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于子涛收回视线，转头看向沙发上的陈三。</p>
那个大光头正盯着屏幕发呆，脸上的表情像是刚被人抢了钱似的。</p>
&p;#34；陈哥。&p;#34；于子涛叫了一声。</p>
陈三没反应，眼睛还粘在上，那颗油光锃亮的光头在光线下格外显眼，活像个耀眼的大灯泡。</p>
&p;#34；陈哥！&p;#34；于子涛提高音量，顺抄起桌上的打火扔了过去。</p>
&p;#34；哎哟！&p;#34；陈三被砸了个正着，忙脚乱地接住打火，&p;#34；干啥干啥啊，我这正算账呢！&p;#34；</p>
&p;#34；别算了，你那点钱跑不了。&p;#34；</p>
于子涛摆摆，&p;#34；问你个事儿，你知道南郊建材城的老板是谁不？&p;#34；</p>
“南郊建材城？”</p>
陈三把往兜里一揣，摸了摸大光头。</p>
&p;#34；老板叫什么来着？让我想想哦对，叫李俊生！这子我有印象，早些年他在蔬菜批发市场卖鱼，和我打过几次交道。不过这子长了一张好脸，买他鱼的人大多都是二八少妇，嘿嘿嘿&p;#34；</p>
于子涛安静地听着，并没有打断陈三的八卦。</p>
“后来听这子走了桃花运，被一个有点背景的女人看上，摇身一变就成了建材城的老板。白了，他就是个有钱女人养的花瓶，没啥地位，充其量就是个家庭妇男兼高级打工仔。”</p>
于子涛轻轻&p;#34；嗯&p;#34；了一声：&p;#34；他那建材城生意怎么样？&p;#34；</p>
“前几年阳东搞大基建的时候，生意好的不得了，每天进出建材城大门的货车就像赶鸭子一样，一波又一波最近这一年多房地产趴窝了，建材城也软了，不过也不至于饿死，毕竟人脉还在。”</p>
“人脉？你是，他老婆背后的资源？”于子涛来了兴趣，身子往前凑了凑。</p>
&p;#34；是啊&p;#34；</p>
陈三点点头，&p;#34；听他老婆娘家和市里某位领导有关系，具体是谁我就不清楚了。这种事儿人家捂得严实着呢。&p;#34；</p>
于子涛眼神一凝：&p;#34；他老婆叫什么？&p;#34；</p>
&p;#34；好像姓王王什么燕来着？&p;#34；陈三挠着光头，一副卡壳的表情。</p>
于子涛试探性地提示：&p;#34；王家燕？！&p;#34；</p>
“对对对，就是王家燕！”陈三激动地一拍大腿。</p>
于子涛眼神忽而变得锐利：“陈哥，你认识人多，帮我打听一下王家燕的社会关系，尤其是和她有连带关系的兄弟姐妹。”</p>
&p;#34；行啊！&p;#34；</p>
陈三二话不，腾地站起身就往门外走，那架势活像要去干架。</p>
他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抓起桌上的烟盒揣进兜里，&p;#34；等我消息！&p;#34；</p>
于子涛略一思忖，飞快地给冯瑶发了条微信：</p>
不要给王家燕任何回复，挫挫她的锐气，晾一晾再！</p>
明白。</p>
冯瑶简单地回了两个字。</p>
放下，于子涛看向电脑屏幕上早已定格的股价，心里有了一层担忧。</p>
今天的润和股份堪比虐心大戏，从低谷起步，又从山巅跃下，结结实实玩了一把过山车。</p>
有多少散户被耍得团团转，像陈哥一样经历了悲——喜——悲的三重奏。</p>
润和的日k线收出长长的十字星，空头反扑来势汹汹，连涨七天的多头已成强弩之末。</p>
明天能突破46的压力位，就还有势能再创新高；万一跌破今天的最低点390，那就大势已去，早早离场。</p>
他转身拿起桌上的台历，翻到下一页，用红笔画了个大大的问号。</p>
笔尖在纸上停留了片刻，他又在这个问号外画了个圈。</p>
“明天一战，既分高下，更决生死！”于子涛喃喃自语。</p>
他将红笔往桌上一丢，伸了个懒腰，转身走出了屋门。</p>
西林大学的林荫道上，夏夜的暖风裹挟着栀子花的香气。</p>
路灯像是被蒙了一层纱，昏黄的光晕里飞舞着几只不知疲倦的飞蛾。</p>
远处图书馆的轮廓在夜色中沉默矗立，玻璃窗反射着零星的灯光。</p>
一对儿大学生情侣坐在石凳上，低声着话，时不时传来咯咯的笑声。</p>
不远处的另一边，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张石凳上，一边对瓶吹，一边回忆着过往。</p>
&p;#34；咔嚓&p;#34；一声，鲁飞用牙咬开第二瓶啤酒，泡沫顺着瓶口溢出来，他急忙对着瓶口猛吸一口。</p>
</p>
&p;#34；哎老涛，你那会儿想和杏雪话你就呗，为啥非得跟我换座位？&p;#34；</p>
&p;#34；中间夹个你，我怎么和杏雪话？你是想当电灯泡啊，还是想当传声筒？&p;#34；于子涛仰头灌了口啤酒，&p;#34；没一点儿眼力劲儿！&p;#34；</p>
&p;#34；嗨你还赖我了？&p;#34；</p>
鲁飞嗓门陡然提高，引得那对情侣往这边张望。</p>
&p;#34；右边座位本来就是我的！再，换了座位也没见你跟杏雪一句话！&p;#34；</p>
他模仿着于子涛当年的样子，板着脸压低声音，&p;#34；&p;#39；这道题选&p;#39；——你他妈就会这一句！故意装深沉呢？&p;#34；</p>
于子涛嗤笑一声，月光在他镜片上闪过一道冷光：&p;#34；你懂个屁！美是用心来感受的，不是靠嘴来赞美的&p;#34；</p>
&p;#34；切！闷骚男！&p;#34；</p>
鲁飞&p;#34；噗&p;#34；地吐出一个花生皮，&p;#34；给你会你不中用啊！早知道你装哑巴，还不如我跟杏雪唠几句呢。&p;#34；</p>
于子涛没接话，只是默默喝酒。</p>
树影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痕迹，远处篮球场上传来&p;#34；砰砰&p;#34；的运球声，像是遥远岁月里传来的回声。</p>
&p;#34；其实吧&p;#34；</p>
鲁飞的声音忽然变得含糊，&p;#34；咱们班好多男生都喜欢杏雪。当然，我也不例外&p;#34；</p>
&p;#34；但我们只是单纯的喜欢，可你倒好&p;#34；鲁飞通红的眼睛盯着于子涛，&p;#34；为她和人骂仗打架，甚至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地步，可惜人家还不知道，哎&p;#34；</p>
鲁飞咕嘟嘟又灌了几口酒，“好听点儿，你是用情至深；难听点儿，你他妈就是贱！贱得找不着北那种贱！可怕的单相思啊，真他妈比刀扎还难受”</p>
鲁飞越话越多，嘴里的酒气也越发浓郁。</p>
“上回王鹏回来，给我看了杏雪的照片，你猜怎么着？昔日班里的高冷女神，转眼就成了昨日黄花，就像就像墙上的一张旧挂历，哈哈哈哈”</p>
鲁飞肆意大笑，不远处的那对儿情侣不满地起身离开。</p>
于子涛发觉鲁飞情绪不对劲，便试探着问：“飞子你们离了？”</p>
这句话像按下了某个开关。</p>
鲁飞突然抱住头，声音发闷：&p;#34；这些年我们对她的好，她没有一点儿记在心上反倒用假怀孕骗我，骗我爸妈还骂我窝囊废，骂我爸妈不中用&p;#34；</p>
鲁飞用拳头狠狠砸着脑袋，&p;#34；这样的女人，我一天都不想和她呆了&p;#34；</p>
夜风拂过树梢，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个夜晚的叹息。</p>
&p;#34；没有孩子更好，才能更快的断舍离。”于子涛拿起酒瓶和鲁飞碰了一下，“飞子，你做得对，我们几个都支持你。&p;#34；</p>
鲁飞械地点点头，酒瓶在他里微微颤抖。</p>
&p;#34；尽早把财产分割了吧，免得夜长梦多。&p;#34；于子涛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p>
&p;#34；我自愿净身出户，老房子和存款都给她&p;#34；</p>
鲁飞突然抬起头，眼睛里燃起一簇火苗，&p;#34；但股票是我一点点赚来的，我不想让她白捡了便宜！&p;#34；</p>
&p;#34；算了，不就三四百万吗？给她！&p;#34；于子涛拍了拍他的肩膀。</p>
&p;#34；你得倒轻巧！从十万到百万，再到快千万，我容易吗我&p;#34；鲁飞猛地站起来，又因为醉酒踉跄了一下。</p>
&p;#34；有我在，用剩下的钱，照样能帮你赚回个一千万。&p;#34；于子涛声音不紧不慢，&p;#34；前提是，你得重新开户。&p;#34；</p>
&p;#34；为什么？&p;#34；鲁飞眼神茫然。</p>
&p;#34；离婚诉讼期间，法院会冻结股票账户，你都交易不成，还跟我怎么赚钱？&p;#34；</p>
鲁飞像被戳破的气球，缓缓坐回石凳上，沉默不语。</p>
远处钟楼传来十声钟响，在夜色中荡出悠长的回音。</p>
不知过了多久，鲁飞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把心中积压的烦闷全都吐出来。</p>
&p;#34；飞子，祝贺你走出藩篱&p;#34；</p>
于子涛握住鲁飞的，稍稍用力，“没有锁链的翅膀，会飞得更高！”</p>
路灯下，不知哪个学生突然用放起了许巍的歌。</p>
沙哑的歌声乘着夏夜的风飘过来：</p>
&p;#34；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p>
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p>
你赤空拳来到人世间，</p>
为找到那片海，不顾一切&p;#3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