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噗噗，有声音没有有好，四队的听好了，现在通知一下，通知一下啊，各家，我是每一户出一个人，到队部来，过来领肉。动作快点儿，每户出一个人过来队部领肉。好了，我再通知一遍”</p>
当天上午，四队的大喇叭突然传出来的声音，让各户听着都是惊喜。</p>
知道消息的倒也罢了，不知道消息的还真就是惊喜。</p>
毕竟自从分田到户，大锅饭时代结束，哪还分过东西大家都是自己顾自己，队里原本公有的东西都折价卖了出去，卖的钱一部份队里公用，一部分用在修补水渠闸门等东西上。</p>
要钱，可能有一些，但肯定不多。</p>
今天竟然要发肉，这是太阳打西边出去了</p>
一条苇沟之隔的三队人听着这喇叭里传来的声音，那就是非常羡慕了。</p>
四队因为一年能接好几次大活，本身就比其他队有钱，买拖拉的买自行车的很多——目前三队还就一台东方红七十五链轨拖拉，四轮拖拉还一台也没有。</p>
比不了啊。</p>
现在人家队里又开始发肉了，自己队里发过啥呢</p>
不用想肯定是没有了。</p>
陆续有人往许成军家里去，到地方后发现，许家整个院子里摆满了一块块的肉。</p>
有些是半条腿，有些是一块肋巴，有些是一截脖子。</p>
几头野猪身上的肉都不一样，大家的想法也不一样，怎么分肯定都会有不满意的。</p>
不过许成军有办法。就跟分地一样，地上铺上袋子，把肉砍成大致差不多重的份量，内脏也一样，摆好后上面标上数字，然后按户数做出抓的阄来。</p>
抓着哪一块肉就算哪一块肉，合适不合适看天意。</p>
当然如果抓完了，有想换的当时也可以换，那时候许成军就不管了。</p>
很快，四十多号人到了，许成军眼尖，看到李建国家没人来，心想这李家就是大方，这七八公斤肉就不要了。</p>
“来来来，过来抓阄，抓到几号拿几号，别再看了，再看一会儿苍蝇在肉上下蛆了！”</p>
许成军让各村民组长维持秩序。李建国不在，就让陆英明维持那一组的秩序，然后按先来后到的顺序抓阄。</p>
大家对这个没啥异议，本身分肉就是意外之喜，吃什么不是吃呢况且大家也明白，呆会儿抓到了，如果不想要的话可以换。</p>
毕竟有些人喜欢吃猪头，有些人喜欢吃后座（屁股）。</p>
虽然是队里发肉，但在等着抓阄的时候一话一交谈，大部分人就明白过来，这是李龙打来的野猪，上交给队里作为人家盖马号的地费。</p>
“人家李龙专门把肉送到队里，让队里发肉，就是不想拿这个名声。”许成军听到议论，道，“我还给你们，海子乡里有人要承包，那要承包了你们想逮鱼的可就逮不了。</p>
李龙知道这事，提前把海子已经承包了，所以你们还在海子逮鱼卖钱的人，得感谢人家李龙。不然的话，你们再逮就是违法的了。”</p>
连听到几条关于李龙的事情，队里这些人一个个都挺吃惊，特别是今年在海子逮鱼卖的人不少。</p>
这些人倒也不像李青侠和陶建设那样经常去，是农闲的时候会过去逮个鱼，趁早市的时候卖俩钱零。</p>
后世这些人逮鱼就只能去大海子或白土坑等水库；因为上一世这个时候海子已经被洪水冲垮掉了，里面的大鱼都跑完没有了。</p>
现在海子的鱼还在，所以大家还能逮到，就近原则，大家也知道海子鱼好吃，自然就逮这里的了。</p>
现在听海子让李龙承包了，听这意思李龙承包了不会禁止队里人逮鱼，那就跟没承包一样嘛。</p>
也不一样，这是在给队里人发福利啊。</p>
大家这么一听，对李龙的感官又有了变化。</p>
不过有些人听了就起了其他心思。海子能承包，那意思是不是队里其他公用的地方也能承包</p>
抓完阄后，按号各自把肉拿走，有人不想吃内脏，有些人偏偏喜欢吃猪大肠，就换吧，许成军家里这时候乱哄哄的，一直到半下午才算清静。</p>
虽然院子里搞的乱七八糟，但许成军还挺有成就感的，他能感觉到大家拿了肉，在知道实情后，对队里还是挺感激的。</p>
毕竟这种事情，四下里打听打听，也就这边独一份吧。肉是李龙弄来的，但这事情是队里组织的。</p>
当然，作为队长，他留下一个猪头，肉也是事先挑好的，这点特权还是有的。</p>
包括李建国那一份肉，还有好几份肉没人拿，许成军骑着自行车给送了过去。</p>
“嗨，龙给家里送了一头猪，我们就想着不要队里分的肉了。”李建国解释着，“还让你送过来”</p>
“那龙给的是龙给的，队里分的是队里分的，那能一样吗”许成军笑着道，“对了，老李哥，龙了没有，这苇把子”</p>
“目前还没，估计快了吧。”李建国道，“现在苇子黄了，时间差不多应该到了。”</p>
没得到具体消息，许成军略有点失望，他这么急着问主要是今年的编抬把子和扎大扫把的活，李龙都给其他村分了一些。</p>
虽然李龙分给其他村的本意是因为本村完成不了那个数量，但许成军还是有点危感的。</p>
所以这一次送肉，他不仅送来了给李建国的肉，还有李龙的肉和顾博远的肉。李龙单独分户了，顾博远的户口也没挪走。</p>
这三份肉许成军留的都是排骨、后座，还带着油，都是上好的东西。</p>
虽然份量不算多，但这心思就挺明显了。</p>
既然送来了，李建国也没推辞，等李龙这边消息一出来，他就去找队长。</p>
许成军离开后，李建国把这肉留了两份，剩下的一份带着去到老马号，交给了老罗叔。</p>
老罗叔自己领了一份，正在院子里处理着，燷成肉油，这边李建国又送来一份，他连声吃不完了吃不完了。</p>
“龙的那一份，他在县里有肉吃，你就留着吧。他你这里还要招人，那吃的消耗的自然就多一些。”李建国道，“年纪不了，干活的时候悠着点，可别闪着了。”</p>
“嘿，知道了。”老罗在李龙面前是老罗叔，在李建国这里可不算，都是一批过来建村的，话更随意一些。</p>
李建国离开后，老罗叔笑着慢慢燷肉，这肉能吃到春节了。</p>
冬天李龙肯定还会打猎，那时候肉会更多。</p>
这天天吃肉的日子，以前是真的不敢想啊；以前的地主老财也没这么过日子的。</p>
这时候的日子，真好！这改革开放包产到户，日子真好。</p>
中午吃过饭，李建国和梁月梅想着没啥事，也把自己家里的这些猪肉都处理一下。虽然早晚天凉，但这肉放两天也得臭，得尽快处理。</p>
干这事情李建国和梁月梅两个就够了，李青侠没事干，干脆骑自行车叫上陶建设，两个人又去下了。</p>
李建国和梁月梅正在院子里忙活着，满院子都是油炸肉的香气。</p>
或者，这个时候整个村子的上空弥漫的都是肉香味儿，而且时不时的能听到大人孩子的笑声。</p>
下午李龙开着吉普车过来了。</p>
看到李龙匆匆赶过来，李建国等他下车便问道：</p>
“是苇把子的活下来了”</p>
“嘿，大哥你猜的真准。”李龙笑着道，“不过今年苇把子比去年少，一万个。”</p>
“啥意思，以后收的都少了”</p>
“嗯，我估计再过两年可能就不收了。”李龙给大哥分析着原因，“现在水泥生产的越来越多，有预制板，后面人盖房子都开始用水泥预制板了，那个结实，不用上房泥，房顶上面平还能晒东西”</p>
“也对。”李建国叹了口气，“唉，以后挣钱的进项又少一个那抬把子和大扫把”</p>
“抬把子后面肯定也是越来越少，干不了几年，毕竟以后车越来越多，那抬把子抬不了多少东西，还要占两个人，早晚得淘汰。大扫把因为今年这事，估计还是能干好几年的。”</p>
因为现在大扫把质量的严格控制，导致原来今年要发生的事情，被李龙这只蝴蝶给扇的调整了方向。</p>
所以李龙判断，这大扫把的活只要供销社还在，会一直持续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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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只要质量过关，北疆这边不少单位自然希望采购本地的东西，钱转一圈还在自己这边兜里嘛。</p>
就算到时县供销社撤销，不再收购大扫把，那时候李龙完全可以搞个加工厂，自己生产大扫把自己卖。</p>
毕竟市场已经培育起来了，产品不可能卖不出去。四十年后一些市集还能看到卖芨芨大扫把的。</p>
“刚才队长还过来送肉，问这个苇把子的事情，既然现在已经定下来了，那你就给他一下吧。”李建国里还拿着筷子弄肉呢，现在事情已经定了那就通知吧。</p>
毕竟队里人现在心也悬着，苇子已经黄了，能打了。这活要不下来，大家也不敢自己干——去年自己干了，结果标准变了，白辛苦一场。</p>
“大哥，我想着今年收苇把子的活交给你。”李龙道，“反正就一万个苇把子，去年是三毛钱一个收的，今年你就按三毛五一个收，一万个也就拉个三四卡车。到时我给你结算的时候按五毛一个结算，你一个赚一毛五，这一万个就是一千五”</p>
“那你哩”李建国疑惑的问道，“你不干了”</p>
“这前面收大扫把和后面干其他事情，我就没好好在家里呆着。两个孩子还，我就想着接下来在家里好好陪陪孩子。”</p>
“那这钱我不能拿这么多，这活是你接的，我拿五百，一千你留着”李建国不可能那么心安理得的拿这么多钱。</p>
“嘿，大哥，我可不会亏着自己。”李龙声道，“供销社那边的收购价是六毛，我啥也不干，纯赚的，一万个就赚一千了”</p>
听李龙这么，李建国才再没提钱的事情。</p>
“不过还是那句话，质量绝对要管好。”李龙认真的道，“长度、根数、苇子的大都得看，这个你就多操心了。”</p>
“那没事，这钱这么好赚，那还不得认真点”</p>
“到时苇把子收回来就放你院子吧，我隔几天让汽车过来拉一趟。”李龙道，“拉渣的车回城的时候顺便就把苇把子拉走了。”</p>
宋明现在还是每隔一个星期就拉一车渣过来。要不是老马号地方大，这时候渣还放不下了。</p>
李龙把事情交待完，要走的时候梁月梅不让他走，让他把这边燷好的肉油带回去一些。</p>
“家里也有啊，我上午刚弄完。”李龙急忙摆。</p>
“那就带些菜回去，还有鸡蛋。”梁月梅道，“你再等等，老爹下去了，还带着撒，应该能撒回来鱼，等等带些鱼回去。”</p>
正着李青侠和陶建设两个人骑自行车回来了，自行车后座上都绑着袋子，滴着水。</p>
“哟，龙来了。”李青侠下车笑着道，“正好，我刚才撒着了不少鲫鱼，你带回去给熬汤喝。”</p>
他不好直接给顾晓霞熬汤下奶奶孩子，但意思就是那个意思。</p>
“行。”李龙也不客气，一家人，不搞那些虚的。</p>
这边他吉普车开着带着鱼回去，那边李建国就骑着自行车去到了许成军家里。</p>
“你是龙把收苇把子的活交给你了”许成军惊讶的问道，“他不管了”</p>
“他家里俩孩子都还，好好陪陪孩子。”李建国笑着，“收是我收，到时拉走还是他拉走。”</p>
“明白了，你们兄弟两个，嘿，真好。”许成军感慨着，并且羡慕着。</p>
他的亲兄弟堂兄弟都因为他是队长，想从他这里得些好处，有啥好处很难想到他，也很少帮他干啥活。</p>
看人家的兄弟俩，以前李龙不懂事的时候，李建国是把他当儿子养着，吃细粮、钱去当工人；等李龙懂事了，那弄到的好东西先就有大哥家里一份。</p>
眼下还直接把挣钱的活交给了自己大哥。</p>
这才是兄弟嘛！</p>
自己那些兄弟唉，比不了，能气死人。</p>
不过想想队里的兄弟大都是和自己差不多，许成军才能平衡一些。</p>
那就打开大喇叭喊吧。</p>
当听到可以扎苇把子，标准和去年一样，价格还涨了五分钱的时候，队里立刻又沸腾起来。</p>
三队那边再次被刺激了一下。</p>
四队上午分肉，下午讲挣钱的活，他们也想干啊。</p>
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三队虽然住的地方靠着苇沟，但这里面的苇子是四队的。</p>
论自然资源，除了田地，以及和四队同位于大海子上游之外，其他方面三队竟然一点资源也没有。</p>
好吧，其实三队才是正常的生产队情况。四队因为位于全乡最东面，所以情况算是最特殊的，它的东面有相当大一块盐碱地和芦苇红柳滩，再加上上面有个海子，北面有个大海子，自然资源算得天独厚。</p>
有些人就后悔了，早知道标准不变，那就早早的开始割苇子扎苇把子，还能多挣些钱。</p>
毕竟一个苇把子变成了三毛五，一天扎几十个，十几二十几块钱就到了。</p>
苇把子数量虽然少了，但价格高了。有些人并不清楚苇把子为什么少，在他们看来可能是别人分走了李龙的一部分活——毕竟前年有这样的事情。</p>
今天有李龙承包海子的先例，有些人的心思就活了起来。</p>
李建国回去后不久，队里就有人来了队部找许成军。</p>
“啥承包苇沟”许成军一听来人的意思，有些意外，“你真想承包那承包苇沟可不便宜。”</p>
“多少钱最多一年也就三五百吧”那个人很笃定，“这满沟的苇子，要不打苇把子，卖不了个啥，最多送去造纸厂”</p>
“你真想承包也得从明年开始。”许成军想着三五百也不错了，“今年肯定是不行的。”</p>
“我知道，就是过来先占个位。从明年开始，我承包三年，先交一年的钱。”来人问道，“承包费多少”</p>
“既然你都了，那咱们也不来虚的，就五百吧。”许成军笑着，“但是五百是一半，你看你要上半个还是下半个”</p>
苇沟从中间走的那条路算，上半个一直到海子，长约七八百米，下半个一直到大海子，长约一公里。</p>
上半个短点儿，但边上有路，拉运苇子方便。下半个长，苇子多，但边上路短，后面拉运不方便。</p>
“我都要！一共一千块队长，这也太贵了吧把苇子全打出来能不能卖一千块的”来人想讨价还价，主要还是没那么多钱。</p>
“你想想，那一苇沟的苇子，能扎多少苇把子一个苇把子就三毛五”许成军一句话就把对方的嘴给堵住了。</p>
“掏钱，签合同。”许成军现在基本上算一言堂。当然他相信这事要出去，其他村委肯定也同意。</p>
毕竟来钱了嘛。</p>
当然，队里村民明年要打苇子扎苇把子的话，还能去村东北面的苇湖，或者海子里。附近长芦苇的地方可不少。至于够不够，另。</p>
合同写的很简单，这时候也不需要那么严谨，事情就定了下来。</p>
来人没带那么多钱，所以他先交五百的定金。</p>
许成军把钱收起来，打算明天叫来陈会计，入账。</p>
这种钱他是不能拿的。</p>
来人走出许家，脸上露出了踌躇满志的表情——嘿，明年看你李家再收苇把子，那我就必然从中过了了。</p>
谁让我有那么多苇子呢</p>
这是张强。</p>
他家里的大扫把还没卖完呢。</p>
不过这一年多时间过去，总算是把账还清了，还少挣了点儿。</p>
但这五百块，也是家里的全部现金了。</p>
眼下还得打苇把子，不然的话，冬天都不好过。</p>
好在现在苇把子是李建国收，他不用面对李龙了。</p>
不然尴尬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