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东亭走的时候，一卡车西瓜已经卖掉了大半。</p>
托李龙的福，今年编抬把子、扎大扫把，包括现在的挖锁阳，家家户户都有点现钱。再不，块儿八毛钱还是能拿出来的。一公斤西瓜三分钱，五十公斤也就一块五毛钱。</p>
队里户数虽然不多，但知道是下野地的西瓜，而且梁东亭直接在卡车边上捶开好几个西瓜供大家品尝，那西瓜的确好，吃了还有不买的</p>
你半麻袋我一麻袋，大半车西瓜就卸完了。</p>
“真没想到，我从下野地拉过来，一路上卖的瓜还没你们队上卖的三分之一多！”梁东亭感慨的，“你队上人也真是有钱。”</p>
“嘿嘿。”李青侠原还想夸一夸李龙的，不过还是忍住没。</p>
“行了，瓜卖差不多了，今天我得往回赶了。”梁东亭道，“后面老哥有空去下野地，我招呼你，保准让你满意！”</p>
“行哩。”李青侠道，“有空一定过去。”</p>
卡车离去，李龙道：</p>
“我去马号休息一会儿，下午过来下。”</p>
“快去吧，今天你累坏了。”梁月梅道，“也多亏你了。”</p>
没李龙的话，她回来做饭不知道到啥时候了。毕竟杜春芳整治不了这大锅的饭。今天能看出来，梁东亭是非常满意。</p>
大卡车出了苇湖，看到前面有人提着麻袋拦着，梁东亭有点纳闷，车停好后，他还没话，就听前面人问：</p>
“卖瓜的吗下野地的西瓜吗”</p>
“是啊。”</p>
“我们买瓜。”</p>
梁东亭大喜，然后就明白过来了。应该是他们听到了大喇叭里的喊声过来的，这送上门来的生意肯定是要做的。</p>
下午李龙去下，回来的时候，又有人送来了锁阳，他自然是要收的。</p>
而这个时候，山里哈里木他们骑着马来到了冬窝子这里。</p>
他们已经去过李龙的木屋了，那里门锁着。</p>
“李龙不在，我们现在带的馕就只够吃到明天，”一个年轻人对哈里木，“哥，你怎么办”</p>
“我们等两天，如果李龙不来，我们就下山去换皮子。往年不也是这么干的吗”</p>
“往年是这么干的，但有了李龙，觉得很亏啊。明明能换更多东西的，结果就那么一点儿。”</p>
“别那么多话了，等两天再，不定李龙就上山了，到时把皮子鹿角交给他，剩下我们就好好打草就是了。”哈里木倒不是很担心，他带着枪回来的，大不了去打两回猎，打点动物回来吃也没事。</p>
他们倒不是不知道县城在哪里，但除了哈里木懂汉语交流比较方便外，其他人最多也就知道一些简单的词，潜意识并不想和更多的人交流。</p>
这时候的他们习惯于在自己的圈子里，用自己的生活方式生活，不太希望被外界打扰。</p>
哪怕年轻人，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但也有一套自己的行事方式，除非上学出去的，或者有大毅力自己闯出去的，否则很少会打破这个圈子。</p>
到新世纪二十年代左右，北疆的旅游大火，一下子涌过来几万几十万人到一些地方来旅游，他们就会发现，本地人，特别是少数民族人开的馆子，“服务意识”很淡。</p>
这其实很正常。寻常他们一天接待的也就十几个人几十个人，甚至可能就几个人。而那些熟客已经习惯了上来自己动，干什么互相都已经默契了。</p>
突然一下子上来几百人甚至上千人，怎么可能服务过来</p>
服务员都是懵的好吧！</p>
他们一开始根本不知道所谓的服务意识是什么，因为区域范围甚至本地馆子，本身就只是一个不怎么流动流通的圈子。</p>
当然，人来的多了，见的多了被的多了也挣的多了，有些服务意识就上来了。</p>
但更多的是这些红打卡地被资本承包，然后本地人去夏牧场放牧，房子被资本买下来，做了民宿或者打卡点。</p>
比如晃晃村，比如禾木——外地人比本地人多。</p>
而在八十年代，他们很难接受圈子外的人加入进来，一旦接受了，那么就会非常信任，几乎会无条件付出，当然找你办事的时候也绝对不会遮遮掩掩，直接出来。</p>
他们拴好马，有两个人拿着钐镰去草场割了两大捆草来分给几匹马。哈里木他们已经打来水，用带来的搪瓷盆烧水，就着馕吃了起来。</p>
第二天卖完鱼回来，中午饭是梁月梅做的，麦子总算是收完了，接下来是等着出售麦草。麦杂头麦尾子啥的各家就分掉了。而下一拨收获是等着油葵，还需要一段时间。</p>
家里活能少一些，宽松一些。</p>
“昨天那干肉蒸着吃真不错。”饭桌上，李青侠还着昨天的事情，“我看那老亲弟吃着可欢。”</p>
“风干肉好吃，还有就是这年头谁家像咱家这样吃肉俺叔应该也是有些年头没吃肉了。那盆都端上来了，能不吃”梁月梅笑着，“龙这吃肉的法子，还得是能有肉才行。”</p>
“嗯，那得空这肉得给亲家送一些过去。”李青侠道，“龙，你那还能弄得着这肉不”</p>
“那有啥不能哩”李龙也放了大话，“进山两天应该就能弄着。那明天卖完鱼，我就去”</p>
“去一趟呗。”李青侠，“这卖鱼我俩就能干。你那锁阳还有没有人卖”</p>
“少了。碱滩上锁阳也不可能一直都有，这些天我收了有两三吨了，老马号那么大的屋顶都晒满了。不过不碍事，我把钱留给老罗叔，让他帮着我过秤就行。”</p>
不知道怎么的，李龙隐隐也觉得需要进山一趟。</p>
“子弹还够不够”李建国问，“不够给你找一些去。”</p>
“还有不少。”李龙道，“能再用一段时间。”</p>
第二天又是早早起，起择鱼卖鱼，把这些事情弄完，李龙回来把盆秤啥的都放到大院子里，袋子洗干净夹在自行车后面，这是要装肉的。</p>
他还带了绳子，推着车子出了院子，锁好门后去了大肉食堂。</p>
还没到饭点，他买了四个包子四个馒头带上，剩下的吃的东西，就得靠木屋里为数不多的储备了。</p>
自从发现那些动物喜欢泡温泉，李龙觉得这就相当于找到了一个固定的打猎点。</p>
毕竟有一个固定的打猎点，以后就不用到处跑着寻找野猪狍鹿子了，自己又没有狗，牧民朋友们都上山去了，想打着猎物可不容易。</p>
李龙到了木屋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p>
他倒也不着急，把自行车放进房间，锁好门，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在附近转着。</p>
原本是想捡些蘑菇的，结果看到了马粪，和大片马蹄印。</p>
有人来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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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龙一下子警惕起来。这时候骑马过来的，会是谁呢林业队的吗</p>
林业队这时候巡山倒也正常，毕竟草已经慢慢开始枯黄，但凡有点野火，那烧的就不止是一片山了。他看过大房间，门都是锁好的，没有被破坏。</p>
这些人对自己的这木屋没想法</p>
李龙只是猜测着。</p>
他把这事放在一边，既然相安无事，那就不管了。</p>
把包子吃完，李龙带着绳子和袋子去往温泉。他的想法是，如果现在能碰到野兽，那就直接打掉，碰不着的话，明天一早过来。</p>
左右不过这两三天的时间，温泉那里打不着的话，那就再去其他地方看看。</p>
一路边走边看，李龙发现这里前段时间下过雨，虽然也有些蘑菇露出头来，但没有黑虎掌菌。</p>
果然下季了。</p>
偶尔还能看到晚出来的野草莓，零星的一两个，长得不太好。</p>
李龙从山里穿行，来到温泉沟的时候，看到水势了一些。</p>
他不禁担心起来，如果水了，池子里没那么多水，那些野兽还会不会再到这里泡温泉</p>
带着这个疑问，李龙一直走到温泉池子那里。</p>
没有动物。</p>
他提着枪仔细的在每个池子跟前转着。池子里的水少了一些，是原来的三分之二左右。毕竟每个池子需要足够的量之后，才能往下一个池子里流水。</p>
李龙在池子边上找到了一些粪便，像羊屎蛋，有点干，应该是三五天前的。</p>
现在应该是没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距离太阳落山还有一阵子，李龙想着去山里埋伏一下等一等，不定会有收获。</p>
他回到先前伏击狼的林子里，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抱着枪在那里发呆。</p>
附近是有蘑菇的，但李龙不太认识。这山里不认识的东西太多了，他不敢冒险。</p>
也没必要。</p>
眼前不远处，有一株党参，棵子不大，也已经谢了，李龙觉得</p>
他记得去伊犁昭苏旅游的时候，那边店里的咸菜就有用党参腌的，也不贵。只是吃着并不觉得特别好吃，还有点梗，当然东西是好东西。</p>
后面自己是不是也挖点的洗干净晾干了让大嫂给腌上</p>
胡思乱想中，太阳慢慢落下去，李龙看了看表，快九点了，应该是没有动物来了，他便站起来，背着枪往回走。</p>
走回木屋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到山后面，凉意升了起来。李龙取来劈柴点起了灶火，然后去弄了点草菇。这时候野菜大都已经开始枯黄，也就蘑菇还能继续生长。</p>
把蘑菇去泉水那里洗干净，李龙打算烧个蘑菇汤，然后把馒头馏一下，再把燷的肉热一点，馒头夹肉，吃着肯定美的很。</p>
想法是这样，结果蘑菇刚洗完，就听到了马蹄声。</p>
扭头看的时候，三匹马冲了过来，看到火光的时候，有人高声叫了起来。</p>
“李龙，李龙！”</p>
李龙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是哈里木啊。</p>
他放下蘑菇盆，看着马冲到自己身前不远处停了下来，哈里木从马上跳下来，笑着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p>
“怎么回来了山里出什么事了吗”李龙和三个人一一抱过，然后问道。</p>
“没有没有，没有事，我们下山来打草了。这里的草要打掉，再长起来的刚好让牛羊吃嘛。”哈里木解释着，“冬天的草得从这里打。”</p>
李龙明白了。</p>
他们去夏牧场放牧，冬草场的草就可以一直生长，生长到差不多的高度，直接割掉作为冬季的牧草。而割掉后草还能长一茬，虽然不够高，但作为冬季放牧是够了。</p>
“就你们几个人吗”李龙有些疑惑。</p>
“不不不，各家都有。他们在自己的冬窝子里住着，我们几个都在这里，因为有事找你帮忙。”</p>
“我们昨天就过来了。”另外一个伙子道，“带的馕已经吃完了，你要不来，我们可能就要饿肚子了”</p>
李龙笑了。饿肚子是肯定不可能的，毕竟每年都打草，和自己认识也就才就今年，怎么可能饿肚子</p>
不过是希望通过自己去交易出去那些皮子而已。</p>
这是一份信任。</p>
“那你们需要什么米面砖茶、方还有什么”</p>
“要油。”</p>
“火柴嘛，这个没有了。”</p>
“还有酒，能不能搞一点”</p>
“啪！”有个年轻人刚把酒出来，就让哈里木给打了一巴掌，他瞪了那人一眼：</p>
“你不想活了吗”</p>
那个年轻人讪笑着：“开玩笑嘛”</p>
李龙笑了。</p>
看来这几个人还是挺服气哈里木的。</p>
“那好，明天一早我就下山，中午应该能带一些米面上来，其他的也能带些来。你们打草应该时间不短吧，我会陆续带上来要不要你们来个人跟我一起下山”</p>
“不用不用，你多跑几趟吧。”哈里木理所当然的，“我们不急，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打草。你来了，我们就放心了。明天一早就开始打草了。到时你把米面带上来就放到我冬窝子那里，如果我在的话最好，我要不在，放门口就好了。”</p>
李龙点点头，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p>
至于哈里木他们带来的皮子值多少钱、鹿角值多少钱，没有人问，也没人关注。</p>
他们相信李龙，李龙也相信他们。</p>
“那我们回去了。”哈里木他们翻身上马，“你早点休息。”</p>
马蹄声远去，李龙继续洗着蘑菇，虽然因为激动，食欲减退，但他知道还是要吃，不然半夜饿的话，还要折腾。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