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众人修整完毕后,都头一时间去见了许惑。</p>
虽然日子过得苦,但他们还是十分感激许惑。</p>
这样的好处,在外面拿着钱排队,不会有人教他们的。</p>
许惑坐在那里受了他们一礼,看见众术士都恋恋不舍,许惑:“要不,再来一周?反正我还能讲。”</p>
“不了不了”</p>
“啊,我妈叫我回家吃饭了!”</p>
“你他妈都八十八了,你哪来的妈?”</p>
“呕,我受不了了。”</p>
众人纷纷告辞,许惑独独留下了淳一和段白鹤。</p>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p>
段白鹤:“许观主,我知道你和我的前世有不的关系,但,人不能留恋在过去,我也不能因为遗忘的过去,来斩断今世的情谊。”</p>
淳一抱住了她,眼泪哗啦啦的直流:“是师父没用啊,你叛出师门吧,我把你认作我的干女儿,也是一样的。”</p>
许惑无力:“我还在旁边呢。”</p>
淳一:“对不起,我学糊涂了。”</p>
段白鹤坚定的抱住师父:“总之,我是不会叛出师门的。”</p>
许惑盯着她的脸,试图在脸上找出与丹南越的相似之处。</p>
她们的眼睛都很圆。</p>
但。</p>
师妹看向她时,是满满的欣喜。</p>
而这双眼睛,是警惕的,如同狐狸般的警。</p>
许惑突然觉得很难过。</p>
她现在身上流着南越的血,而她,已经彻底的忘记了她。</p>
天道。</p>
好狠啊。</p>
让本该在一起的人走向对立,她是玄黄观的掌教,不能把核心功法传授给外人,这是留下的宗规祖训。</p>
段白鹤,更不可能退一步,选择她这个没见过几面的陌生人。</p>
命运弄人</p>
这是对她的惩罚?亦或是警告。</p>
段白鹤忍不住抬头,许惑半掩的阴影里,光影自鼻尖割出分界线,不知为何,段白鹤似乎觉得她的唇色有些发白。</p>
但很快,许惑从阴影中起身,整个人自阴影中走出,俯视着她。</p>
那目光,看的段白鹤有些不自在。</p>
“段白鹤,你的对,我不能左右任何人,所以——”</p>
她的抵在左肺以下,以指作刀,重重划过。</p>
紧接着,许惑唇角就溢出了鲜血,被她轻描淡写的抹去:</p>
“你不知道,我的骨头很特别,这是一具偃骨,也称仙骨。”</p>
“偃骨有另一种用处,它可以替换进任何人的体内,同样也可以为人道基,不受任何排斥。”</p>
段白鹤的眼睛缓缓睁大,她已经知道许惑要干什么了。</p>
“不要,我不要你的东西!”</p>
然而,她还是迟了,许惑划开肋骨处的皮肉,面不改色的将伸进去,皱了皱眉,掰断自己的一根肋骨。</p>
骨头被取出来时,盈盈着泛着一层白光,像是上好的和田玉,只是沾了血,看着森然无比。</p>
段白鹤情绪激动,如虾米般跟着被发出今天的咳嗽。</p>
“咳咳咳,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因牺牲你的方式。”</p>
许惑像是揉捏面团一样,揉捏着那段骨头,心翼翼的塑造成想要的形状。</p>
她头也不抬:“这是我欠你的,南越,你为了我违背了你的意愿,我知道,那对于你来需要多大的勇气。”</p>
她都知道。</p>
她知道她的师妹南越有多累,明明自己还是孩子,居然生了孩子。</p>
她需要生下一个又一个孩子。</p>
她需要毫无遗漏,她需要殚精竭虑,衍算成千上万次,留下十几只锦囊,留下森严的祖训,只为促成她的复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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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惑不知道她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p>
她怀着满腔愧疚,想要弥补——</p>
但,段白鹤不是丹南越。</p>
许惑也不是她的师姐了。</p>
故人不在,但,许惑做不到不去帮助段白鹤。</p>
同样,她也做不到,认为眼前的段白鹤是丹南越。</p>
维系人和人之间联系的,是感情,是记忆。</p>
段白鹤咳嗽不止,只觉得心脏钝钝的痛。</p>
她发现,她居然在担心许惑。</p>
“师父,我们回去!”</p>
段白鹤伸去拉淳一,淳一却有些犹豫的没有动。</p>
“师父!”</p>
段白鹤加重了语气。</p>
淳一终于不情不愿地挪动了几步。</p>
许惑:“段白鹤,回来!”</p>
段白鹤梗着脖子:“你现在对我的,究竟是对你师妹的愧疚,还是单纯的想要帮助我,如果是前者,我不接受!”</p>
许惑再次咳嗽了一些血,她随便用袖子沾了沾,仍就是那副无所谓的态度:</p>
“段白鹤,你就是她,只是没有记忆,没有情感的她,有什么好争辩的,你就当,是我心软,是你好命。”</p>
段白鹤感觉自己的骄傲在这时碎了个彻底。</p>
心软好命?不过是高高在上的施舍。</p>
她凭什么觉得自己会接受?</p>
许惑身影一闪,已经到段白鹤身前,反扣住她的肩,将中的东西打入段白鹤的体内。</p>
段白鹤眼眶都红了:“许惑,你放开我,我不需要你的施舍!”</p>
许惑盯着倔强的女孩,一字一顿的恶语相向:</p>
“偃骨现在已经在你身体里了,你这样的话会不会太迟了?”</p>
“因为那一点情分,我愿意帮你。</p>
“但你想偷吃还嫌嘴脏,恨不得站着把饭要了,你占了这天大的便宜,还想保持你那可怜的自尊,天下哪有这等好事?”</p>
段白鹤仿佛被戳中了心事,整个人身体不停的发抖。</p>
许惑面无表情的继续输出:“你之前求我,我就是想让我对你心软吗?”</p>
“现在得偿所愿了,就快离开玄黄观。”</p>
“从今天起,我不想再见到你。”</p>
段白鹤是真的受伤了。</p>
她没想过之后和许惑不来住,她没想过要和许惑当敌人。</p>
淳一一把捞住徒弟,给许惑认真的道了个谢,走了。</p>
出门后,淳一还训段白鹤:“好东西为什么不要,那家伙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来还债了,你是不是傻”</p>
声音逐渐远去消失。</p>
许惑重新做回了阴影里。</p>
她现在希望段白鹤能一直记住她的无情。</p>
最好恨她吧。</p>
不要爱她。</p>
爱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p>
不知道做了多久,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p>
门帘被掀开。</p>
许文允大步踏了进来。</p>
当他看见女儿龟宿的阴影里,只有腿和鞋还在阳光照射的范围内,许文允的心猛的揪了起来。</p>
那一瞬间,他觉得,如果那些阳光彻底被阴影侵蚀,他的女儿,也会如同阳光一样,消失泯灭,再也不见天日。</p>
所以,许文允冲了过去,把许惑从凳子上拉了起来。</p>
许惑重新撞进了暖融融的阳光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