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述的身体微微颤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刚刚都做了些什么。</p>
下一刻，他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p>
顺着声音，他终于摸索到了刚刚滚下山坡的人。</p>
滚烫的血顺着箭尖，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p>
“周赴”</p>
宇文述颤抖着开口，他多希望刚才被自己射中的人是匪徒！</p>
周赴张了张嘴，忍不住骂了句：“真tm倒霉”</p>
紧接着，便呕出了一口血。</p>
“你别话！”宇文述赶紧从怀中取出止血药。</p>
的药瓶他几乎都要握不住了，哪怕牵扯到了肩胛骨的伤都浑然不觉，心底的自责如潮水般涌来。</p>
可药刚被喂进周赴口中，下一刻，又被他连带着血吐了出来。</p>
宇文述将他体外的半支箭用力掰断，一边做着紧急处理，“来人！快来人！去找大夫来！”</p>
这一箭伤到了周赴的心脉，若再不止血，恐怕就</p>
宇文述此时也是关心则乱，竟忘了他们现在还在战场上，周围人都忙着应敌。</p>
一批又一批的人倒下，谁能听得见他的呼救？</p>
当心粘腻的血液越来越多，宇文述的心也越来越慌了，整个人懊恼得几乎无法呼吸。</p>
他很想好好检查一下周赴的伤势，可他看不见啊！</p>
周赴此时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冷汗大颗大颗地从额头和脸颊处滑落。</p>
伤口处的皮肉向外翻卷着，整个前襟都被染得一片鲜红。</p>
忽然，他的身体猛地一震，心脏抽搐得厉害，视线也在模糊或清晰之间不断变换。</p>
周赴明白，自己这次恐怕是大限将至！</p>
可是他还不想死啊！</p>
因为他有一个必须回去的理由！</p>
可很快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就连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扯着一根快要断裂的细线。</p>
“我还不能死我答应过她会回家”</p>
他就要带着她离开京都了，怎么能食言？</p>
宇文述紧咬着下唇，他知道周赴口中提到的人是谁，连忙道：“是啊，梅姑娘还在等你回去，你要撑住！”</p>
他还试着给周赴的伤口止血，可药粉全被血冲了出来。</p>
怎么会这样呢？</p>
他的箭从不失的，可这一次却</p>
突然，周赴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帮我把这个给她”</p>
他的气息已经开始变得微弱了。</p>
宇文述猛然一震，感觉里被人塞了一样东西。</p>
巴掌大的罐子，凉凉的，好像是瓷质的。</p>
他看不见那到底是什么。</p>
“不，你要自己回去，亲交给她！”</p>
宇文述一阵窒息，连声音都开始发抖了。</p>
可他听到周赴似乎是轻叹了一声，那样的无奈又遗憾。</p>
宇文述咬紧牙，最后还是接过了那个瓷瓶。</p>
而此时，战场的交锋越加激烈。</p>
特别是水坝入口，如今没了人把，立刻便有不少匪徒窜了上去，快速又熟练地安装着炸药。</p>
“轰”的一声巨响！</p>
炸药开始逐一被引爆，原本就没来得及修缮完的水坝立刻有了裂痕，水不断溢出。</p>
随着其他炸药响起，明显撑不了多久了。</p>
“将军快走，这里危险！”副将此时赶过来。</p>
宇文述皱眉，想将周赴带走，奈何他身上也受了伤。</p>
“砰”“砰”，炸药接连响起。</p>
“来不及了，快走！周大人身上的是致命伤，已经没救了！”副将一把抱住宇文述，赶紧将他拉走。</p>
这话无疑是又在宇文述心窝上又扎了一刀。</p>
“周赴！”</p>
而周赴此时已经听不见了，外界的声音变得遥远而不真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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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缓缓靠近，像冰冷的潮水一样。</p>
周赴心中竟升起了一丝恐惧，仿佛喉咙处被一只无形的紧紧掐住，催着他赶紧睡去。</p>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p>
绝望像绳索一样勒紧了他的灵魂，终于是强撑不住，正要缓缓闭上眼睛。</p>
忽然，天空有什么东西缓缓飘落。</p>
清凉凉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触感。</p>
周赴努力去看。</p>
是雪！</p>
下雪了！</p>
一片片雪花轻盈地落下，带着一种极致的温柔，像是爱人的轻抚。</p>
周赴心底蔓延的恐惧，忽然就变得平和了，“雪你来送我吗？”</p>
微风带着清凉的水汽拂过脸庞，没有丝毫的凛冽。</p>
“真的好想带你去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p>
一片雪花恰好落在了他眼里，片刻后，化作一滴泪落下。</p>
“砰”的一声，随着最后的炸药点燃，水坝被炸开了一个口子，洪水轰然泄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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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水坝下游有士兵正在打捞尸体。</p>
水坝虽被炸出一个缺口，但好在炸药数量不多，没有造成太大损失。</p>
工匠们也没有受伤，现在正在补救。</p>
可在几天前的战斗中，不少人没有来得及撤离，都被冲进了九江河。</p>
而宇文述也一直派人走在河口处打捞，只是这种情况下，即便打捞上来，也都成了一具具尸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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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上有个临时搭建的帐篷，宇文述一直坐在里面。</p>
士兵们在打捞尸体时并不敢大意，可他还是执意在这里守着。</p>
自打他眼睛瞎了后，性子就已经比之前孤僻许多，如今整个人却越发阴沉了。</p>
到了晌午，副将走了进来。</p>
宇文述立刻侧头询问：“人找到了吗？”</p>
副将摇头，只道：“没有。”</p>
虽然他这样，但宇文述的神情并未放松。</p>
前两天已经打捞了几十具尸体回来，个个都泡得浮肿，已经分辨不出相貌了。</p>
是宇文述不甘心，这才让人接着打捞。</p>
可后三天，已经什么都捞不着了。</p>
副将那天看到过周赴的伤，被打捞上的尸体中，其中有一具便是一模一样的伤势，那基本上就是周赴了。</p>
但宇文述似乎有些不敢相信。</p>
“将军，水坝遇袭的消息已经传回京都，陛下派的第二批增援已经到达，是季云初带队，如今都已经到了山下的哨卡，您得下去见一面啊！”副将道。</p>
宇文述眉头紧锁，整个人似乎一直都在紧绷着。</p>
他下意识摸了摸袖中揣着那个瓷瓶，正是周赴临死前交给他的。</p>
明明不大的一罐，可此时却感觉重若千斤！</p>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和自己并肩而战的伙伴，最后会死在自己里！</p>
都是他害的！</p>
宇文述的拳头紧握着，下意识想要触碰双眼的绷带。</p>
难道，他真的已如外界所，成了一个废物吗？</p>
等来到山下，宇文述和季云初碰面，械地交代着后续的处理。</p>
可忽然，宇文述停下了，竖起耳朵细听，感觉在季云初身后的队伍里，似乎有女子的声音。</p>
这声音，他很熟悉。</p>
是她</p>
宇文述差点以为自己听差了，这里可是晟国，梅宫雪怎么会来？她不是应该在京都吗？</p>
可很快，随着轻盈的脚步声靠近，一道略显焦急的女子声音清晰响起：</p>
“宇文将军，又见面了，你知道周赴在哪儿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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