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玉面罗刹</p>
方众妙无缚鸡之力，这是真的。但若是让她杀人，却也容易。</p>
只要乖乖让她触碰，她的神念便会凝成无数根丝线，疯狂涌入对方体内，在各大要穴中冲击，在经络里奔腾，似洪流扫荡而过，造成毁灭性的伤害。</p>
人贩子头领跪在地上，额角血流如注，一只撑着车轮，一只高高抬起，被方众妙轻轻拿捏。</p>
他的百合穴、太阳穴、风池穴、膻中穴全身上下所有要穴都在鼓胀，似要炸开，体内仿佛被灌入雷霆闪电，有剧烈的疼痛在搅弄，造成肉烂骨裂的错觉。</p>
他整个人都快碎了，但他的属下们却还在嘲笑他的丑态。</p>
“老大，没见过女人吗？”</p>
“哈哈哈，竟被迷得摔下马去，也太没出息了一点！”</p>
“快快起来给姐赔罪。姐都被你吓着了！”</p>
吓着了？老子命都快没了！人贩子头领痛得浑身发软，不能站立也不能挣扎，想要呼救，脱口而出的却是颤巍巍的呻吟。</p>
不行，再这么下去真的会死！他狠狠咬破舌尖，这才拼尽全力喊出声音：“救我！”</p>
其余人贩子这才大惊失色，而后纷纷拔出腰间长刀。</p>
方众妙朝两边瞥去一眼，阿狗和三个铜板立刻飞身上前，袖中各自滑出一柄匕首。四道黑影在昏暗天光中疾掠，快得肉眼难辨，利刃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线。</p>
来不及混战，甚至也来不及呼喊，四道黑影掠回方众妙身后，二十几个骑在马上的人贩子就已经毙命，无一例外都是被一刀割开咽喉，鲜血汩汩飙射。</p>
泥泞山路被染成一片赤红。</p>
血柱滋滋飙射了一会儿，二十几人全数栽倒，变作满地死尸。</p>
方众妙这才放开人贩子头领的腕，淡淡道，“给我一条湿帕子。”</p>
黛石连忙倒出水囊里的水，浸透一条帕子，给自家姐仔仔细细擦，嘴上嗔怪：“杀人的事，交给我来就好啦。”</p>
再去看人贩子头领，竟已是七窍流血，死相可怖。</p>
前后不过几个眨眼，这群横扫了附近所有村落的贼寇就已覆灭。段这样干净利落，血腥残忍。</p>
英武男子眸光闪了又闪，心弦颤了又颤。这哪里是高悬于天的孤月，这却是一尊巡游天下的玉面修罗。</p>
杀了这帮人贩子，然后呢？自己这些村民，她要如何处置？</p>
英武男子心脏急跳，再去看女子昳丽至极的脸，竟更加觉得头晕目眩。恐惧中的痴迷才是最令人无法抵抗的。</p>
他还呆呆地站着，他的同伴，亲族，乡邻，却都一个接一个地跪了下去，口中无不哭泣求饶：“不要杀我们！不要杀我们！”</p>
人贩子杀人的法很凶残。但这些人却不是凶残，而是鬼神。四个人一眨眼瞬杀二十几人，谁有这种能力？除了鬼神，不做他想。</p>
英武男子见多识广，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这女子的身份恐怕远超想象，因为她身边的人不是护卫，而是死士！</p>
但男子依旧不跪，而是如临大敌地盯着对方。</p>
女子也在看他，目光十分专注。</p>
“有意思。在这荒郊野外，竟遇到一位诸侯命格之人。”</p>
诸侯命格？谁？这个乡下子？龙图等人上上下下打量英武男子，表情满带兴味。</p>
英武男子眸光连闪，心念急转。诸侯命格，是我吗？这女子会看相？我不过是个猎户，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哪里敢肖想雄踞一方的宏图霸业。</p>
然而，他心中却有一丝灼热的欲念被引动，燃烧成一簇久久不熄的火苗。</p>
方众妙摆道，“把他们的绳子割了。”</p>
龙图等人立刻割掉众人上的绳索。</p>
男子握紧掌，藏起铁块。龙图看了他的拳头一眼，笑容玩味。</p>
方众妙仰头喝水，用细长指尖拭去嘴角水渍，缓缓道，“拿走这些人贩子的资粮，你们散去吧。”</p>
</p>
英武男子被龙图看得浑身戒备，乍然听见这话，不由愣在原地。女子喝水的动作既优雅又洒脱，飒飒如林下之风。</p>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哪个世家大族能养出这般女子？怕不是天潢贵胄？</p>
英武男子心绪纷乱，问道：“您真的愿意放我们走？”</p>
方众妙摆摆，“且去吧。”</p>
英武男子哪里还敢停留，立刻跑向人贩子的尸体，在他们身上翻找银钱。另外那些村民抓住二十几匹马，搜刮马背上驮着的行囊。</p>
方众妙单支颐，静静望着他们。</p>
英武男子如芒在背，心中羞惭。搜刮尸体的行为与盗贼何异？但他们这些低贱的贫民就是这样活下来的。若是女子不在，他还会把这些人贩子的衣服都扒光。这么好的料子，丢在这里真是可惜。</p>
不过，等这女子走了，自己还可以绕回来，再剥衣服。这样想着，英武男子不由吐出一口气。</p>
将钱财和粮食都搜刮干净，男子把村民们召集在一起，对着方众妙拱行礼：“谢您救命之恩，敢问尊姓大名，来日定当报答。”</p>
方众妙指着满地尸体，不答反问，“你们不扒衣裳？”</p>
英武男子：“”</p>
方众妙把坐在自己身边的余双霜拉入怀中，两只捂住她的眼睛，催促道：“快扒吧，天黑了。”</p>
英武男子面红耳赤，咬咬牙吩咐道，“快扒衣裳。”</p>
乡民们发出一阵欢呼，七八脚地去剥衣裳。英武男子上前一步，站在牛车前，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挡住白衣女子的视线。</p>
那般不堪的场面，他羞于叫这人看见。然而若换作世间任何一个女子坐在他面前，哪怕对方是宫中的娘娘，他也不会有这样的呵护心情。</p>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抱歉，污了您的眼。”</p>
方众妙盯着他的脸仔细观看，忽然问道：“你可需要我们护送一程？”</p>
英武男子没想到她竟这般和善，看着冷冷清清的一张脸，心却是热的，叫他也跟着耳根发热。</p>
“不用麻烦贵人，我是猎户，常年在深山游走，我知道如何带领大家野外跋涉，寻找出路。”</p>
嘴上着拒绝的话，男子的心却满是不舍。然而他更加清楚，不是一路人就不该一路走，相伴的时间太长，只会徒增妄念。</p>
他背转身，呼和道：“扒光了吗？可以走了吗？”</p>
“扒光了！可以走了！牧云哥稍等，我们给贵人磕个头！”</p>
村民们齐齐跪下磕头，男子也屈膝半跪，诚挚道谢。而后他站起身，带领全族义无反顾地走入夜幕笼罩的荒林。</p>
方众妙放下，让余双霜的眼睛得以视物，对着男子高大挺拔的背影轻笑低语：“三、二、一。”</p>
男子不曾回头，心中却满是疑惑。</p>
三二一？什么意思？</p>
话音刚落，林中便传来一声长啸，随后亮起两盏青幽幽的灯笼，那是老虎的两只硕大眼珠。枯木断裂的咔嚓声与四爪腾空的奔跑声越来越近。嗅到浓烈的血腥味，林中猛兽自然疾奔而来。</p>
女子口中的三二一，原是为这凶险做预告。</p>
英武男子大惊失色。他的族人们全都惊叫起来。</p>
就在这时，黛石高高跃过众人，落到地面后大声喊道：“猛虎硬爬山！”</p>
她细细的两条腿在地上蹬出两个深坑，对着狂奔而来的猛虎狠狠冲撞。</p>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不是少女倒飞数丈，而是那头几百斤重的白额吊睛虎翻倒在地，头颅凹陷，颈骨断裂，僵死当场。</p>
英武男子也像那头猛虎一般，全身都是僵的。</p>
他遇到的究竟是怎样一群人？罗刹国来的罗刹鬼吗？</p>
方众妙轻轻托腮，问道，“跟我们一起走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