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七章高，实在是高</p>
京畿向南之官道旁边栽着两排二十来年的槐树柳树</p>
天色尚早，来往行人车马不多，土路上有一队四辆马车，四个拉货车斗构成的车队，四平八稳缓缓行驶。</p>
旁边零星点缀着几个骑驴或是步行的赶路人。</p>
这年头先不马车分三六九等，一般人别马车了，就是马都难买。</p>
这车队眼瞅披金挂银，铺的是上好的丝绸缎子，用的是紫檀黄花梨木料，虽然前后马车款式有些颜色不太和谐，但仍是气派的很。</p>
随便跟着几个厮都是二十好几，三十来个，多半是哪家的公子姐出游。</p>
一边人艳羡瞅两眼，而后便匆匆赶路去。</p>
马车最前头，乃是一头戴青色斗笠的白衣公子，悠哉游哉骑着一匹枣红大宛马，速度不紧不慢，就是不时回头张望。</p>
一圆脸儿美妇一挑着车帘，一双美目始终紧紧盯着前方那颀长身形不松。</p>
“哥儿，侬能不赶快点到思悬那里？”美妇眸中涌现丝丝期待，朝着前头赶马的暗卫软语问道。</p>
水乡方言自带一股采莲般的娇糯明艳，哪怕眼前是个年逾三十的美妇，早已过了那撒娇的年纪，却依旧不显违和。</p>
特别是那浓浓的富婆气息扑面而来。</p>
暗卫一想能给殿下牵红线，哪能不愿意？</p>
嘴都差点咧到后脑勺去，一甩马鞭“轱辘轱辘”马儿飞驰起来，不多时便绕开前边百合和师清璇落座的马车，同前头李卯的马落后半个马车的距离。</p>
大清早人少，这般上去倒不会堵了路。</p>
马车迫不及待赶到前头那身形挺拔，气质从容的纵马公子旁边。</p>
人还未至，一股子幽香便透过帘幕飘来。</p>
李卯正在那儿寻思怎么找个借口上师父的马车，就听见“铃啷铃啷”铃铛声响，扭头看去，发现一美妇正笑吟吟用托着光洁下巴，支在车窗边盯他。</p>
“思悬侬自己骑马多累，不如上妾身的车，好不啦？”</p>
一声软糯呼唤愣是给李卯身子都喊酥了半边。</p>
李卯心神一定，忙眼观鼻鼻观心，偷偷摸摸回头看了眼师父的马车，见没有眼睛看来后这才松了口气，回应道：“累倒是不累，夫人不用多操心。”</p>
前头暗卫有意让温夫人同李卯刚好并排。</p>
只不过马高，车低，两人不太平行。</p>
不过李卯稍高了一些，温若华仰望间自是觉得从下往上看，从纱幔下头能窥见一二真面目，角度更加勾人些。</p>
前头交谈声虽然不大，但是在寂静无声的官道之上却显得不。</p>
后头紧跟着的马车突然伸出来一只玉白掌，将窗帘撩开后，从中探出来一张绝色清冽面庞。</p>
不过白腻如雪的肌肤上脸色有些发黑，随即便是一个短发脑袋，幸灾乐祸戏谑不堪。</p>
前头两人仍是旁若无人地聊天。</p>
“温夫人，不知道你的那一万两银子什么时候付？”李卯轻轻甩了甩马鞭，往马车旁靠了靠，同温若华离得稍近些。</p>
温若华身子往外探了探，一对儿团子挤了扁，明眸皓齿伸出掌抚弄那枣红马鬃毛：“思悬你莫急，难不成妾身会骗你不成？”</p>
“我们温氏商会你晓得伐？”</p>
李卯思忖片刻，轻轻点头：“有所耳闻。”</p>
温氏商会，江南商帮里头的几个领头羊之一。</p>
平常不少江南名贵的丝绸茶叶都经温商。</p>
他那批丝袜还有床上用品，其中有一大经销商就是温氏。</p>
温若华收回捧着脸蛋，亮晶晶盯着李卯帷幔下的脸道：“我们温氏商会也没多少钱，除了做些生意外，就是有几个钱庄。”</p>
“到时候你直接去钱庄里取就好，要是嫌麻烦，就兑银票，我们温氏商会在京城周边也有钱庄。”</p>
温若华话完没多久就跑了神。</p>
啧</p>
这居高临下的感觉，这不屑一顾的冷冽</p>
当真是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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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卯却是默然。</p>
“也没多少钱，就家里开了几个银行罢了。”</p>
这是人该的话吗。</p>
“是，到时候再吧，我不是那种贪财的人。”</p>
“思悬你真好”</p>
又是一通娇糯到骨子里的撒娇。</p>
温若华虽然知道这“思悬”定然不是真名字，但两个字总更亲近些。</p>
既然人有什么遮掩，她也识趣不会多问。</p>
前头阳光正明媚，两人有有笑和谐的很，倒比后面某人更像一对夫妻。</p>
后头日头也大，但不知为何就是有些发冷。</p>
赶路也枯燥，一路上就这般前前后后，温若华不时上前去送水送吃的，想着法儿的跟某人搭话，终是被原配夫人璇给毫不留情断掉了红线，一把揪住某人耳朵上了车厢。</p>
就这般临近夜色，车队缓缓驶入临近城镇，在一家规模颇大的客栈住下。</p>
李卯本想故技重施，只可惜师清璇这次倒是赶在他前头问有没有客房。</p>
结果掌柜的张口就是几十间绰绰有余。</p>
李卯也没了辙，单开一间自己住了去。</p>
夜幕缓缓降临。</p>
初春时间晚上还是有些泛冷，李卯坐在阳台一红木靠椅上，烤着铜炉，肩披一件白色大氅，捧着一茶盏目视外头漫天星宿。</p>
独自嘀咕今夜要不要偷摸溜进去，就起夜脑子不清醒摸错了屋</p>
“少爷。”</p>
老薛突然推门进来。</p>
李卯抿了口热茶，问道：“怎么了？”</p>
老薛从怀里取出那古迹钥匙，递给李卯，自己则拉过来一凳：“老奴看了这么久，还是看不出来什么名堂，当真是怪。”</p>
李卯将有参差凸起，龙纹凤雕的木盒子拿在心，稍一掂量后揣入怀中：“没事，走一步看一步，那古迹我也不是非进去不可。”</p>
老薛眯起老眼在火炉旁边揣打起了盹，估摸几息过后又道：“少爷，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桃花庵那老婆子给少爷你塞得那封信。”</p>
李卯闻言一怔，一拍脑袋道：“你不我都忘了，那信？”</p>
李卯匆匆起身，回头去了包裹里翻看，最后在层层衣物之下取出来一封泛黄皱巴巴的信封。</p>
李卯吹了吹信，落座举了举信封：“你提这做什么？”</p>
老薛道：“少爷你不是要送那温娘子去苏州？”</p>
“老奴就是提醒少爷一句，那慈宫圣姑的白云庵就在苏州。”</p>
“江湖四美，东圣姑，既是江东的东。”</p>
“届时少爷你送完信后，正好可以借此会去问一问那白云庵里的圣姑，当然也可以去找您那老相好。”</p>
“白云庵历史悠久，乃是前朝最后一任皇后魏氏所设，对此物了解多半甚于常人。”</p>
李卯若有所思点点头应下。</p>
“这么一，苏州是非去不可了。”</p>
“还能白捡一万两银子啧。”</p>
“这女人当真钱多没地方花。”李卯将热茶一饮而尽。</p>
老薛则是笑眯眯不戳穿。</p>
少爷会不知道那温娘子什么心思？</p>
他懂，他都懂。</p>
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p>
只要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剑主在侧也不会心生什么愧疚。</p>
高，实在是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