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揉了揉额角，不耐烦地摆一下，这次苏令瑜颔首作礼，轻轻离座退了出去。义阳和宣城虽然弱势，但毕竟是公主，还有萧淑妃那样一个强势的生母，只怕不是苏细薇那点聪明应付得来的了。</p>
然而苏令瑜才刚出去不久，太平便看了苏细薇一眼，道：“跟你阿姊一起去吧，免得她们以为我气，不派人去迎。”</p>
苏细薇点点头，太平在她起身之前又搭住她的，眸光意味深长地凝着，“跟你阿姊多学一学，眼看她就要走了，我如去一臂，你也不能成日里就陪着白虎。”</p>
苏细薇似懂非懂，在太平的目光中茫然地跟去苏令瑜身边，走出几步才渐渐意识到，太平的意思，或许是想培植她。</p>
这意味着太平愿意给她往上走的会，苏细薇原本是该惊喜交加的，这是她一直以来都想要的东西，然而它到来的方式是她不曾预料的。</p>
苏细薇不敢自己有多了解太平，但她至少知道太平的意思绝对不是希望她代替苏令瑜，因为这是不可能的她在宫中这段时日，多少已经猜到太平让她留在宫中的原因，那太平现在难道是希望苏细薇去制衡苏令瑜？</p>
即便她的用人之道是以提防为先，但也没必要如此着急除非，她认为苏令瑜并不是她的人。</p>
苏细薇摸到了一些苗头。</p>
没错，苏令瑜究竟是天后的人，还是公主的人？</p>
天后和公主的阵营，虽然现在看来是一样的，可大家各为其主，又到底是在为谁办事？到底谁是那个被捎带的？</p>
这其中的区别，可就很重要了。</p>
要弄清楚一个人的主子到底是谁，只需要看这人的权力来自何处。以这个标准来看，显然苏令瑜是天后的人，现在为太平做事，仅因为太平受天后爱重而已。</p>
太平为了在留一个控制苏令瑜的段，而把苏细薇留在了身边。假使苏细薇是可造之材，成为太平的左膀右臂这番制衡，其实已经不叫制衡了。</p>
想到此处，苏细薇又开始拿不准，她怀疑自己是想出人头地想疯了。</p>
太平需要从一些微末的事上开始，和天后角力，就像撕一张贴画，细细寻摸到翘起的边缘，一点点揭下来。</p>
苏细薇难以想象自己会成为其中一节。</p>
很快，苏令瑜的背影出现在视野里，苏细薇暂时抛掉这些胡思乱想，紧走两步跟了上去。苏令瑜瞥了她一眼，没什么，径直迎上那两个不速之客。</p>
义阳走在宣城前头半步，身边簇拥的侍女也不过三四个，她却能摆出一派趾高气昂的神气。宣城虽然缀在后头，没那么张扬，可看神色也很是不自谦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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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姊妹二人出嫁以后生活也没见好多少，但身上添了几件首饰，衣裳换新，看起来至少是不拮据了。等离得近些，苏令瑜才发现义阳身侧一个侍女上提着一个硕大的鸟笼，笼中是一只</p>
鹰？</p>
苏令瑜眉头一皱，目光落过去仔细看了两眼，才发现那是一只鹦鹉。这种体型大得像鹰的鹦鹉，她倒听过，价值不菲，而且跟鹰一样算猛禽，很少见有人养这玩意。</p>
苏令瑜记得以前听一个番商过，这种大鹦鹉连孩儿的头骨都可以啄开。</p>
且不养这东西有什么好处，你即便是养了，提到这里来干什么？虽然眼下还装在笼子里，但苏令瑜预感不好。这鸟既然被带过来了，义阳势必是有目的的。</p>
连苏细薇也大惑不解，如果不是她知道这二位备受冷落的主不可能有胆子欺负太平，她几乎都要以为她们拎这么只吓人的大鸟来是要让它啄太平。</p>
在她们注意到那只不寻常的大鹦鹉以后，义阳和宣城也注意到了她们，义阳首先关注的当然是苏令瑜。</p>
她没见过苏令瑜，但现在大明宫里谁不知道天后新近提拔了一个绯袍女官？不是内官，是真正的朝臣，她一看苏令瑜这一身绯红官服、额上系的白麻，以及显然的女貌，立刻就知道这人是谁了。</p>
目光再往苏令瑜身后一落，见苏细薇一身素衣，发髻上原本缚红绸带的地方也换了白麻，便也知道了苏细薇的身份。</p>
苏令瑜身份固然是不一般的，但义阳也知道她要丁忧的事，什么样的官都经不起三年不在职，她便也不把苏令瑜放在眼里了。至于这苏细薇，虽是太平身边的人，值当几分脸面，但到底也就是个宫女。</p>
义阳可以忍着性子给太平好脸色，毕竟她们时势不好，容让这个天之骄女几分也就罢了。但除开皇室以外的人，再想让她给好脸色，那可很困难。</p>
是以苏令瑜到身前对她作揖时，义阳也好，宣城也罢，都是一派冷淡姿态，义阳冷了她一会儿，才道：“太平呢？”</p>
这两位跟武媚仇深似海，自不以武媚之女为姊妹，直呼太平，也不知算客气还是不客气。苏令瑜垂了垂眼，“贵主在花座上，略前两步便是，二位请便，不过这猛禽还是不要带进去了吧？”</p>
她倒是直接，义阳闻言冷笑一声，“你虽是女儿身，但也算外臣，仗公主福泽混到这里也就罢了，还管起我的事来！”</p>
她讲起话来的气劲，一点也不像是个被废过还被幽禁过的公主，眼间眉上的气焰，很有她母亲当年冠绝后宫的风采，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是不知收敛得有些犯蠢了。</p>
倒是她身后的宣城还有几分顾忌，略把她拦了一拦，不咸不淡地对苏令瑜道：“这是我姊妹二人寻来的凤鸟，特意提到这山明水秀处，放生为父亲祈福的。太平在此处设宴不曾告知我等，我们也是来了才知道，互不干涉就是，你不必去多嘴。”</p>
这话连苏细薇都不信。且不太平阵仗多大，光这长安城能放鸟的地方就多了去了，能这么不凑巧碰到一块儿去？</p>
苏令瑜被她们两个话里话外夹枪带棒一番，也不见丝毫不快，淡淡笑了笑，“那还请两位往江边去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