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身体还给我。”</p>
紫辰峰最高处的一座宫殿，凉风卷着飞花落在书页。</p>
云霄宗主轻抬，娇嫩花瓣瞬间被火光吞噬，扭曲着化为尘烟。</p>
“你为何连一片花瓣都不放过？”</p>
脑海中的声音再度响起，云霄翻过书页，冷嗤：“你又为何总问这种蠢问题？”</p>
那花挡了他的视线，自然要碾碎。</p>
就跟挡路的人一样。</p>
碍事，就除掉。</p>
“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放过青芜。”</p>
“聒噪。”云霄拧眉，脑海中的声音陡然沉寂，再未发出半点声响。</p>
不过一缕残魂，竟还担心别人。</p>
耳边终于清净，云霄舒展眉心，专注地看向中书页。</p>
这是他按照自己记忆写出来的一本原著。</p>
故事的开头是位破败宗门的宗主捡到个刚足月的女婴。</p>
那年，原主云霄只有五岁，是宗主莫笑尘唯一的弟子。</p>
宗门没名字，又又破，莫笑尘大一挥，在门边的木板上写下仨字：破落宗。</p>
破落宗只有三间房，一间住人，一间做饭，一间放杂物。</p>
院中一口水井，一株银杏树，树下绑着只威风凛凛的狮毛狗。</p>
莫笑尘一个月打二十九次架，全都因为这只狗。</p>
他出门总喜欢指狗为狮，路人不信，路人识破，路人嘲讽，遂干架。</p>
莫笑尘和云霄都是普通灵根，修炼十分困难，莫笑尘筑基失败了三次，六十二岁了依旧在练气期。</p>
筑基不成功就脱不了凡胎，会饿会病，会老会死。</p>
好在莫笑尘身体硬朗心态又好，跟普通路人打个架还是没问题的，就当锻炼身体。</p>
每次回来，身上也就多两条血口子，腿脚都在，问题不大。</p>
云霄早就习惯了师傅每日回来潦草狼狈的模样，这日，他正在院中打坐，听见门响，熟练地揣着药膏去门口接人，一转头，愣了。</p>
师傅干干净净站在门边，怀里抱着个娃娃，狮毛狗吐着舌头，尾巴甩得要飞起。</p>
“云霄。”莫笑尘也挺懵，毕竟第一次捡孩子，“你好像要有师妹了。”</p>
云霄是莫笑尘今年刚收的徒弟，虽然但一来就会跑会走的，给口吃的就能散养，这女娃可不兴那样养。</p>
莫笑尘捡的时候犹豫不决，就是怕给这孩子养死。</p>
果不其然，养孩第一天，云霄喂了口烫米粥，给孩烫出满嘴泡。</p>
“你个傻子不知道吹一吹？！”莫笑尘给了云霄一脚，“我来。”</p>
挨完揍的云霄半点没放在心上，又屁颠屁颠凑过去，跟师傅一起吹粥。</p>
凉乎乎的米粥喂下肚，养娃的二天，窜稀。</p>
“哎呦，屎臭屎臭屎屎臭！”莫笑尘边擦屁股边吐槽，耳旁突然传来一声干呕，云霄被臭吐了。</p>
大徒儿在狂吐，徒儿在狂窜。</p>
日子简直没法过。</p>
莫笑尘连夜从树下翻出棺材本，骑着狮毛狗到山下请了位妇人，每日来带两三个时辰，所有人都幸福了。</p>
三个月后，云霄逐渐上道，成了养孩子的一把好，妇人功成身退。</p>
临走前，莫笑尘又给妇人多塞了些钱：“等娃娃长大些恐怕还得劳烦您。”</p>
妇人推回钱，朗声笑：“这酸话，有事喊一声就是，该拿的钱我都拿了，这钱留着给丫头花吧。”</p>
莫笑尘没再推辞，只给妇人算了一卦：“是富贵命，你的儿女必成大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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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哈哈哈！”妇人笑得合不拢嘴，“如今这世道，我只求他们平平安安就好，不过还是借道长吉言。”</p>
莫笑尘也笑：“等着过好日子吧。”</p>
他这些年就靠这艺谋生，出的话没有不成真的。</p>
送走妇人，莫笑尘也没休息，看了眼两个孩子就下山去了。</p>
赚钱。</p>
他得给徒儿盖间新房子，再买只羊喂羊奶，还有衣服、玩具、吃食都得买都得买。</p>
云霄也得再添两件衣裳。</p>
他坐在狗背上晃晃悠悠，喝口酒，哼句曲。</p>
“一个老头啊，两个奶娃娃，三张嘴呀要吃饭，我再干他个十来年！”</p>
他身下的狮毛狗：“汪汪汪汪汪！”</p>
莫笑尘抓着狗头坐稳，忙改词：“四张四张！”</p>
日升月落，白云苍狗。</p>
眨眼到了岁末，莫笑尘在大年初一这天给徒儿定了名。</p>
刚捡来那天就想定的，但他和云霄想一个觉得不好，想一个觉得不好，直想到现在。</p>
莫笑尘把青芜抱在怀里，用枯老的顺了顺她的头发：“从今天起，你叫青芜。”</p>
河畔青芜堤上柳。</p>
河边捡到的娃娃，用这名字正好。</p>
“你爹娘不要你，不怪他们，这世道妖魔横行，他们也自顾不暇，师傅把大年初一给你定为生辰，往后年年，天下人与你同贺。”</p>
青芜咯咯笑了两声，晃着抓住了莫笑尘的指。</p>
“师傅！狗要偷肉！！！”</p>
云霄突然在旁边房里喊了一嗓子，莫笑尘抱着青芜冲出去，狮毛狗叼着鸡从他眼前跑过，一个飞跃翻过院墙，眨眼消失无踪。</p>
云霄抱着两个空盘子哭着追出来，那本来是一盘红烧肉，一盘卤猪蹄，如今都空空如也。</p>
师徒两人对视一眼，云霄拿铁锹，莫笑尘拿扫帚，两人夺门而出，追杀狮毛狗！</p>
被大力打开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响。</p>
木门一开一合，天光由暗转明，院中银杏也抽出嫩芽，枝繁叶茂。</p>
十四岁的青芜推开院门，一身素衣，带着春寒料峭的三分冷意，静静站在门边，唤了声：“师傅。”</p>
正在给狮毛狗梳头的莫笑尘和打坐的云霄同时朝门边看去。</p>
先是一喜，又同时拧眉。</p>
云霄无奈走到她面前，看向躲在青芜身后的丫头：“又捡孩子回来了？”</p>
“师姐师姐！”</p>
六个萝卜头从房中跑了出来，叽叽喳喳地围住青芜。</p>
莫笑尘也走到青芜身边，弯身看向青芜牵在里的丫头，抬头睨了青芜一眼：“你还真捡了七个回来。”</p>
当初他用北斗星给青芜捡来的三个孩子命名时，云霄开玩笑了句：“师妹可别把北斗星给捡齐了。”</p>
还真让他着了。</p>
莫笑尘从青芜中抱过孩子，擦了擦她脸颊上的灰，问：“有名字吗？”</p>
姑娘点点头，怯生生的：“贱妹。”</p>
莫笑尘从怀里拿出个拨浪鼓给她，轻声问：“换个名字好不好啊？”</p>
“好。”</p>
“从今往后，你叫摇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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