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文工团里的众生相</p>
上午十点，南疆日头正盛。</p>
“嘶，你别急，我慢慢跟你。”</p>
卓纭陡然被程开颜用力抓着臂，眉头微皱，吃痛道。</p>
“抱歉，是我激动了。”</p>
程开颜见状将收回，歉意道。</p>
“不碍事。”</p>
卓纭摇摇头，她知道林清水对程开颜很好，一直拿他当弟弟对的，而且还救过他的命，也难怪如此紧张林清水的去向。</p>
她有次生病去医院，就是林清水给她看的病。</p>
对那个女人的印象，不算好也不算好。</p>
一头干净短发，厚厚的黑框眼镜将鼻梁压出两道红印子，镜片底下透露出一双无神的眼睛，神色笨拙木讷。</p>
但在自己看病时，拿着听诊器在心口听声音的动作都异常轻柔，明明打针的针头那么粗，但在林清水这里却感受不到疼痛，有种别样的温柔。</p>
总的来是个好人。</p>
正因为程开颜的关系，卓纭对这个奇怪的女人留了些心思，这才知道这些消息。</p>
心中思绪纷飞，卓纭看了眼程开颜，继续：“你也知道前线医务资源紧张，三月份的时候，总医院应上级领导要求，派遣名数十名医生，一百护士前往前线医院。</p>
就在上个月，林清水就被调到老山前线去了，我找她们同事打听后，是被领导穿鞋了。”</p>
完，卓纭眼神有些担忧的看着程开颜。</p>
前线的条件可比军区总医院差太多了，而且上前线自然是有生命危险。</p>
明摆着是被领导穿鞋刁难了。</p>
“调到前线去了在老山我知道了。”</p>
程开颜脸色严肃郑重起来，毕竟是军区医院，上前线是根本避免不了的。</p>
只要不是出事了就好。</p>
至于被领导刁难</p>
程开颜眼神一冷，将心事压下，转而笑着：“多亏你了，卓同志，要不是你我恐怕得一通好找。对了，你这大半年过得怎么样”</p>
“不客气，顺的事情。”</p>
卓纭浅浅一笑，两根大辫子在脑后开心的晃悠，“我的话，又没什么好讲的，你也知道文工团里无非就是每天练舞，或者参加各种表演，上个月才去了趟前线做表演。</p>
来也遗憾，自从你走了之后，团里才发现居然没人会弹钢琴了，都是一些半吊子。</p>
上次表演的时候领导要看芭蕾，就结果没人会弹，还是用其他乐器代替。”</p>
“呵呵，怎么我走了才发现呢”</p>
程开颜轻笑一声。</p>
“就是你走了大家才发现原来你这么重要啊，我跟你，你走了之后，我听叶子楣她们几个讨论过你好几次。”</p>
卓纭不好意思的紧了紧，她也是才发现。</p>
在她印象里，程开颜在团里算是比较边缘的人。</p>
一开始还蛮受欢迎的，他长相出众，还弹得一好钢琴。</p>
私底下不少女孩都比较欣赏他，就连那个家里是高级干部的叶子楣都对他有些好感。</p>
只是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恼了文工团里那伙由干部子弟结成的团体，被他们针对。</p>
那伙人也不敢做的太过，毕竟程开颜在团里就比较优秀出名。</p>
也就是团里每年的评优评先这些好事，没他的份，再就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刁难。</p>
以至于让一些人渐渐疏远了他，毕竟谁也不想这样的情况落在自己身上。</p>
而卓纭家境一般，和程开颜接触的也不多，自然只能随波逐流。</p>
后来程开颜帮了她，卓纭这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p>
“许星那个王八蛋还有骚扰你吗”</p>
程开颜不置可否的摇摇头，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言。</p>
“他啊他现在没这个胆子，也可能没有这个能力了。</p>
自从上次被你揍过一顿，好像伤到那里，但是关了一个月禁闭，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p>
卓纭有些幸灾乐祸的笑着。</p>
紧接着又有些担忧的看向程开颜，许星被伤到了那里自然是要找程开颜出气，只是后来程开颜立下了二等功，就连许星他老子都不敢轻举妄动。</p>
但程开颜伤好了之后就直接退伍了，这件事他们再恨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p>
现在</p>
“你回来的事情别让许星知道了，不然他肯定要找你报复的。”</p>
卓纭担心的道。</p>
“放心，没事。”</p>
程开颜淡笑着点头，区区一个干部子弟，根本上不了台面。</p>
要是许星他老子来，程开颜可能会正视一眼。</p>
采风工作组。</p>
虽然属于临时性工作组，但它是由总政直辖。</p>
总政治部本是部队的军政工作关，其直辖的工作组级别极高，一般等同于直属部门，或低半级。</p>
而且还由总政治部的高级干部江云霞，刘白玉统筹领导。</p>
另外考虑到其任务，涉及全国范围内的军旅采风文艺创作和宣传工作。</p>
其级别接近正军或副军级。</p>
这种级别设置，能够确保其在执行任务时有足够的权威和资源调配能力。</p>
“那就好，哎，对了，听林清水你现在成作家了”</p>
卓纭见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便没有多什么，而是好奇的询问别的。</p>
“算是吧，不过也不是作协的专业作家，只是平时随便写写。这次来南疆也是受总政部号召，到前线来采风。”</p>
程开颜笑着解释道。</p>
虽然这大半年以来，他在文艺界已经有了不的名气，甚至还有不少书迷。</p>
但南疆这个地方，不同于bj上海这些大城市。</p>
这里偏远落后，消息闭塞。</p>
可能其他发达城市流行的，火爆的书传到这里来都过去好几个月了。</p>
而且部队这种半封闭式，军事化管理的地方，和外界的交流还是相对较少。</p>
即便是负责文艺工作的南疆文工团，也只有每个月放假的时候，才有会离开军区，到外面去，这个时间可能也只有一两天。</p>
这里的书店都没有几本他的书，买都买不到。</p>
因此卓纭也只是从林清水那里听程开颜现在是作家，写了一些书。</p>
“原来是军旅采风啊那也很厉害了！”</p>
卓纭感慨道，她怎么程开颜忽然回来了。</p>
话音刚落，文工团大楼里的喇叭声响起。</p>
女人脸上神色一紧，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要集合排练了，程开颜下次再聚吧，对了，你现在住在哪儿”</p>
“没事，你去吧，我现在宿舍20。”</p>
程开颜摆摆。</p>
“我知道了！”</p>
卓纭挥挥，随后转身离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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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区文工团大楼。</p>
排练室。</p>
此时正值上午，明净的阳光透过长长的方框窗户，落在黄色木地板上。</p>
头顶两顶绿色吊扇，呼呼转悠，在地上留下扇叶的阴影。</p>
干净地板上放着一台录音中，熟悉的乐声响起，是草原女民兵。</p>
“站在草原上哎把bj遥望。</p>
心中升起不落的红太阳！</p>
牛羊成群，马儿肥壮。因为有了碧绿的牧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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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场碧绿翡翠一样，因为有了雨露阳光。</p>
毛泽东思想把我们武装！</p>
草原女民兵心红胆壮志如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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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身镜前。</p>
站着一排身着军装的女兵，穿着军绿色短袖，宽松长裤，脚踩舞鞋，持红色旗帜。</p>
女兵们在阳光下，在音乐声中，翩翩起舞留下一个个倒影。</p>
尽显英姿飒爽，美丽舞姿。</p>
“收紧，踢腿！好！”</p>
“叶子楣，注意表情，刚强一点！”</p>
“大家注意间距！”</p>
一头短发的中年女人中拿着教鞭，在侧面不停观察，毫不留情的指出演员们的错误。</p>
不一会儿，练习告一段落。</p>
女同志们纷纷疲惫的坐在地上。</p>
叶子楣也不例外，漂亮大方的脸蛋沾着汗水，她捋了捋耳边汗湿的头发。</p>
“子楣，我怎么觉得陈老师今天怎么这么严格连你都被训了。”</p>
这时，一个圆脸女同志凑到叶子楣身边来，抱怨道。</p>
“呼不清楚啊，对了卓呢，不是让她回去拿水壶去了吗”</p>
叶子楣摇摇头，表示不清楚，随后又问起卓纭的下落。</p>
“卓纭应该快来了吧。”</p>
圆脸女同志迟疑的。</p>
就在这时，被称之为陈老师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低头看了眼二人，随后大声道：“之所以对大家这么严格！是因为过两天有一场表演。”</p>
“过两天有表演为什么我们不知道”</p>
“这也太突然了吧”</p>
现在不仅仅是跳舞的女同志们在抱怨了，就连团里负责其他事情的男同志此时也炸锅了。</p>
“闭嘴！军人首先要服从命令！”</p>
陈老师冷哼一声，顿时众人不话了，她满意的点点头，“这件事情我也才刚得知，是因为总政号召全国文艺工作者上前线进行采风工作。</p>
就在今天从bj乘专而来的采风工作组携三十余位作家，诗人等文艺工作者抵达我们南疆军区，再过几天，全国各地，数百名文艺工作者将抵达。</p>
为此军区领导决定让我们文工团举办一场表演。”</p>
“原来如此。”</p>
一番解释后，大家心中虽然还有不满，但这时都明白了。</p>
干系重大，由不得他们。</p>
众人坐着休息，简陋的排练室里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表演的事情。</p>
叶子楣身边坐着五六个女同志，都是他们团体里的。</p>
不少人都是干部子弟。</p>
此时，扎着两根羊角辫的女同志卓纭抱着水壶跑了进来，一眼就找到叶子楣。</p>
她有些兴奋激动的喊：“你们知道我在路上遇到谁了吗”</p>
“谁知道呢渴死我了，快给我！”</p>
叶子楣白了眼卓纭，将怀里的水壶抢过来，灌了口。</p>
“谁是谁难道碰到你相好的男同志”</p>
圆脸女孩好奇的问。</p>
其他人则面色平淡的看了眼，当然只是对出身一般，还污了名声的卓纭不太感兴趣。</p>
要是叶子楣开口，肯定是七嘴八舌的询问。</p>
卓纭见状心中颇为微妙，知道有些人是故意忽视自己。</p>
她也不在意，而是叉着腰，对叶子楣等人上气不接下气的：“程开颜！”</p>
“我遇到程开颜了！”</p>
“什么！”</p>
圆脸女孩惊呼起来，连带着叶子楣都微微侧目。</p>
这下众人纷纷惊讶了。</p>
“程开颜不是退伍了，啊他怎么又回来了”</p>
一个脸型狭长，看着有些刻薄的女同志很是好奇的问，看了眼叶子楣：“莫非是为了我们子楣而来的乖乖！这子回去大半年这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的是谁”</p>
“估计是被他那个从一直长大，考上了北京师范大学的青梅竹马给抛弃了，然后这才想起来我们家子楣的好，哼！这种男人可不能要。”</p>
圆脸女孩冷笑一声，然后看向叶子楣寻求认同。</p>
“大家不要乱了，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回来，都和我无关。</p>
至于以前的事，那只是我那时的年轻气盛，一时的错误罢了。</p>
我早就对他不感兴趣了。”</p>
叶子楣较常人白皙一些的脸很是淡漠，仰着下巴道。</p>
她在十八岁生日那天的夜晚，找到程开颜，拉着他树林中，向他告白，却遭到对方拒绝。</p>
当时程开颜以家中还有等待他回去，从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拒绝了她。</p>
赵瑞雪！</p>
叶子楣直到现在都还记得这个名字，赵瑞雪这个名字，带给她刻骨铭心的耻辱。</p>
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拒绝，以她的家世，她的美貌，她为人，居然根本比不上这个女人。</p>
如她这般高傲的性子，自那次之后，就再也没有跟程开颜过一次话。</p>
“呵呵。”</p>
众人尴尬的笑了笑。</p>
叶子楣见状，冷冷扫过的众人，淡漠道：“程开颜除了样貌和钢琴，他又有什么值得道的</p>
论学识他只是个高中辍学，论家境，父亲是北大教授但早已去世，母亲是个学老师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像这样的男人实在不起眼。</p>
另外我家里已经给我介绍了门当户对的对象，家里是省里的高级干部，他本人又是陆军学院的学生，一毕业就是高级军官，前途不可限量。</p>
程开颜从部队退伍后拿了退伍金就走了，目光短浅到连工作都没选择分配，实在愚蠢。</p>
听现在因为知青返城的事情，闹得城里不好找工作，他该不会是找不到工作，这才灰溜溜跑回来了吧”</p>
到后面，叶子楣脸上满是嘲弄，讥讽之色。</p>
看得出来，她心中对程开颜还是抱有怨怼之意。</p>
“这倒也是，程开颜确实比不过那位。”</p>
众人默默点头，叶子楣那个家里介绍的对象来过一次，人长得高大，身材健硕，个人条件非常不错。</p>
就是样貌比不过程开颜而已。</p>
“呃程开颜不是没工作，他现在是作家，而且这次是来南疆前线采风。”</p>
此时，卓纭弱弱的举，解释道。</p>
“作家！采风”</p>
“那我们过两天，岂不是要表演给程开颜看了”</p>
众人纷纷侧目，向卓纭这个透明投来视线。</p>
叶子楣也眼睛张大了，有些惊讶。</p>
没想到程开颜现在成了作家</p>
不过她很快就平静下来，她双抱胸道：“那又如何，他又没读过多大的书，最多是个作家而已，没什么可惊讶的。”</p>
“的也是。”</p>
众人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p>
程开颜好像只是高中辍学吧</p>
另外哪个大作家会上前线来采风呢</p>
与此同时。</p>
排练室的门外，一个身材消瘦脸色枯槁蜡黄的年轻男人，听见她们聊的事情，顿时眼露凶光。</p>
“程开颜你等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