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众妙用刻刀在雪白的骨片上划出繁密的符文。</p>
齐渊依偎在她身边，也拿着一块木片和一把刻刀，一笔一划跟着学。</p>
“这一笔要重，收笔的时候快速往上一勾，不要拖泥带水。”</p>
“这一笔要轻，流水一样，中间不能有丝毫停顿。对，就是这样。元元很有画符的天赋。要不元元当我徒弟吧？”</p>
方众妙一句一句指点，一笔一笔演示，无比温柔耐心。</p>
齐渊认认真真学，眼里荡漾着开心的笑意。听少夫人要收自己当徒弟，他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眨巴眼睛。</p>
方众妙故意问道：“怎么？元元不愿意？”</p>
齐渊立刻放下木片和刻刀，退开三步，给方众妙跪下磕头。</p>
“徒儿见过师父！”</p>
他很少话，但这六个字，他却的清脆响亮。</p>
方众妙开怀一笑，招道：“好，为师现在就教你一招保命的功夫。你叔叔若是没能及时找到千年雷击木，这种汲运符能帮你吸走一部分霉运。用龙骨，能保一刻钟的平安。用普通雷击木，是半盏茶。用黄符纸，便只有一息。”</p>
方众妙把三枚刻好的龙骨符装在荷包里，系在齐渊腰间，温柔嘱咐：“这里面的符箓，你绝不能用碰。但你要随身携带。你身上的千年雷击木碎了，而你叔叔又没给你新的，你才能拿出来应急。”</p>
齐渊郑重点头。</p>
“乖徒儿。来，师父继续教你刻符。回去之后你一定要勤加练习，让雕刻的动作成为一种本能，如此才能做到符出如电。”</p>
“什么是符出如电？”齐渊好奇地问。</p>
方众妙放下龙骨，拿起一块木片，腕翻转如飞，数百笔连成一笔，只在转瞬间就刻完一块符，曲指弹射出去。</p>
符出如电，快似残影，砰地一声击中对面博古架上的一个花瓶。花瓶晃了晃，落在地上摔成碎片。</p>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眨眼而已。</p>
齐渊看呆了。</p>
方众妙揉揉他的脑袋，笑着道：“这就是符出如电。”</p>
齐渊回过神来，立刻啪啪鼓掌，大眼睛里全是崇拜。</p>
“师父好厉害！”</p>
方众妙飒然一笑，道：“你要学到这个程度，才算是入门了。”</p>
齐渊连连点头，拿起木片愈加认真地练起来。方众妙也拿起骨片，一边雕刻一边指导。</p>
任孤琴站在窗外看着专心致志的师徒二人，眼里全是动容和欣慰。</p>
方众妙刻完龙骨符，命齐渊休息一会儿，免得伤到腕，然后前往偏房，安静地等候在屋檐下。</p>
房内，乔微雨正坐在床边，轻轻为熟睡的儿子打扇。</p>
看见儿子额头冒出汗珠，她用绣帕一点一点沾掉。未料儿子睫毛颤了颤，竟忽然睁开双眼，愣愣地看着她。</p>
乔微雨僵在那儿，连呼吸都停了。</p>
乔其堃声唤道：“夫人。”</p>
他好似并不意外。</p>
乔微雨连忙答应，声音哽咽。</p>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吵着你睡觉了吗？我这便回去了。”</p>
明明很想与儿子多待一会儿，可她却又无比惶恐。她总觉得自己不配。</p>
乔其堃半坐起来，认真道：“夫人，谢谢你救了我。”</p>
乔微雨的眼泪终于从通红的眼眶里滚落。这声感谢，她更加不配！儿子根本不是她救的！若没有方众妙派去的三个暗卫，儿子早已经死了。</p>
她不断摆，嘴里喃喃地着不，眼泪越掉越多。</p>
乔其堃看着她泪湿的脸，忽然道：“夫人，我以前偷偷在心里叫过你娘亲。”</p>
乔微雨猛然间愣在那里，连泪水都凝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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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带给她的冲击不亚于天地毁灭。她的儿子曾经深深地爱着她。是她愚蠢至极，将他推开，看他遭受那样的欺凌。</p>
乔微雨跪倒在床边，一把抱住乔其堃，哭着道：“我就是你娘亲呀！你叫乔其堃，你是我儿子！你跟我姓，你是我的骨血！娘亲对不起你。你原谅娘亲好不好？堃儿，娘的堃儿。”</p>
乔其堃慢慢伸出，犹犹豫豫地抱住乔微雨的脑袋。</p>
孩子总是需要母爱的，只要给他们一点点，他们就能忘掉所有伤害。</p>
乔其堃轻轻唤道：“娘。”</p>
乔微雨愣了愣，然后放声大哭。</p>
方众妙站在屋檐下，静静听着哭声，眼睛看向很远的地方。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又或者她什么都没想。</p>
她的心无边无际。</p>
乔微雨抱着儿子痛哭一场，心情却前所未有的明朗起来。乔其堃给她擦泪，她捧住儿子的脸亲了又亲。</p>
乔其堃没有血色的脸颊很快就羞得通红，惹得乔微雨哈哈大笑。</p>
方众妙依旧安安静静地听着，笑声亦或哭声，对她来都是一样。</p>
不知过了多久，乔微雨终于恋恋不舍地从儿子的房间里走出来。看见方众妙负站立在门外，她惊了惊，诚惶诚恐地道：“妙妙，你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外面太阳大，怎好让你等。”</p>
方众妙指了指对面的耳房。</p>
乔微雨意会，立刻与她一同走过去。</p>
两人关上门话。</p>
“我怀疑我的石头才是大长公主的女儿，所以我给她做了一枚符箓，七日之内将她的气运提升到极致。”</p>
乔微雨点点头，好奇地问：“然后呢？”</p>
方众妙语气冷酷地道：“然后与石头换了命格的平宁郡主会越来越倒霉。若她积德行善，福泽深厚，倒也不会怎样。若她年纪就作恶多端，造了杀孽，那她在七日后将会惨死。”</p>
方众妙停顿片刻，又道：“但她是沈卉的种，性本恶，所以我料定她必然会死。”</p>
乔微雨脸色骤然发白。没想到方众妙杀人的段竟然如此诡谲莫测！</p>
然而她的脸色却又迅速涨得通红，急促道：“这个符能不能给我的堃儿也做一个？”</p>
方众妙拒绝道：“七日后，此符的佩戴者会因为无法承受太过强盛的气运而大病一场。乔其堃本就体弱，他若用了此符，就不是大病一场那样简单了。”</p>
乔微雨立刻就明白，儿子若用此法，可能会直接病死。</p>
她连忙摆，“算了算了，当我没。”</p>
方众妙无奈地瞥她一眼，这才到正题：“你今日能否帮我走一趟大长公主府，看看平宁郡主的情况？我想知道与我家石头换命的是不是她。固然我也可以派人去查，但终究还是有些麻烦。”</p>
乔微雨连忙答应下来：“可以可以！我现在就去大长公主府！”</p>
方众妙站起身行礼：“那就多谢微雨了。”</p>
乔微雨能帮到方众妙的忙，心里别提多激动。她立马出了宁远侯府的门，命车夫加速驶往大长公主府，不早不迟，正赶上用晚膳。</p>
丫鬟将她引入偏厅。</p>
她往里一看，发现平远洲也来了大长公主府。沈卉坐在他身旁，给他夹菜。平子瑜又坐在沈卉身旁，给沈卉夹菜。</p>
这不是一家三口吗？你们都眼瞎呀？看不出来？</p>
乔微雨暗暗在心里翻白眼。</p>
平骏达神情平静，偶尔瞥向沈卉的时候，眸底却会划过一抹深沉的杀意。</p>
平子瑜转头又给平乐璋夹了一块鱼肉。平乐璋笑着吃下。</p>
乔微雨仔细看平雪纯，这位姑娘低着头数着碗里的米，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知她今日有没有倒霉。待会儿跟她聊天的时候可以打探一下。</p>
乔微雨绕过餐桌，在平骏达的招呼下落座。这时候她才发现，平乐璋的左眼竟然包着纱布。</p>
大长公主亲自给乔微雨夹菜。</p>
乔微雨道了一声谢，正准备去看平雪纯，却见平乐璋忽然掐住自己的脖子，转头一阵猛咳。咳着咳着，星星点点的鲜血就喷到了纯白的墙面上，十分触目惊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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