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招安</p>
军事会议结束后，震慑于朱阁老施加的压力，福建大军被迫向叛军发起了进攻。</p>
加上南边的广西兵，以及暂居琼州的景逸风，对广东叛军形成三面夹击。</p>
具体效果姑且不论，但气势上还是拉满的。</p>
广海卫。</p>
“将军，该歇息了。”</p>
中年书生上前劝道。</p>
“为了区区一个广海卫，伪朝重兵云集，我睡不着啊！”</p>
镇守将军楚二一脸郁闷的道。</p>
广海卫虽然是军事重地，不过主要作用却是打击海盗的时候，才会派上用场。</p>
伪朝大军放着隔壁的肇庆府不打，偏偏过来进攻广海卫，着实让他想不通。</p>
“将军，我们已经挫败了敌军的三次进攻，坚守城池一月之久。</p>
这份战绩，在圣国之中已经是屈指可数。</p>
就算是丢了广海卫，回去也能够给上面交代了。</p>
要知道对面的敌军，可是横扫广西，一路攻克圣都的强敌。”</p>
中年书生强行安慰道。</p>
内心深处，他并不比楚二好受。</p>
作为一名举人，在十里八乡都有贤名，平日里日子过的舒坦着。</p>
结果一着不慎，上了叛军的贼船。</p>
别看白莲圣国现在声势浩大，可熟读史书的成继良，一点也不看好这个新生政权。</p>
自古以来率先造反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p>
尤其是白莲圣国这种充满宗教色彩的起义，更是为王先驱的典型。</p>
士绅集团的力量有多强，他最清楚不过了。</p>
白莲教叛乱动摇了这个群体的根基，必然会遭到反噬。</p>
前期的进展顺利，无非是朝廷各派内斗，给他们创造了会。</p>
等朝廷反应过来，一切都会大不相同。</p>
“没有你的那么简单，真要是吃了败仗，回去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p>
圣国对待败军之将，从来都不会软。</p>
那几个例外的，全是教中元老，才能躲过一劫。</p>
我们这些后面加入的，可没有优待。”</p>
楚二摇了摇头道。</p>
四千守军面对数万敌军围攻，坚守城池一个月，挫败了敌人的三次进攻。</p>
听上去战绩似乎不错，真实原因却非常扎心。</p>
在过去的一个月时间里，敌军大多数时间都在划水。</p>
吹风不打，下雨不打，阴天不打，心情好不打。</p>
整整一个月时间，敌人一共就三天时间，发起过攻城大战。</p>
圣国高层不是傻子，上面是会核实战报的。</p>
牛逼吹过了头，那就是傻逼。</p>
“将军，现在局势不明朗，不如走一步看一步。</p>
真要是守不住，大不了”</p>
话到一半，觉察到楚二脸色不对，成继良急忙闭嘴。</p>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自然想重回朝廷阵营，但前提是能拉着队伍一起过去。</p>
单独他一个人倒戈，可洗不白身上的污点。</p>
“成先生，你的不错，我们是该考虑后路了。</p>
可惜我楚二就一江湖草莽，就算有心报效朝廷，也没有施展的会。</p>
先生的交际广，在朝中可有相熟的官员”</p>
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之后，楚二开口询问道。</p>
投奔朝廷，他没有心理负担。</p>
本来就不是白莲教的嫡系，加入这次叛乱，只是想跟着捞一笔。</p>
万万没想到，白莲教叛军越闹越大，甚至还建了国。</p>
倘若能够一直胜利下去，他也不介意跟着白莲圣皇打天下，搏一搏从龙之功。</p>
可惜他的运气不怎么好，计划才刚刚开始实施，就遭到官军围困。</p>
知道不是外面官军的对，又不敢弃城而逃，谋求招安就成了最佳选择。</p>
“学生在求学之时，曾在江南书院就读过一段时间，里面的不少同窗都在官场上发展不错。</p>
将军，如果有心的话，学生愿代为引荐一番。”</p>
成继良忐忑的回答道。</p>
话间，眼神就没有离开过楚二的脸，唯恐这是一次试探。</p>
怎奈前面已经失了言，现在只能选择赌一把。</p>
为了增加自己的份量，他还特意夸大了自己的人脉关系。</p>
仕途发展顺利的同窗确实不少，可不等于人家就和他有交情了。</p>
作为天下有数的大书院，江南书院的在读学生，足有上千人之多，覆盖了从童生到举人。</p>
除了同期入学的外，大部分同学之间，根本就没有多少交际。</p>
真要是人脉关系通天，就算没有高中进士，一样可以入仕为官。</p>
朝中非进士出身的大员，也不是一个两个。</p>
“那就拜托先生了！”</p>
话间，楚二冲成继良行了一礼。</p>
从两人相识到现在，这是他最有礼貌的一次。</p>
看得出来，他是真想要做大虞的官。</p>
“将军，言重了！</p>
这些本就是分内之事。</p>
为了这满城百姓的安危，学生也当尽力而为！”</p>
成继良客套的回复道。</p>
谋求招安，也是需要借口的。</p>
城中百姓，无疑是最好的遮羞布。</p>
多了这个借口，再找上门去，就没那么仓促了。</p>
“好！</p>
接下来的日子里，府库中的金银珠宝，任由先生支取。</p>
现在不是省钱的时候，各方关系必须打点到位。”</p>
楚二豪爽的道。</p>
经历了这么多事，他算是看明白了。</p>
钱就是王八蛋，有钱无权就是案板上的肉。</p>
既然选择谋求招安，那就必须想办法谋求一个好位置。</p>
以大虞官员的作风，不钱打点，根本无法达到目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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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p>
天刚刚放亮，炮火声打破了肇庆的宁静。</p>
放眼望去，江面上尽是船舶，官军开始渡江了。</p>
漫长的江岸线，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很快就被官军找到了防守薄弱点。</p>
“敌军不是在进攻广海卫，怎么这么快渡江了”</p>
娄清虹疑惑的询问道。</p>
从梧州沦陷开始，他这位肇庆镇守的舒心日子，就提前结束了。</p>
为了保住肇庆府，他把防守重心放在了梧州一线。</p>
历史上两广之间的攻伐，都是围绕梧州府展开的。</p>
谁掌控了梧州，谁就占据了战争主动权。</p>
上一次白莲圣国进军广东，也是从梧州打过来的。</p>
万万没有想到，历史经验也有不灵的时候。</p>
占据梧州的李牧，没有按照他的预估从梧州进攻肇庆，反而先对战略价值更低的州府下。</p>
预料之外的战场，部署的兵力自然不会多。</p>
很快就收到了高州府、雷州府沦陷的噩耗，官军一路横扫到了广海卫。</p>
大战进行到现在，西江以南地区，仅剩下最后一座广海卫在坚守。</p>
本以为有广海卫牵制敌军，他可以趁修复城防，遗憾的是官军突然渡河了。</p>
更糟糕的是肇庆府城，就在西江边上。</p>
作为此前广东会战的主战场，府城被破坏的非常严重，城防至今都没有恢复。</p>
临时加固的城墙，可没有九族严选的质量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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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将军，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p>
官军既然渡河了，那么广海卫的守军，多半是遭遇了不测。您还是赶紧组织兵力，防御敌人的进攻吧！”</p>
一旁的肇庆知府开口劝道。</p>
相比大虞朝的文贵武贱，白莲圣国直接反了过来。</p>
作为肇庆知府，在战争时期，要受镇守使的节制。</p>
除了打天下，需要以战争为先外。</p>
本质上，还是白莲圣国高层，对他们这些投降过来的文人缺乏信任。</p>
心里有了提防，在设计制度的时候，自然要有所体现。</p>
不过白莲圣国内部的文武矛盾，并没有大虞那么激烈。</p>
各地的文官，基本上处于缺额状态。</p>
哪怕是知府层次的文官，也只有少数重要地区，授予了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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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地方，还是镇守使军政大权一把抓。</p>
明知道这么干，容易出现地方割据，白莲圣国现在也没得选。</p>
想当官的人多得去了，可是能够胜任工作的，却没有几个。</p>
在打天下的时候，没有那么多制度约束，非常考验官员的能力。</p>
放一个废物上去，造成的破坏力有多大，谁也不准。</p>
既然无人可用，那就干脆宁缺毋滥。</p>
没有地方官组织恢复生产，也好过地方官胡作非为，专门给他们搞破坏的强。</p>
“嗯！</p>
传令下去，召集府中青壮入伍，参与肇庆保卫战。</p>
告诉青年的，全部给我征召起来。</p>
肇庆城方圆三十里，全部坚壁清野，绝不能给敌军留下可乘之！”</p>
娄清虹果断下令道。</p>
知道敌军的厉害，他自然要全力以赴。</p>
如果不是担心粮草不济，他恨不得把城外的民众，全部迁入城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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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边上。</p>
“兰先生，你的同窗联络服了叛军头目，想要接受朝廷的招安”</p>
渡江成功的李牧，满脸疑惑的问道。</p>
围剿白莲教叛乱这么长时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叛军镇守使一级将领，想要谋求招安的。</p>
以往的时候，都是打的敌军哭爹喊娘，他们才会放下武器投降。</p>
主动投奔朝廷的，那都是</p>
或是遭到了不公待遇，或是存在私人恩怨。</p>
倒戈过来的敌军，基本上都夹杂着特殊原因。</p>
“是的，大人！</p>
学生的一位同窗是广海卫本地人，被叛军强掠到了军中充当幕僚。</p>
此人忠心于朝廷，哪怕在叛军大营中，也没有忘记报效朝廷。</p>
在他的努力下，动了叛军广海卫镇守使楚二，欲带着城中大军反正。”</p>
对兰林杰的话，李牧直接无视了一半。</p>
什么忠心朝廷，都是瞎扯淡。</p>
真正让这些人投降的因素，还是官军围城了。</p>
广海卫易守难攻，又孤悬在海边。</p>
试探性进攻失败后，他不想在此地浪费兵力，索性就围而不攻。</p>
本以为要一直耗死守军，万万没有想到他刚渡过西江，敌人就想要投降了。</p>
“叛军头目，有多少本钱，想要什么位置”</p>
李牧关心的问道。</p>
吸取了前宋的教训，大虞朝对招安限制的非常严格。</p>
那种杀人放火招安入仕的捷径，在大虞根本走不通。</p>
想要投奔朝廷，先要看中的本钱是否足够。</p>
至于参与招安的另一位主人公，直接被他给无视了。</p>
举人掺和到逆案中，不被朝廷追责就不错了，想要靠招安入仕那是不可能的。</p>
拉着叛军头目投奔朝廷，只能洗刷为叛军效力过的罪责。</p>
就算真许诺了位置，成继良也不敢做。</p>
“招安”做官看似是捷径，实际上也是一条绝路。</p>
武将略微好一点儿，如果战功足够大的话，还可以向上爬一爬。</p>
文官则是彻底没戏，沾染上了这种污点，要不了一个月就会被同僚排挤回家。</p>
“大人，据学生的同窗所言，叛军头目楚二麾下有四千大军。</p>
多是广东沿海的渔民，其中还有一些海盗，人员结构非常复杂。</p>
不过这些人的战斗力，还是不错的。</p>
雷州府、高州府、广海卫三地，都是此人带兵攻破的。</p>
因为不是白莲教的嫡系，在白莲圣国中遭到排挤，这才被留下担任广海卫镇守使。</p>
至于具体的职位，对方并没有要求。</p>
估摸着是见识不够，搞不清楚朝廷的官职构成。</p>
对方许诺，只要招安能够成功，事后必定重谢。”</p>
兰林杰平静的道。</p>
前面帮成继良话，那是看在同窗之情的份儿上。</p>
楚二和他可没关系，光靠送过来的那份厚礼，仅限于帮忙递个话。</p>
事情成与不成，同他的关系不大。</p>
“告诉你同窗，朝廷招安他们可以。</p>
不过楚二终归是反贼，仅仅只靠反正，还不能身居高位。</p>
本将只能许他一巡检的位置，想要更高的职位，除非他能立下军功。</p>
比如：帮朝廷收复广州城！”</p>
李牧笑着道。</p>
巡检听起来不错，实际上却是武将的地板官阶。</p>
对普通人来，这是阶层跨越，大家肯定是趋之若鹜。</p>
可对掌握过大权的人来，这个位置就太鸡肋了。</p>
名义上是个官，实际上却要受到多方领导，中有多少权力全看上官的意思。</p>
不过这样的条件，也是最靠谱的。</p>
以大虞招安的难度，真要是许诺一个高位，那就意味着未来会秋后算账。</p>
哪怕只是巡检这样的官职，招安事宜也要报巡抚衙门批准。</p>
不光续繁杂，还要承担政治风险。</p>
一般的官员，根本不会接受招安。</p>
李牧愿意开出条件，那是因为广海卫距离广州不远。</p>
以楚二的身份，城池失守之后带兵撤入广州，没有任何毛病。</p>
有一支部队充当内线，关键时刻能够发挥意想不到的效果。</p>
“大人，此事要不要告诉巡抚大人一声。</p>
学生的同窗虽然心向朝廷，但楚二此人是什么货色，却没人知道。</p>
万一此人借招安的会，趁逃了回去，后续的麻烦怕是不少。”</p>
兰林杰开口提醒道。</p>
身份决定立场。</p>
从情分上来，他想拉同窗一把，可理智告诉他，这种事必须考虑政治风险。</p>
按照惯例，招安这种活儿，一直都是文官在负责。</p>
武将主导此事，很容易遭到弹劾。</p>
倘若中途再发生点儿意外，那就是重大政治污点。</p>
如果影响到了李牧的仕途发展，他这个做师爷的也会跟着倒霉。</p>
“不需要！</p>
这种棘的事情，我们的张巡抚是不会喜欢的。</p>
关于招安之事，必须严格保密。</p>
我的谋划成功，才是招安。</p>
一旦计划失败，那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p>
李牧摇了摇头道。</p>
风险隔离是基本操作，现在的许诺，仅仅只是许诺。</p>
只有他愿意承认才是招安，不然就是叛军的阴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