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是皇帝的下巴掉落的声音。</p>
这人真回来了？！</p>
合着姜行这狗东西是在耍自己？！</p>
昨日还巴巴地派人赶着出京在半道截杀，合着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p>
皇帝没有看陆玄，目光意味深长地投向了姜行。</p>
如此心，这还是他那个纨绔得不可一世的皇弟？</p>
狡兔三窟，这张放浪不羁的人皮之下，到底藏着一颗怎样奸猾的心？</p>
哪怕低着头，姜行也能感受到皇帝射来的毒箭般的目光。</p>
半晌没听到动静，倒是满堂朝臣坐不住了，纷纷看向皇帝。</p>
“皇上？”</p>
“皇上，陆将军真的回来了！”</p>
“皇上？”</p>
皇帝神思回笼，这才收起一脸的戒备，赶紧开始演戏。</p>
“陆爱卿，平身，快平身！”</p>
着，他已经从御座上大步跨下，身子发颤，嘴唇也哆嗦，三步并作两步，踉跄地朝陆玄奔来，眼圈微红，激动得都有了几分狼狈。</p>
他站在陆玄身前，滚烫的泪水自眼底落下，颤抖的一寸寸向着陆玄的身躯靠近，似是难以置信，又有些惶恐，最后才带着几分害怕美梦破碎的心翼翼，轻轻探了上去。</p>
一些眼皮浅的大臣已经红了眼眶，皇上这是紧张啊，害怕这是假的，怕击碎了他这两日心潮澎湃的期盼哪！</p>
姜行就站在陆玄身侧，面上似笑非笑，心底噙着森冷。</p>
站在皇帝面前，陆玄一身寻常鸦青布衣，皮肤有些粗粝，双握拳，依旧是武将姿势，却鬓发稀白，额纹横支，面带几分沧桑。</p>
再次回到熟悉的大殿，他早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而是年过不惑的亡命人。</p>
眸子亦是红了，他带着几分急切与激动，任由皇帝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p>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p>
皇帝颤抖着声音，看似激动的话也震得陆玄倏地落泪。</p>
不过却不是因为当下的场面，而是十五年前，他最后一次出现在这大殿上的情形。</p>
“皇上，吾妹思俞、太子妃死得异常，微臣自幼了解她，不可能做出此自戕之事，加之几日前她才告知微臣，已经想通了一切，当下只想带着皇孙好好生活，怎会突然自裁？所以微臣自请彻查此事，无论结果如何，国公府一力承担！”</p>
“咳咳陆将军，朕已年迈，身体不佳，往后都由太子监国，这事，就由你和太子定夺吧！”</p>
“太子殿下？”</p>
“陆将军，思俞自裁一事，本宫也食不下咽、肝肠寸断，但斯人已逝，伤怀难追。大梁边疆连逢侵袭，大丈夫还是要以国事为先。方才季大人上报安南犯我边境一事，不知将军有何想法？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季大人得不错，只有将军你，才是最适合领兵出征、荡平蛮夷的人选！</p>
前有陆凌川震慑陇西，西部多年弊绝风清，如今他既殉难，才会让外敌起了不该有的野心。你承神武将军教导，又同是陆家人，以往多次出征，也是战功赫赫，威名远播，如今，正是你接替他震慑陇西的好时候！</p>
本宫代父皇答应你，等你凯旋，思俞的事，你想怎么查就怎么查，哪怕陆家要本宫因没护好她而谢罪，本宫也心甘情愿，如何？”</p>
“这”</p>
随后，季相礼带领百官相求。</p>
“陆将军，微臣知道你因殿下娶了微臣之女为侧妃，太子妃又薨逝一事，对季家不满。但如今关乎边境朝政，是真正天下万民之大事，切不可因家恩怨而弃大义于不顾啊！等将军凯旋，无论想要何结果，微臣都甘愿配合！”</p>
“是啊陆将军，为陛下和百姓分忧乃臣子本分，国公府地位昭彰，门庭煊赫，殿下已经宽宏退让，也答应回来怎么查都可以，难道还要因一己私心，弃本分于不顾？陆家世代忠良，哪经得起这般磋难？！”</p>
</p>
“将军，请以国事为重！”</p>
“陆将军，舍家而匡大义，别忘了神武将军带领陆家是怎么起家的，人，不可忘本哪！”</p>
“”</p>
最后，陆玄不得不叩首接诏：“末将，领旨！”</p>
站在须弥台下，陆玄双眼酸涩得厉害。</p>
没想到，过了十五年，他历经万难，九死一生，才能再次站在这里。</p>
原来那时候，眼前这个冠冕堂皇的杀人凶，便已经替他想好了去死的理由。</p>
那十五年前，大家过的话，可还有人记得？</p>
皇帝在他面前哭得厉害，陆玄配合着，心头泛起冷笑。</p>
十五年了，皇帝的演技还是这样好。</p>
二人多年相认的画面看得众臣跟着抹眼泪，姜行看不下去，在这时笑嘻嘻地开了口。</p>
“皇兄，臣弟没骗你吧？是如假包换的陆将军吧？”</p>
在心头狠狠咬牙，皇帝哭中带笑，“是，是陆将军，朕，真要感谢你啊云策”</p>
姜行摆，“皇兄客气，感谢就不必了，方才答应陆将军的事，允诺了就成！”</p>
内侍递上帕子，皇帝擦了把涕泗横流的液体，这才点点头，“是，是，天子一诺，岂能有改！朕欠陆将军一份恩赏，是该作数。”</p>
转身朝须弥台去，皇帝将上帕子往内侍托盘中狠狠一甩，狠戾的眼神吓得内侍一哆嗦。</p>
陆将军装作不解地看向姜行，就听姜行状若解释道：“将军方才未进殿，所以本王把皇上的话转达于你。皇上念及十五年来将军遭受苦难，且陆家一门又功勋卓着，为大梁立下汗马功劳，所以吾皇特别开恩，敕封你为一品征虏大将军，同时承袭安国公府国公爵位。恭喜大将军！恭喜安国公！”</p>
坐在御座上，皇帝浑身都像被架在火上烤，一团团烈焰燎进他心里，疼得他坐立难安。</p>
见皇帝沉默，台下的大臣也沉默了。</p>
见上面的人不话，姜行笑道：“皇兄一言九鼎，想必定是不会忘记先前过的话吧？”</p>
皇帝呵呵一笑，“自然，朕怎么可能会忘？”</p>
他的目光不断往江远风那空空荡荡的位置扫去。</p>
这个老匹夫，早不病晚不病，这关键时候病！</p>
一个帮他话的人都没有！</p>
正当他打算开口，忽地，殿门口响起了内侍与人争吵的声音。</p>
“姜大人，哎，姜大人您上朝来迟了，是不能进殿的姜大人！哎大人你干什么？你别推我呀！”</p>
扫了一眼门口，皇帝压下心头狂喜，面上却突然冷下，“外头何人喧哗？”</p>
内侍心翼翼地跑进来，“启奏圣上，姜大人今日上朝来迟，的告知他不能进殿了，没想到他却非要往里闯”</p>
皇帝黑了脸，“这个姜少昭，让他滚进来！”</p>
姜少昭畏畏缩缩进了殿，一进去，先给皇帝来了个三拜九叩，“皇上恕罪，微臣先前实在是身子不适，所以忘了今日没告假，一下睡过头了，待到起身发现闯下祸端，这就立刻赶了过来”</p>
看着他不断认错的样子，皇帝声音凉薄，“起来规矩站好！扣一个月俸禄！”</p>
“是，是谢主隆恩！”</p>
看着姜少昭进来这一阵与皇帝天衣无缝的配合，姜行与陆玄，以及沈霆安几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p>
好戏，要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