她突然想起从前有他在的那三年里，每每到了七夕，她都会寻各种各样的由头送他礼物。</p>
她：“裴度，这是本宫的心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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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裴度，以后的每年七夕，本宫都不会缺席。”</p>
她失约了。</p>
她缺席了三年。</p>
连带着三年的礼物，都没再出现在他的上。</p>
——这是她回京的第一个七夕。</p>
“江烬霜，礼物呢？”</p>
声音颤抖着，带着几分沙哑与低沉。</p>
江烬霜微微歪头，似乎懂了，却是明知故问道：“什么礼物？”</p>
“我的礼物。”他不假思索道。</p>
看着面前的少女，男人一字一顿道：“江烬霜，我的礼物。”</p>
她总会准备的。</p>
她一直都会准备的。</p>
他与她住在一处的第二年，她去了一趟白玉京，直到七夕前夜都未归来。</p>
裴度在正堂中，等了一整天。</p>
直到夜幕降临，明月高悬。</p>
少女一袭红衣，提着裙摆跑进公主府，直奔他而来。</p>
她的脸上有些红烈的冻伤，上的骨节处也生了冻疮。</p>
白玉京冷寒。</p>
裴度看着她，微微抿唇，袖间的缓缓收紧。</p>
“裴度！”</p>
少女这样叫他，笑容明艳。</p>
她不假思索地跑到他的面前，像是变戏法一般，从她的身后拿出一把漂亮的，镶嵌着宝石的匕首，递到他面前。</p>
“裴度，礼物！”</p>
那时候，他看着她那生了冻疮的，看着在她中，静静躺着的宝石匕首。</p>
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信使你三日前启程，明日才应该到达京城。”</p>
江烬霜却笑着，认真又耐心地回道：“可是裴度，明日不是七夕，今日才是。”</p>
“我想送你礼物，今日就要送到你上。”</p>
所以她快马加鞭，一人骑着那汗血马，趁着宵禁之前进了长安城。</p>
“裴度，今日你怎么在正堂，以往这个时辰，你不是都已经休息了吗？”</p>
男人动了动喉结：“今日子时还未到，我在等我的礼物，殿下。”</p>
他，我在等我的礼物。</p>
“哎呀，只是在等礼物呀？”江烬霜装作被伤到心口一般，抽了抽鼻子，“不是在等本宫吗？”</p>
男人看向少女。</p>
月色将她包裹，少女一袭红衣，哪怕那皎洁冰凉的月色，也挡不住她的热烈。</p>
夺目又璀璨。</p>
让人移不开眼。</p>
“是在等我的礼物，殿下。”</p>
七夕这一天，她总会为他带来礼物。</p>
——但是今年的七夕，她却跪在那宫宴之上，跪在天家殿下，求与旁人白头偕老。</p>
——这算是什么礼物呢？</p>
江烬霜看向裴度，身上的酒气未消：“裴度，没有礼物了。”</p>
“以后也不会有了。”</p>
裴度垂眸：“江烬霜，你喝醉了。”</p>
为什么又突然莫名这种话？</p>
她皱了皱眉。</p>
“今晚请婚一事，明日我会向陛下明，不会作数的，不必担心。”</p>
他压着她的腰身，语气平静，眼中却汹涌着无数情绪。</p>
他，不必担心。</p>
——她原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