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站苍生之前，何错之有！？</p>
而在偏头关被攻破之前，午后时分，梅家嫡长子梅崇阳已经依靠自己的身份，正大光明进了将军府。</p>
镇守偏头关的守将名为董文祯，乃是雁门关守将，董玉楼的胞弟。</p>
两兄弟靖难时期便跟着晋王走南闯北，杀上京师，立下无数汗马功劳。</p>
靖难结束后，晋王被封了二十万军权与西凉，董文祯也被提拔为边关守将，镇守关隘，乃是晋王亲信中的亲信。</p>
这麽多年，董文祯兢兢业业镇守边疆，诛杀的戎族早已数不清，董家两兄弟的爹娘更是惨死在戎族中，自然也与戎族有着血海深仇。</p>
在梅崇阳看来，晋王兴许会勾结戎族，但董文祯定然不会。</p>
若是晋王当真与戎族有合作，那董文祯多半会反。</p>
民族大义和愚忠，梅崇阳相信董文祯会选择前者。</p>
他进了将军府后，董文祯身着血染盔甲，亲自来迎，浑身煞气与血腥味，极为难闻-—--”-但这才令人心生敬意，因为这血是为大离百姓流的。</p>
“战时无需多礼，我也不多问，戎族正在冲关，我本该与将士一同杀敌，此刻耽误不得，敢问梅公子来此是为？”董文祯语气急促，开门见山问。</p>
梅崇阳微微拱，也没卖关子，直言道：“将军可知巫明？据我所知，他与王爷门客有所联系，昨晚更是用文书进了城内，因此我怀疑王爷或许投了戎族，偏头关的边防情报，也有可能落到了巫明中。”</p>
董文祯脸色微变，眉梢紧，沉声道：“梅公子，此话可不得假。”</p>
“若有虚言，自裁于此。”梅崇阳也是沉声道。</p>
董文祯脸色一变再变，才冷冷道：“没有证据，单凭梅公子一面之词，恐怕———”</p>
梅崇阳抬指了指将军府外，又指了指关外的尸山血海，“稍有不慎，城内百姓，城外士卒，</p>
尽会身亡于此，梅某的确没证据，只求董将军提前做好准备。”</p>
董文祯沉默片刻，却是忽的问：“城内百姓，城外士卒，与大离江山比起来，梅公子觉得如何？</p>
梅崇阳微微一愣，“自是大离天下最为重要。”</p>
董文祯笑了起来，“董某也深以为然。”</p>
言罢，董文祯又忽然道：“公子可知当初我董家兄弟二人的家族被戎族屠戮一空，那年，我躲在井里，兄长站在井外，打算吸引戎族的注意，为我争得一线生，但戎族没有杀他，而是将他捆在马后来回拖拽，又用尖刀一寸寸剥下他的皮肤。”</p>
梅崇阳沉默片刻，“戎族的残忍，梅某并未亲眼见过，但将军言之切切，在下如若亲见。“</p>
董文祯负而立，“眼看兄长便要被戎族活生生折磨而死，是先帝的下及时赶来，救了我等兄弟二人，此等恩义，我不敢忘怀。”</p>
梅崇阳一喜，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董文祯会站在朝廷这边，而不是愚忠于晋王？</p>
罢，董文祯一挥染血披风，“本将军还有军情处理，便不送客了，梅公子若想为偏头关尽一分心力，便去侠客营吧。”</p>
梅崇阳一拱，也不多言，快步离去，在离开大厅，来至道，他身为武者敏锐的听觉，却又听到了周围守卫的窃窃私语。</p>
“昨晚有人拜访将军，那人是谁，你可是看清了？”</p>
“天太黑，没看仔细，不过那人也不是潜入进来的，他正大光明，应该不是什麽身份不明的家伙。”</p>
“这也不准，昨夜梅家长子不是巫明用文书来了城内，如果是他拜访将军———”</p>
“休得胡言！将军岂会勾结戎族？”</p>
“若是被蒙骗了呢？”</p>
梅崇阳脚步一顿，思索再三，又转而去了大厅——-这事有点蹊跷，还是得和董文祯谈谈，但来至大厅外，他却是听到屋内传来隐约的交谈声。</p>
“你是蠢货吗？有了尾巴都不知！？”</p>
“梅崇阳身为元魁，本就是宗师，你在军阵冲杀惯了，可是不知宗师的个人武力有多强。“</p>
梅崇阳瞳孔猛然一缩，但反应极快，运起龟息之法屏气凝神，躲在大厅窗外，在窗纸上捅出一个洞，向内看去。</p>
果不其然，方才还与他谈过的董文祯正站在大厅，而在他的身旁，一个长发男子背着阔刀，赫然就是巫明。</p>
董文祯冷声道：“这不是你无能的藉口，若是误了王爷大计，耽搁了我等与你们的合作，你担得起这个责任？”</p>
巫明笑一声，“梅崇阳估摸已经把信寄给了朝廷，你们王爷早便暴露，还犹豫什麽？今日便放我等入关，偏头，雁门一破，中原还余几个关隘？山海关？函谷关？我们甲子以来，一直被拦在关外，中原这几关多少年没见过刀兵，当真能挡得住我等与晋王的联？”</p>
罢，巫明又冷冷一挥衣袖，“三月，只要你放我等入关，那三月之内定可攻入京师，到时群雄割据，天下大乱，岂不合你们之意？”</p>
董文祯沉默不语。</p>
巫明微微一笑，“你们王爷握二十万大军，那皇位，即便不是他坐，至少也不该被洛朝烟那个娘皮清剿</p>
“削藩削藩，只要你们王爷一天握这二十万大军，便永远逃不了这二字。”巫明饶有深意地道。</p>
董文祯依旧沉默，片刻之后，他才淡淡道：“今晚之前，入关。”</p>
巫明又是一笑，继而猛然回首看向一旁，</p>
一谁！</p>
梅崇阳瞳孔一缩，脚步重踏地面，向后飞掠。</p>
眨眼间便看一声“呼呼破风声，巫明刀随身走，门板似的大阔刀抢圆重重砸来，大厅木墙仅仅是靠近阔刀的气劲便被瞬间崩裂。</p>
梅崇阳才刚刚向后跃去，阔刀眨眼便来了他的面前。</p>
他一掌拍向阔刀侧面，只看虎口瞬间崩裂，血光四溅，却也借力向后直冲而去。</p>
身后传来董文祯的爆喝，“杀刺客！”</p>
将军府乃偏头关重防之地，董文祯一声令下，无数黑影咻咻咻便跃上屋檐，均是持刀兵望着梅崇阳。</p>
梅崇阳一眼看去，便心生绝望。</p>
董文祯的是杀刺客”，而不是擒刺客”——-便是不打算留活口。</p>
在此事面前，他梅家嫡长子的身份，什麽都不算。</p>
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近来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赵无眠。</p>
赵无眠的身份已是世人皆知。</p>
梅崇阳笃定，赵无眠之所以潜入大内，定然就是为了嫡公主，当初他在大内冲杀而出时，面临的围剿人比起此刻，恐怕多了不知几倍。</p>
梅家并不是女帝派，身为世家，一切当以家族存续为重，显然是想谁赢站谁”</p>
但梅崇阳今年十八，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理性虽知作壁上观才正确，但心头其实很佩服赵无眠此等孤身入京的豪气。</p>
他可做得，我便不可？</p>
梅崇阳深呼一口气，继而脚步在屋檐重踏而过，却是飞身朝烽火台冲去。</p>
他今日恐怕是十死无生，但晋王勾结戎族，这个情报必须传去天下！</p>
只要狼烟一起，世人皆知偏头关出了问题。</p>
梅崇阳一边飞身而去，一边口中尖啸，“晋王勾结戎族！！！</p>
偌大的嗓音混杂着内息，以极快的速度向偏头关内传去，惊得无数百姓与将士停下中活计，</p>
闻声看来，满眼错愣。</p>
只要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关，就能将这消息传出。</p>
梅崇阳一掌拍飞一个守卫，却又被一根冷箭猛然贯穿肩膀，血光四溅。</p>
他忍痛抬断箭矢，以前端箭锋为暗器，猛然将其掷出，没入一个守卫心口，继续朝烽火台冲杀而去，不多时，他一尘不染的白袍便被血染红，身上倒插着数根箭矢，更是有了数不清的刀伤剑痕。</p>
但他却已是到了烽火台之下，嗓音嘶吼，“点狼烟！！！”</p>
掌管烽火台的老兵居高临下望着朝此地杀来的梅崇阳，面色一变再变，一方是忽然出现的梅崇阳，一方是自己的将军，该信谁，一目了然。</p>
但却有个年轻士卒一把推开台前老兵，大喝道：“此人浴血而来，莫非是在演戏！？”</p>
“妈的别热血上头！”</p>
那老兵扑在地上，见状大骇，却见那年轻士卒已经举起中火把，眼看就要点燃狼烟，远处却看一道箭矢猛然射来，当即贯穿他的心口。</p>
年轻士卒口吐鲜血，身体软下，不可置信看去，却见将军府的屋顶，董文祯持长弓，面色淡漠。</p>
老兵也是瞧见射箭者乃是董文祯，面色大变，满是不可置信，情绪激动到了极点，却是半响不出话。</p>
但他的动作却一点不慢，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接过火把，眼泪也不知怎的就顺着乌黑的脸上落了下来，口中大喊：“马的个罢子！老子跟错人—————”</p>
噗-</p>
—</p>
又是一箭射来，箭矢稳稳贯穿老兵心口，继而烽火台上的士卒无一幸免，皆是被箭矢所杀。</p>
火把眶当落在地上。</p>
但烽火台下的梅崇阳见状目毗欲裂，夺刀砍倒身前守卫，运起轻功便朝烽火台而去。</p>
咻咻咻-</p>
一噗l</p>
—</p>
又是三根箭矢插进他的体内，两根大腿，一根腹。</p>
梅崇阳往下跃去的身形猛然一顿，在半空中就往下落，他眼晴通红，将中钢刀猛然插进烽火台，双在刀柄与烽火台的墙壁上一扒来，竟是以此借力，又向上窜去，直接便跳上了烽火台。</p>
他满脸是血，却是神色大喜，在地上一滚便捡起已经快到熄灭的火把。</p>
一抬，却见一柄阔刀猛然砸在他的臂上，臂骨瞬间断裂，臂无力瘫下，旋即一柄长刀也是冷冷而来，噗一声捅进他的后心，将梅崇阳倒钉在台上。</p>
梅崇阳吐出一口鲜血，睁眼看去，却看巫明与董文祯冷冷站在他的身下，居高临下俯视着他。</p>
董文祯在烽火台四周死去的将士尸首上扫了一眼，神情复杂，“梅公子，你又何苦做到这种地步？”</p>
梅崇阳喉间猩甜，一张嘴乌黑血沫便自嘴边涌出，他冷冷笑道：“梅崇阳的元魁，是大离的元魁！而非一家一姓的元魁！”</p>
“崇阳崇阳，阳者，赤日也，辉洒天下，帝者也。”董文祯的眼神愈发复杂，“你站错了队，</p>
对不起你的名字。”</p>
“站在天下苍生身前，何错之有！？崇阳对得起天下人！！！”梅崇阳大喝道。</p>
此声响若洪钟，传遍关内。</p>
董文祯沉默不语。</p>
巫明则捡起地上的火把，轻抚着棍身，却是当着梅崇阳的面，点燃了狼烟。</p>
火光燃起，黑烟直冲天际。</p>
梅崇阳瞳孔一缩，不可置信。</p>
却看巫明双负在身后，朝着梅崇阳微微一笑，“你若不以此等方式死去，狼烟如若不燃，那这天下又怎知，晋王已勾结我等？”</p>
“晋王———没勾结戎族———”梅崇阳喃喃自语，“你们，利用我———”</p>
“如若不然呢？真以为我不知你跟在我身后？”巫明哈哈一笑，笑容满是讽刺与嘲弄，“原本乱不得的天下，因你此举，便要乱了！晋王此刻才是真的穷途末路，此刻他已是绝路，只能跟着我们戎族一条路走到黑了！”</p>
董文祯微微摇头，“年轻人，满腔热血，很正常——-””-但你太天真了，不过好在，史书上会记载，你是以一个英雄”的身份死去。”</p>
“当然，实际上，你才是罪魁祸首之一。”巫明又是嘲弄笑道。</p>
梅崇阳想大声将这信息传出去，但董文祯握住刀柄猛然一绞，梅崇阳又是吐出一口乌黑鲜血。</p>
梅崇阳丹田已废，内息尽无，身负重伤，别大口话，就是低声自语，对此刻的他而言都已是极为艰难。</p>
但他还是嘴唇微动，了什麽。</p>
“嗯？”巫明带着笑意，俯身听去。</p>
梅崇阳却是虚弱道：“今日——我虽死，但站在苍生面前者——不计其数，如我，如—-赵无眠。”</p>
“赵无眠？”巫明微微一愣，继而好似被逗笑了，拍了拍梅崇阳的肩膀，“枪魁，归守真人可都去了秦风寨杀他，不得他比你还要早死，你此去黄泉，路上不得还能瞧见他，若真遇上了他，可要替我句话。”</p>
巫明带着笑意的嗓音微微一冷，“赢家，是我。”</p>
董文祯微微摇头，“赵无眠的确给我们带来了无数麻烦，但也就仅此而已，只要殿下还活着，</p>
那他与洛朝烟就掀不起什麽风浪。”</p>
“殿————下———”</p>
梅崇阳理解了什麽，嘴唇微动，眼神亮了几分。</p>
轰偏头关内的城墙前，早便准备好的炸药瞬间被董文祯的亲信引爆，火光洒耀长空，地动山摇。</p>
城墙上出现一道硕大的豁口，继而其馀炸药也被一并引爆，守了大离边关一甲子的城墙，瞬间变得千疮百孔戎族士兵自余焰中走出，面上带着嗜血的笑容，将大刀挎在肩上，大喝道：“杀！抢！”</p>
“奥无数戎人自城墙处涌出，士气大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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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女人，便在战场中直接扒下她们的衣物当场凌辱。</p>
若有男人，便毫不留情砍下他们的头颅，亦或是断去四肢，在他们面前侮辱大离女子，欣赏他们绝望又什麽也做不了的神情。</p>
城内有酒便抢来喝，有美食便抢来吃，有女人便抢来爽，有人—”-便抢来杀！</p>
这就是戎人！</p>
城内百姓瞬间乱作一团，哭喊声，马踏声，刀剑入肉声混在一起，还有士卒嘶喊着巷战！，却是不知，城内的最高将领早便将他们这些底层军士与百姓卖了。</p>
巫明与董文祯已经不见了踪影。</p>
梅崇阳趴在高处的烽火台上，仅能侧着脸，以他的视力，还可看清烽火台下的人间炼狱。</p>
火光燃尽城内，漫天雪花都被染成了红色。</p>
梅崇阳嘴唇微微一动，却是勾出一抹极为苦涩的笑容，自嘲道：</p>
“呵，朝堂”</p>
“呵，江湖——”</p>
话音落下，这位景正十六年的元魁，年仅十八岁的梅家嫡长子，梅崇阳，身死道消。</p>
片刻之后，一道黑影却是在混乱的城中，窜上烽火台，来至梅崇阳的身侧。</p>
是曾经与赵无眠为敌，却又送出雪枭的元魁之一，燕九。</p>
为了防止晋王追杀，他一月来，都躲在偏头关。</p>
燕九浑身衣袍染血，中三尺青峰已经满是豁口，身上也有几处伤势。</p>
他垂眼望着梅崇阳的尸首，抿了抿唇，沉默片刻，继而撕开衣袍，将梅崇阳的尸首绑在身后，</p>
深深吸了口气，满是血腥味儿。</p>
他低声：“梅兄，我带你回去————”</p>
话音落下，燕九脚步向前，飞身下了烽火台。</p>
有戎人瞧见他，当即狞笑着持刀砍来。</p>
燕九面若寒铁，挥剑而上。</p>
偏头关的大火，直到入夜，直到天明，也不曾止歇-—”</p>
？</p>
京师，大内，东宫。</p>
林公公快步进了大殿之内，一路直行。</p>
大殿点着灯火，空寂无人，只有林公公的脚步传来。</p>
等他来至大殿榻前，跪下俯首，</p>
“殿下，按照计划，偏头关应该已破，世人皆知晋王勾结戎族，此等消息传出，不单他要成为大离的千古罪人，军心更会大散，等他要调兵遣将时，那所谓的二十万大军，如今又有多少会听命于他呢？”</p>
晋王二十万大军，八成都在镇守边关，与戎族互相厮杀了十几年，双方早已经是见面就要红眼，不死不休的死敌。</p>
对于基层士兵而言，他们没见过晋王，但绝对知道戎人乃是自己的死敌，如果让他们知道晋王竟敢勾结戎人，害得同胞惨死--那晋王这二十万大军，还听命于他的人真心不会太多。</p>
军心一旦散了，军纪再严明又能如何？不过土鸡瓦犬尔。</p>
恐怕这消息传出去，晋军都要有不少士兵哗变，无需太子动，晋王军中自会有人打着替天行道，剿灭戎贼”的口号去太原反了晋王。</p>
“有多少人听命于他？别晋王，就算他背负这骂名，至少也有八万以上的死忠—-但好歹是迈出了第一步，想彻底收拢晋王部队，他必须得死———-归一真人料想快到太原了吧？””</p>
榻上挂着丝质帷幕，只看透过帷幕，瞧见一道身影自床上起身，口中略显满意。</p>
话音落下，因太久不见阳光而显得有几分苍白的撩开帷幕，可见帷幕后，一个看上去估摸三十岁上下的俊美男子起身下床。</p>
这俊美男子的面容与洛朝烟有几分相似，但人至中年，更多的是暗含城府的捉摸不透。</p>
此人便是当今太子，洛述之。</p>
世人皆知他中毒昏迷，至今也快一个月，更是有无数道消息暗示他已经快要死去，但此刻一眼看去，他虽面色略显苍白，但呼吸平稳，嗓音掷地有声——哪里有半点中毒的模样？</p>
林公公微微颌首，“那老道士如今就在晋地。”</p>
洛述之身着睡袍，来至摆放在大殿角落的舆图前，指尖轻轻摩着偏头关的位置，神情波澜不惊，低声道：</p>
“以偏头关附近的百姓与将土，换得晋王军心四散，实力锐减，值得吗？”</p>
值得吗？若是洛述之认为不值，那他就不会谋划这一切。</p>
冬燕，也就是太子党，为什麽会有如此权力？为什麽赵无眠当初入宫，恍然察觉东宫尽是冬燕之人？为何冬燕能将人安插到京师边防？为何冬燕就如此权势滔天，连西天此等名门大派都有人？</p>
这就是答案。</p>
太子洛述之监国多年，下能人无数，势力错综复杂遍布天下，巫明是他的人，董家两兄弟也是他的人———-那晋王这二十万大军，有何削不得？</p>
他只需装作中毒昏迷，隐于暗处，便可以天下为棋，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p>
林公公走上前，沉默片刻，沉声道：“值得，就是风险太大。”</p>
“风险？削去二十万大军，你以为随随便便就削了？偏头关破了，还有宁武关，雁门关，山海关！董玉楼更是已经带着三万大军围杀董文祯！他大义灭亲，诛杀戎族，如此，晋王大军，一大半恐怕都要跟了董玉楼。”</p>
洛述之微微一笑，自舆图上收回，冷声道：</p>
“父皇当年没来得及做的事，由我来做，只要能将这二十万大军削去，就算是最坏的情况，失了晋地与西凉，我也有把握五年之内夺回来！”</p>
林公公带上笑意，“为帝者，该有此等决心与力，太子更是早在靖难时期便有所布置。”</p>
“没办法。”洛述之微微摇头，嗓音带着几分追忆，“当初靖难之役，虽然父皇还未攻入京师，但大局已定，那时我便在想，父皇可反，那其馀藩王未尝没有此等实力？”</p>
罢，洛述之冷冷一笑，一挥衣袍，“为帝者，容不得他们执掌此等兵权！父皇当时也是糊涂了，竟给了晋王二十万大军？那可是二十万！”</p>
林公公微微摇头，轻叹了一口气，“晋王也是能忍，我杀了晋王妃全家满门，害得晋王妃郁郁而终，他竟然都不敢举兵谋反，愣是忍到了先帝驾崩———”</p>
“父皇活着，他哪来的胆子反？”太子笑一声，“父皇乃是马上皇帝，凭实力夺得皇位，若晋王当时真有反意，无需我多做布置，父皇自会带兵平了他。”</p>
林公公琢磨了下，继而道：“如今削藩的事，已经成了七成，接下来只需按照计划稳步进行便是——另一边洛朝烟中的十万水师，预计明日便会抵达琅，殿下是打算—”</p>
“我还活着，那十万水师就掀不起什麽风浪，只是没想到赵无眠这麽稳，知道你执掌大内，还不愿起兵清君侧。”洛述之在椅上坐下，为自己倒了杯美酒，轻抿一口，继而幽幽叹了口气，</p>
父皇驾崩，乃是千载难逢的会，原先我本是打算将晋王的二十万大军与洛朝烟的十万水师一同削去，只是如今拜赵无眠所赐，洛朝烟这一部分，倒是迟迟没有进展。”</p>
林公公想了想，“也不全是坏事，当初擒不住洛朝烟，转而将她的信息传告天下，只为了让晋王担上谋害亲侄”的罪名，结果赵无眠当街抢了马，竟是不知从何传出他是幻真阁馀孽”</p>
好在最后赵无眠冲出京师时，还是将此罪名安到了晋王头上，严格意义上，他也算是有功。”</p>
“有功吗？”洛述之轻轻摩挚着中酒杯，微微一笑，</p>
“本想借着真珠舍利宝幢为我解毒”，使我出场收官合乎情理，结果现在真珠舍利宝幢没得到，少了件九锺，还凭空落得几分疑点，恐怕，就是因为赵无眠吧？”</p>
“或许吧。”</p>
“让太医向外传播我的身体逐渐好转，一步步来，之后再把投毒的罪名栽赃到晋王世子洛长寿身上，为削藩再添个名头。”洛述之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p>
“遵命。”</p>
“还有巫明，让他别耽搁了，五天时间，必须把乌达木引去太原，等董玉楼杀了董文祯，得了军心，收了晋王那部分兵力，调兵遣将，五天时间，足以赶到太原了，此刻一分一秒也拖延不得。”太子撑起侧脸，指尖敲着桌面，嗓音极冷，</p>
“我倒要看看，被近三万兵马包围的草原国师，究竟能不能杀出来，他又不会飞。”</p>
林公公琢磨少许，道：“偏头关破了，还有宁武关，雁门关，距离戎族拿下晋地还早得很———</p>
乌达木当真会去太原劝降晋王？”</p>
洛述之笑一声，“此计一出，晋王便是穷途末路，除了投诚戎族，再无别路可走，乌达木不会放弃这个拉拢他的会，晋王就是想辟谣，谁会信？不杀几个戎人将领，没人信他，但他还有时间杀戎人缴纳投名状吗？</p>
即便退一万步讲，他不敢去太原，那便让归一真人杀了晋王，以防他真的勾结戎族，再将戎族大军挡于宁武关与雁门关之外，以偏头关以南的部分晋地，换取晋王兵权尽失，归于我，也值得。”</p>
林公公轻叹一口气，此计太毒，完全就是舍弃了偏头关附近百姓与将士，但如果不付出此等代价，那戎族国师乌达木定然起疑削藩只是其一，洛述之是想经由此役，彻底杀了草原国师。</p>
甲子前就沟通天地之桥的老妖怪，林公公都没有在他上活命的自信。</p>
他一日不死，洛述之便一日难安。</p>
洛述之此计，既削了晋王的兵权，又利用了晋王的军队围剿戎族国师乌达木——-但叔侄两人难道就不能好生相谈吗？</p>
林公公都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p>
为帝者，自称寡人”—-坐上那个位子，就要有此等决心和魄力才是，有些事情，想与不想，也由不得他。</p>
在此之前，洛述之已经试探过晋王了——-当先帝驾崩，他假装昏迷，洛朝烟流落晋地时，晋王对洛朝烟出了，那就是对皇位有想法。</p>
此刻不抓住会削，晋王迟早会反。</p>
洛述之只有十万中央军可用，先帝太仁，不愿削藩，这烂摊子，自然要他来收拾。</p>
更何况，林公公看着洛述之长大，自知他生性多疑，当年先帝靖难，便是因当时在位皇帝登上皇位后，一个个削藩收权，诸位藩王唇亡齿寒，秦王妃的死便是最后的导火索。</p>
晋王跟着秦王一同靖难之役，未尝不是因为若秦王失败，自己未来也逃不了被削藩的命。</p>
太子自不会像那位皇帝一样正大光明，自以为当了皇帝就能随意削藩，所以才抓住这次会，</p>
背地里用此毒计。</p>
毕竟前车之鉴就在此。</p>
就算是赵无眠所知的那位赫赫武功的汉武帝，也不敢明面削藩，只敢偷偷摸摸用推恩令分化藩王内部。</p>
但晋王就一个世子，分化个蛋，而且洛述之最根本的目的是要把乌达木从草原引出来杀了。</p>
好在目前除了赵无眠与洛朝烟，其馀计划都还在稳步进行中。</p>
但洛朝烟本就是计划的关键一环啊。</p>
洛述之面无表情，“当初若是巫明顺利抓住洛朝烟，将她带去草原，那如今在太原的武魁，便是你，苏总捕，许然，归一真人，还有————枪魁陈期远，你们五个武魁，不信杀不了乌达木。”</p>
洛述之的计划，看似迷雾重重，但实则只为了最根本的目的—清除异己，与诛杀乌达木。</p>
洛朝烟被草原掳走苏总捕与许然前去晋地营救董文祯放戎入关晋王背口黑锅乌达木入太原劝降晋王董玉楼杀董文祯，收复一部分晋军，领兵前去太原围剿乌达木林公公，枪魁，归一真人，许然与苏总捕，加上大军，围杀被引进太原的乌达木。</p>
以许然和苏总捕的性子，若知洛朝烟被草原擒住，而乌达木又想去太原劝降晋王，那定然会一同前去太原。</p>
枪魁也不例外，但他是为晋王。</p>
但此刻呢？林公公根本不敢离开洛述之半步，唯恐被苏总捕找到会杀了—-毕竟接下来，洛述之就不能继续装病了。</p>
至于许然，谁知道他在晋地干什麽—-反正不可能如洛述之计划那般，去太原一块杀乌达木。</p>
洛述之打量着中茶杯，又轻抿了一口，不由想到。</p>
若不是赵无眠，那他有五位武魁，三万大军，何不能杀了乌达木？</p>
若是此计后，乌达木没死———</p>
洛述之轻叹一口气，来至碑前，再次点香，磕了三个响头。</p>
“尽人事，听天命吧，只要能杀了乌达木，不管付出什麽代价，我也在所不惜—”</p>
林公公并未言语。</p>
片刻后，洛述之又问了与此前一样的问题，“此刻偏头关的将士与百姓，已经因我而死——--可觉得我此举伪善？”</p>
林公公还是那个回答，“布置计划时的周密，冷酷，此刻数万人惨死的心酸，后悔，都是人之常情————人总归是复杂的。”</p>
洛述之沉默片刻，而后淡淡道：</p>
“我不后悔。”</p>
林公公再度沉默，他看着洛述之长大，乃是皇室最忠心的臣子，上面有什麽命令，他如实遵守便是，但此刻还是忍不住道：</p>
“太子为何如此急迫？何不等登基之后再徐徐图之？”</p>
太子疑惑了看了林公公一眼，“难道现在，我便不能登基？现在京师，天下，谁能阻止我登基？是赵无眠，洛朝烟？还是乌达木？苏总捕？”</p>
林公公沉默。</p>
太子收回视线，望着眼前碑位，“我当然可以慢慢等，等登基后，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但你难道不觉得这都是藉口？当你想做一件事时，心底会有无数念头想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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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等一等吧，计划还不完善，现在还不是天时地利人和之，还没有十足的把握——等等吧，等等吧，一晃过去，我就等了十八年，等了景正一朝。”</p>
太子的语气冷了下来，“如今父皇驾崩，我假借昏迷，让晋王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更是能将乌达木引来中原，若不是赵无眠，许然，苏总捕，甚至西天的九锺，都可落入中——-还有比这更千载难逢的会？你莫不是以为我是做事扭捏，优柔寡断的蠢货？”</p>
林公公再度沉默。</p>
洛述之起身，拍了拍衣袍下摆。</p>
“当断则断，若此计能成，我便是一代雄主，若败，我便是路边野狗，但成也好，败也罢，我都有心理准备，总好过当一个安稳登基却一事无成的庸君。”</p>
“那种做事只求安稳，束束脚的蠢货，也配称帝？”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