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可存死了。</p>
这位折家最后一个能叫得上名号的老将，在生命最后一刻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笑着倒在了漫天箭雨之中。</p>
西夏人的布阵很讲究，主力后军始终都在城头弓箭的射程之内。</p>
西军想要一冲到底，最后阶段就必须顶着箭雨厮杀。</p>
这也是为什么第一个出击的中路折可存，用了这么久时间才完成任务的原因。</p>
冲天的号角是老将军最好的送葬曲，这代表着西军彻底完成了对左路敌军的分割包围，接下来只剩围杀！</p>
背靠城门的嵬名令公，脸上肌肉剧烈颤抖了两下，再不去看左翼形势，也不听那边响个不停的求援号角，目光死死盯着右翼。</p>
大夏国还有会！</p>
只要右路能够及时取得突破，倾斜的天平就会被重新拉平。</p>
不！不是拉平！</p>
己方中军在城墙掩护之下没有危险，汉人就不一样了，王禀那个老对的大纛，不可能挡得住己方的雷霆一击！</p>
“嵬名惟忠！”老帅突然点了自己儿子的名字。</p>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彪悍战将大声应诺。</p>
“命你率五千骑驰援右路，务必一击而破！”</p>
嵬名惟忠这次却没有第一时间应命，有些犹豫的道：“夫帅，这可是我军全部的人马了，我一走，您这里就只剩千人了啊！”</p>
老帅闻言眼睛一瞪，“你敢战场抗命？！”</p>
嵬名惟忠下意识抱拳躬身，大喊一声：“不敢！”</p>
老帅指西方，厉声喝道：“破阵后直杀敌军大纛，拿不下王禀的人头，你也不用回来了！”</p>
“夫帅放心，此战必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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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路战场。</p>
重新获得射界的张万来，指挥一千两百火枪兵改为两段开火，毫无间隔的射击很快击溃了五千西夏步兵，然后便将枪口再次对准了远处的敌军主力。</p>
武二式步枪的威力主要体现在杀敌效率上，可能刀劈斧砍好几下才会倒下的敌人，在子弹面前一击就倒。</p>
千万别被影视剧骗了，主角挨了好几枪还能活蹦乱跳，最多流了一身血，那他妈是为了剧情效果。</p>
真正的步枪弹只要打中躯干，一发下去就是一个杯口大的洞，最关键的是中弹者的内脏大概率会被瞬间搅碎，即便没有当场毙命也使不出半分力气，只有倒地等死的份儿。</p>
西夏左路军在这种恐怖的杀伤力下，很快就崩溃了，西军右路主将适时下达了分兵包围的命令。</p>
前方的号角告诉他，中路的折老将军已经达成了目标，自己的任务就是全歼右路敌军。</p>
随着合围完成，张万来的神营没了射击角度，只能停火。</p>
没办法，这就是攻城一方的无奈，只能打歼灭战。</p>
因为敌军溃兵会逃入城内，之后的攻城损失更大！</p>
一时间整个战场彻底回到了冷兵器时代，随着两军主力陷入绞杀战，远处的火炮为了防止误伤早就停火了。</p>
张万来当然不会留在原地当看客，立即启程赶往左路战场支援。</p>
那里已经岌岌可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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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军出城决战的有九万五千人，只在城墙上留了五千弓箭。</p>
嵬名令公前前后后在西路战场上投入了近六万人，而且全部都是精锐，这里是西夏人真正的主攻方向。</p>
至于已经彻底陷入包围的东路军，他已经很久没看一眼了，那里已经被彻底放弃，此战打的就是以攻对攻、以命换命！</p>
王秋是西军老将，年龄比主帅王禀还大，十四岁的时候就跟着王禀的父亲上阵杀敌，家中几代人都死在和西夏作战的战场上。</p>
“大帅！让儿郎们退下来喘口气吧，东边战局已定，仗不是这么个打法！”</p>
此刻的老将军浑身是血，头盔早不知丢到哪了，一头银发沾满了黑乎乎的东西。</p>
王禀面若寒霜，两眼微眯，沉声问道：“潘彬呢？”</p>
王秋下意识回头望了望，极力想要在混乱的战场上寻找那个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只能隐约看见一面残破不堪的战旗。</p>
他摇了摇还在一阵阵发昏的脑袋，嘶哑着声音道：“他的腿断了，就坐在战旗下指挥”</p>
不等王秋把话完，王禀突然飞起一脚，重重踹在他的脸上，踹得他倒飞出去好几米远。</p>
王禀紧随上前，指着王秋的鼻子破口大骂：“那你还有脸回来？我看你是白活了这么大年纪，居然还不如一个辈，你就这么怕死吗？！”</p>
王秋也怒了，一把拽下肩胛处的长箭，用箭簇指着自己那一头白发，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珠嘶声怒吼：</p>
“我怕死？我黄土都埋到脖子了，我怕死？！”</p>
鲜血飚射，王荀大骇，扑上去死死按住了伤口。</p>
王禀再起一脚踹翻了儿子，脸贴着脸怒视王秋，“那你为什么退下来？你的人呢？你的战阵呢？”</p>
王秋毫不示弱，伸推开王禀那张脸，一边挣扎着起身，一边怒吼：“打完了，全打完了！就剩下我了”</p>
吼到后来，嘶哑的声音里满是绝望，“我几次求援，你为什么不发援兵？你是要眼睁睁看着儿郎们全都死光吗？！”</p>
着眼神有意无意的瞟向了坡顶大纛下站着的杨嗣业，而在大纛之后，土丘的背面，还有一千列阵整齐的骑兵。</p>
那是杨嗣业从汴梁带来的精锐铁骑，开战后始终隐匿未动。</p>
西北太穷了，已经很久没有成建制的骑兵了。</p>
王禀冷笑一声，突然转身揪住儿子王荀的衣领，将他从地上凌空提了起来，“好，你不是要援兵吗？我让这子带着我的亲兵营跟你回去。”</p>
王秋双眼蓦地睁大，一把抱住面前的王禀，“大帅，二公子不能去！大公子大前年已经没了大帅，留点儿人吧，给西军、给王家留点儿种子吧，我求你了！”</p>
王荀也伸抱住父亲的胳膊，“爹，我自己去，我自己带着弟弟们跟王叔去。亲卫营不能动，一动大纛下就没人了！”</p>
他显然知道父亲的心思，没把杨嗣业和他下的一千骑兵算在内。</p>
王禀看着两人的样子，彻底爆发了，猛然发力将他们甩开，一把拔出了腰间战刀。</p>
“留人干什么？打不赢这战，我们活着干什么？！百多年来，我们杀遍了西北的沟沟坎坎，我们死了多少人？可曾有一天让西北人过上安稳日子？”</p>
“西北人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守住自己的家，就在今天这一仗。今天咱们老西军就算全打光了，也在所不惜！”</p>
“爹”王荀还想再劝。</p>
王禀中战刀猛地前劈，吓得他一缩脖子，再也不敢出声。</p>
“滚！都给我滚到前面去！”王禀刀指二人，纵声狂吼，“死了我给你们收尸，然后把自己也填进去！”</p>
王秋再也没一句话，低头吐掉一口血水，转身就走，两步后发足狂奔。</p>
王荀将刀鞘远远扔出，高举战刀紧随而去，身后跟着五百同样刀枪出鞘的亲卫悍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