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姨娘自知沈府难保，也自知沈清淼若还和沈家有所关联，那将来必难逃一死。</p>
兰姨娘能为她女儿打算，她自然也想尽快为之打算。</p>
只是人各有命，她好不容易支持沈清淼自己择夫，还故意去捉奸，就是想逼婚的。</p>
那料到事情会出了意外？</p>
清淼睡错了人，且还让人给跑了。</p>
她走投无路，迫不得已也只能想着先把人先送到楚楼。</p>
她想着，最起码，清淼能先保住自身，而后，若真等到那王郎君来寻，也算是一桩幸事。</p>
便是等不来那位王郎君，按照楚楼对沈清霖的优待，依照她背地里打探到的那些消息。她以为那背后人也可以保全沈清淼的。</p>
可沈清婼一开口，她又瞬间慌了。</p>
她强撑着身子从床榻滑下来，就想要朝沈清婼下跪。</p>
沈清婼眼疾快先扶着了人，声音微冷的道：“你这是做什么？姨娘，有些事情即便旁人能相助几分，终究也是要靠自己的段的。你就这样一声不吭，冒冒失失的把人送过去，我、我现如今也没办法去救人啊！”</p>
那楚楼明面上的监视已经撤走了。</p>
可她若出面，势必又要引起皇贵妃留下的暗哨的怀疑的。</p>
届时，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便又要再起波澜。</p>
他们这边压根经不起更多波澜的。</p>
一步一行，关乎的不仅仅是他们自身的性命安全，还有临王府的人，还有陆兆和三皇子，还有寒山寺那些人，还有边界南姝等人——已经漫天盖地的洒下，那头有个窟窿都容易空忙一场的。</p>
沈清婼面露难色。</p>
花姨娘却红着眼睛拉住了她的：“姨娘知道你为难，可姨娘除了这么做以外，实在也是别无他法了。大姐，你不知道，老爷最近已经是性情大变了。我怕，我怕到时候不用旁人动，他便会先把我们这些人屠杀个一干二净了。”</p>
“皇贵妃能放他回来，是让他发了毒誓的，不定还用其他段控制了他。”</p>
“我曾在深夜偷偷去过他书房。那书房里满满当当挂着的都是用朱砂写的大字，满目的‘杀’，血红血红的，我看着都怵的慌。”</p>
“姨娘死了无所谓，可我不能让清淼大好年华就这样没了啊！”</p>
“大姐，你想想办法，你再替清淼想想办法，最起码，让她往后余生的日子好过一些，可以吗？”</p>
最后三个字问的卑微又低哑。</p>
沈清婼脸色凝重了些：“我只能会尽量让人照顾着她。但姨娘，她会走到哪儿，会选择走哪条路，我做不了主。”</p>
花姨娘扯嘴轻笑，语气里尽是无奈和苦涩：“姨娘都没法做她的主，又何敢让大姐做她的主，为她的人生负责？”</p>
“大姐只要有这句话，只要在危急情况下保着她性命，便也算是对的起我们母女了！”</p>
花姨娘完，又不顾沈清婼阻拦的，在床榻上重重给她磕了一头：“往后，就全赖大姐了。”</p>
她微微一笑，随即又缓缓躺下在了床榻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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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目死气。</p>
沈清婼看的不忍心：“姨娘既然知道父亲对府上所有人动了杀心，为何不想着给自己也寻一线生？”</p>
泪水从脸颊滚滚落下，她抬举起腕。</p>
腕上是一个碧绿色的镯子，晶莹剔透，成色极好。</p>
花姨娘看着那个镯子，呐呐道：“我想过逃走的。”</p>
“沈清萌大婚前几天，我就带着清淼离开了了。可当我们宿在山洞中，外头寒风凛冽，洞中却有饿狼守候，我们想逃，却还只能借助搜山的强盗跑走的时候，我便知道，我们逃不开的——”</p>
“我自被家人卖进花楼，学的全都是些献媚之术，我到外头，根本就没有安身立命的能力。”</p>
“我自己尚且无法保全自己，又如何能保全清淼？”</p>
“所以我用段哄着那些强盗之后，我带着清淼又重新回了沈府。”</p>
花姨娘完，又痴痴的笑了起来：“我在沈家伏低做，委屈求全那么久，我也不曾让其他外人碰过我。可那天，为了清淼有活路，为了清淼不至于真的被糟蹋了，我只能笑着重新捡起那些我深恶痛绝的东西——”</p>
“大姐，你知道当时我是怎样绝望的心情吗？我觉得我这个娘当的不称职极了！”</p>
“那天，我甚至想到了一把火烧死那些强盗，然后和沈清淼一起，就那么安详的躺在那片火海中——”</p>
“最起码，不用受这么多白眼，不用为了活着而百般受辱。可我想死，清淼不想——她的人生还有很多可能性，她还没见过更广阔的天地，她还有会去改变她自己的命运，去改写她未来的人生。她哭着求我，要活着——”</p>
“我便也只能活着——”</p>
花姨娘着，泪眼汪汪的，却是笑着看向了沈清婼，悠悠问道：“你知道这镯子是谁给我的吗？”</p>
沈清婼猜到了，但她不敢。</p>
花姨娘笑道：“是你父亲。”</p>
她转动了下腕，碧绿的腕在她白皙的腕上越发显得透彻细腻。</p>
她笑道：“那天我想了很多。想我这一辈子，想我从前经历过的所有苦难和欢乐。”</p>
“想来想去，却发现，我最美好，最开心的那段日子，竟然就是和你父亲在一起的日子。”</p>
“他可能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也可能是曾经是个好人，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颗心也被阴谋算计，歹毒狠辣渐渐侵蚀了——但不论如何，他是真心对过我的。”</p>
“不然，那时候他也不可能顶着重重压力让我改头换面，还把我接进来了这沈府。”</p>
“所以，我在那一刻想明白了。我这条命本来就贱如草芥，幸得沈郎相救，才免于死的难堪，被万夫唾骂，才免于草席裹尸，横尸荒野。他于我，终究是大恩。”</p>
“所以我不该让他这时候独自面对所有的。”</p>
花姨娘着，泪水已然肆虐。</p>
满脸泪痕，冲刷了脸上的脂粉，露出底下的松垮肌肤来，她却浑不在意，抬用一方帕子轻擦拭了下，冲着沈清婼道：“抱歉，我的有些多了。”</p>
“大姐您新婚之喜，实在不该让您听这么多晦气的事儿的。”</p>
花姨娘满眼愧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