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修扛着赵璋来到殿外。</p>
头顶是滂沱大雨和电闪雷鸣。他终于忆起,带着齐渊回到临安那一日,也是这样的天气,也是这样的雷击。</p>
很快就会有第二道闪电追杀过来。这是天诛!</p>
齐修立刻冲入回廊,贴着墙壁用尽全力奔跑。</p>
他忠于的不是赵璋,是自己。他需要权势,那权势必须像今日这场暴雨一般风云叱咤,凶威滔天!</p>
他故意喘着粗气,嗓音低沉地道:“皇上,微臣若是活着,必不能让您死!”</p>
浑浑噩噩的赵璋这才回过神来,眼里的疯狂早已散尽,变作绝望中的动容。</p>
他哽咽道:“齐修,朕只能靠你了!从今往后,你想要什么,朕都赐给你!”</p>
齐修勾勾唇角,笑容冰冷而又讥讽。</p>
只可惜趴在他肩头的赵璋什么都看不见。</p>
一道道雷霆追击在二人身后,天空中仿佛有巨龙在嘶吼。狂风吹乱了二人的发丝,暴雨淋湿了二人的衣袍,连骨头缝里都是寒意。</p>
跑!</p>
在暴雨中跑,在狂风中跑,在雷霆中跑。</p>
没有尽头地跑。</p>
齐修的喘息越来越重,嘴角的笑容却越来越盛。他不怕与人斗,更不怕与天斗。冰冷的身体里有疯狂的热血在奔涌。</p>
方众妙,明日若是还能见到你,我要送你一朵红莲。因为我发现只有这种花在雨中开得最美。</p>
他跑过一个人工开凿的湖泊,里面盛开着一朵朵殷红似火的莲花。</p>
前方没有去路,他跑进了湖心亭。</p>
齐修猛地站定,仓促四顾。</p>
一道尖细的声音从湖对岸传来:“九千岁,去金銮殿。金銮殿里有玉玺,八个皇朝积累了数千年的国运全在里面!它能护佑皇上!”</p>
齐修抬头看去,却见一个白面太监站在暴雨里朝自己招。是他在喊。他仿佛叫德子,是专门伺候赵璋更衣的。</p>
齐修毫不犹豫地跳入湖泊,踩着一朵朵红莲飞跃而过。</p>
赵璋看着水面从自己眼前划过。在这一刻,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何谓武功盖世,何谓出神入化。从某一个方面来,齐修也是神!此时此刻,他无所不能。</p>
赵璋感动地哭了。他何德何能有此忠臣相护?别权势地位,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送给齐修。</p>
赵璋哭哭啼啼地道:“齐爱卿,幸好有你。齐爱卿,呜呜呜,朕太感动了。”</p>
齐修仿若未闻。他越过白面太监,快速道:“本座去金銮殿,你找个地方躲起来。”</p>
面白太监连声应诺,弓着身子站在暴雨中目送二人远去,然后抹把脸,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优哉游哉地离去。</p>
在雷霆的追击中,齐修跑入金銮殿,把赵璋扔在金灿灿的龙椅上。</p>
一道闪电劈中金銮殿前的空地。碎裂的砖石四处飞溅,发出噼啪声响。</p>
雷霆的咆哮在天空中滚动,声势似乎比之前更为浩大。外面的天幕是漆黑的,却被电弧染成一片亮紫。</p>
面对赫赫天威,即便是人间的帝王也渺的像一只蝼蚁。赵璋连忙往御桌下钻,已是吓破了胆。</p>
齐修把他扯出来,将玉玺塞进他里。</p>
在这一瞬间,雷声停歇了。外面只有大雨落下的哗哗声。</p>
赵璋欣喜若狂:“齐爱卿,真的有用!”</p>
然而他话音刚落,外面又响起更为震耳欲聋的雷霆。紫色电弧密密麻麻划过天幕,在金銮殿前落个不停。电光仿佛水银倾泻,在湿漉漉的地面流淌,变作一颗颗紫色电珠。</p>
这景象很美,很奇异,也很骇人。</p>
赵璋握紧玉玺,木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知道躲在金銮殿里不出去终究不是办法。他不能一辈子当缩头乌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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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眸色骤然一暗,语气狠戾地道:“把皇室宗亲全都抓过来,一个个绑在金銮殿前。老天爷想劈死朕,那就先劈死这些赵家人!”</p>
真是够冷血,够果决。</p>
齐修勾勾唇角,领命而去。</p>
数千禁军很快就把赵氏皇族押解过来,五花大绑,立在殿前空地。</p>
他们也要捆绑大长公主,只可惜再粗的麻绳都会被她轻而易举地震断。她在殿前踱步,淋着倾盆大雨,笑着对殿内的赵璋喊话:“本宫的好侄儿,本宫敢站在这里让雷劈,你敢吗?”</p>
雷霆在她头顶咆哮,却始终没落下。她仿佛是天命,是真龙。</p>
赵璋看得眼睛赤红。</p>
禁军们全都知道这场屠杀是因何而起。他们本来不关心赵璋是不是赵家血脉。反正他坐在龙椅上,这大周就由他了算。</p>
可现在,看着头顶的天威浩荡,看着大长公主的肆意狂放,他们渐渐开始心惊,也开始怀疑这次的行动到底是清洗朝堂还是叛乱谋逆。</p>
大长公主任由滂沱大雨浇淋着自己。她背负着双在殿前来回行走,双眼死死盯着赵璋。</p>
赵璋不断用力握紧玉玺。这是他的保命符。</p>
忽然,那玉玺竟传出轻微的裂响,而后竟掉落一个角。四四方方的形状已经不完整。</p>
赵璋用接住这块碎玉,眼睛慢慢瞪大。无穷无尽的恐惧在他心里蔓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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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蕴含着数千年国运的玉玺都保不住他,他今日还能活吗?</p>
他举起中的碎玉,嗓音剧烈颤抖:“齐爱卿,你看,玉玺掉落了一个角。难道真是天命不可违?老天爷是要逼朕自戕吗?朕没做错什么!是沈卉那个贱妇自作主张!朕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朕什么都不知道!老天爷给朕留一条活路不行吗?”</p>
他把碎玉贴在胸口,像个孩童一般嚎啕大哭起来。</p>
大长公主发出狂笑。</p>
殿内鬼哭狼嚎,阴风阵阵。面对非凡之象,唯有求助非凡之人。</p>
齐修忽然道:“皇上,请您即刻派人去宣召方夫人进宫。她可能有办法抵抗天威。”</p>
赵璋的鼻孔吹出一个鼻涕泡,但他浑然不觉。他面露狂喜,连声催促:“快去请她进宫!她很是神异,她肯定有办法!”</p>
大长公主的狂笑声戛然而止。</p>
娘的!方众妙她很快就会以国师的身份进入皇城,这话该不会应验在此处吧?</p>
大长公主木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神渐渐空茫。来之前,她她很想见识一下方众妙如何搅动这皇朝风云。但她打死也没想到,方众妙所谓的搅动风云完完全全是字面上的意思。</p>
方众妙早就算到了这场暴雨和这些诡异的雷霆。</p>
若今日的异象与她无关,大长公主打死都不信。</p>
大长公主抬头看看天上的乌云,又转头看看四周的狂风,人已经傻了。</p>
几个飞羽卫匆匆离开皇宫,去宁远侯府。</p>
几刻钟后,他们带回一个口信。</p>
“方夫人她乃一介女流,无官无职,不可随意出入宫闱禁地。”</p>
赵璋气急败坏地怒吼:“她什么意思?朕宣召她,她竟然抗旨不遵!”</p>
齐修却飞快铺开一卷明黄锦缎,把蘸满墨汁的毛笔塞进赵璋里,沉声道:“皇上,下旨册封方夫人为国师吧。国师掌管神权,由她处理今日危局再合适不过。”</p>
赵璋眼神飞快闪动,然后便握紧毛笔,迅速写下圣旨。</p>
大长公主的表情更为呆怔。</p>
方众妙,你老实告诉本宫,你是不是跟老天爷打过招呼,让祂配合你演了今日这场戏?你到底是人是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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