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楼影在后面的几百万年里想过很多，每次坐在那棵梧桐树下，看着周围明明熟悉到极致，也陌生到极致的景象。</p>
总是能记起那段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地记忆。</p>
大雪纷飞，他如果没有伸出，结果会不会变得不一样？</p>
神明啊</p>
你有没有想过，你会被你的信徒背叛？</p>
“叛逆者就该死无葬身之地。”</p>
月楼影还记得自己问过那位创世神，那位创世神女，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p>
但那位红衣的绝世女神的是什么呢？</p>
——永远回不到过去的爱人！</p>
她是永悬于空的月、是热烈璀耀的日、是整个世界！</p>
没有人会不喜欢她</p>
他没想过会有人不喜欢她！</p>
更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亲将神女的心脏挖出来。</p>
“叛离者”</p>
胸口染血的神女倒在地上，用一种近乎破碎整个世界的眼神看着她的徒弟，她曾经最虔诚的信徒！</p>
“师父，你没了心脏还能活，但，但无觞她，无觞她”</p>
神女只是微微闭上了眼睛，独自承受着来自爱人的诅咒。</p>
月楼影在很的时候其实听过，神女之所以会成为神女，那是因为她亲杀了爱人，爱人在临死之前给她下了弑心咒。</p>
因为同样是叛离者</p>
他拿走了神女的心脏，神女从此下落不明，大界崩塌陷落。</p>
神女之心成了乱世争夺的瑰宝</p>
血色弥漫，硝烟四起</p>
人族，妖族，兽族，魔族</p>
每个人的身上都沾满了泥土和鲜血</p>
分不出来是人族，亦或者是其他几族</p>
能看见的，只有那一双双被血浸泡过一般，杀红了的眼睛</p>
眼里布满了血丝和暴戾，还有贪婪</p>
大地被血所浸泡，随处可见的都是血，放眼望去，满目的红。</p>
细微的风流过，都带着浓浓的血腥味。</p>
山崖之巅，一抹纤细的人影注视着一切。</p>
她的脚都被银色的细线捆缚，就算阳光都被乌云遮住，也反射着幽冷的光。</p>
她的头发是银白色的，披散在身后，在风中微微颤动，仿佛在悲鸣。</p>
她突然回头，几缕发丝遮住她的脸，只露出一双浅色的眸子，带着无尽的悲伤和绝望</p>
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冰天雪地之下，那一袭红衣的神女朝他伸出了：“走吧，我带你回家。”</p>
他变成了那个差点在冰天雪地里冻死的乞丐，是神女给他了一个家，家里有一个院，院子里种满了星辰花。</p>
但他只是看着那位神女，微微摇了摇头。</p>
神女红色的裙摆拖曳在地上，上面用金线绣着的曼珠沙华仿佛是真的，散发着某种让人无法直视的神韵。</p>
月楼影其实从来没有见过神女的真容，只是那一双金色的眸子让他记了百万年。</p>
那双金色的眸子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潋滟，没有谁会拒绝她，她是神女，是创世神，是一整个世界！</p>
她似乎有些苦恼，但神女不会强迫任何人，似是感知到他身上的排斥，神女有些惋惜道：“那好吧。”</p>
淡淡的金色光芒闪过，她的身影逐渐淡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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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楼影心里陡然生出来一股不舍，伸出布满创伤的：“师”</p>
可是</p>
这些都是梦。</p>
梦醒，那一切就破碎了。</p>
他还是在开满星辰花的院里，守着一院的孤寂。</p>
星辰周转不熄，时间奔涌向前。</p>
他微微抬起眼眸，那颗凤凰蛋光彩熠熠。</p>
明明在触可及之处，却偏偏又似乎距离他很远。</p>
再来一次他会如何选择呢？</p>
无觞是无上神族，只有无上神族的心脏能救她，可无上神族早就消失在滚滚洪流之中，他所知的便只有一个创世神他的师父。</p>
无上神族生来便怜悯众生，可神女失去心脏，创世神殿永久关闭，大界分崩离析，陷入无休止的战乱</p>
诸神趁分割神女的权柄、神女创造的领土</p>
师父失踪</p>
无觞献祭</p>
“我错了”</p>
“我错了”</p>
“我错了”</p>
“我错了”</p>
万遍千遍，时间却不会停下来等他。</p>
万界千象</p>
终是被神所抛弃</p>
“师父，徒儿知错”</p>
所以，能不能不要抛弃徒儿，也不要抛弃这片领土？</p>
月楼影看向漫天恒星，这是新的天空，也是新的星辰，他们被神放逐，彻底遗弃。</p>
“啾啾？”</p>
凤凰眨着豆豆眼看他，见他只顾着看天空半点没反应，低头啄了啄他的掌心。</p>
月楼影低头看向她，在她身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熟悉的灵魂。</p>
“你回来，你是不是原谅我了呢？你们啊总是这么善良，这么心软。”</p>
他不值得被原谅啊</p>
凤凰蹭了蹭他的指尖，然后继续眨着豆豆眼看他。</p>
“你不喜欢战乱，更不喜欢死人，我去帮你结束这场战乱好不好？”</p>
凤凰其实听不懂他在些什么，只是觉得这个人好悲伤。</p>
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人。</p>
但她对他很有好感，似乎他已经陪了她很多很多很多年。</p>
“啾啾！”</p>
她用翅膀在那根指上抚了抚，然后歪了歪脑袋。</p>
月楼影弯唇笑了笑，将她搁在自己的肩膀上。</p>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曼珠沙华，目之所及之处几乎全是，他心中的悲伤难以诉。</p>
也找不到能诉的人。</p>
一声很轻很轻的‘对不起’消散在风中，只有那些曼珠沙华听得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