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容貌姣好,这些年在醉欢楼更是练就了一身见喜不见忧的本事,纵然此刻身为朝廷逃犯,仍是从容有度,温柔有余。</p>
“差点忘了,妾身如今还是个逃犯。”虹岚低头笑了笑,双被反绑着动弹不得,便只将胳膊肘往边上抬了抬,问道,“宋大人是这就要将我押送回盛京交给姚大人吗?妾身能问大人一个问题吗?”</p>
“你问。”</p>
“如今朝廷醉欢楼与槿素联谋害了那些姑娘们,可那终究只是欲加之罪罢了,姚大人却认死理儿,不愿听妾身解释。醉欢楼是开门做生意的,来者皆是客,槿素要进来,我总不能将她拒之门外,您是吧?再,这杀人越货的,总要些目的、动的,您我去谋害那些个姑娘们,又有什么好处呢?宋大人,您是这个理儿吧?妾身完全没有必要去蹚这个浑水,您觉得呢?”</p>
宋闻渊牵了元戈的搁在掌心捂着,才道,“既是问心无愧,你跑什么?”</p>
众目睽睽之下的亲昵之举,宋大人做得坦荡从容。酆青檀明显翻了个白眼,又几近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许承锦——这子要有宋闻渊一半的不要脸,丫头还能花落别家?就这会儿,还傻乎乎地在那乐,也不知乐些啥!</p>
在一旁无所事事扇着扇子的许承锦:果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p>
“可是槿素死了。”虹岚耷拉着眉眼兀自轻叹,“姚大人又不听妾身解释,认定了妾身就是从犯,我、我怕死很怕,除了逃妾身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宋大人,我知如今我数罪在身,也不求宋大人法外开恩,只想问问大人,我若是跟您回去,会不会、会不会死?”</p>
宋闻渊眸色微眯,“若是?怎的,虹妈妈还想着逃吗?”</p>
“没、没妾身的意思、妾身是,若是妾身更配合些,会不会从宽处置?”</p>
“虹岚。”宋闻渊抬眼看去,正色问道,“你当本官是傻的?还是觉得他姚云峰是个傻的?因为怕死所以就逃了?你当京兆府的大牢是你家后花园呢来就来走就走?本官今日就将这话搁在此处,你想逃,尽管逃去,你若是能从本官里逃脱了,那也是你的本事,我倒也想看看,虹妈妈还有些什么招数未曾使出来。”</p>
指尖轻轻敲打的石桌桌面的哒哒声里,整个药园除此之外都悄然无声。</p>
虹岚愈发垂了眉眼,喃喃了句,“妾身没想逃”完,咬着嘴唇不吭声了,柔弱,又倔强的模样,倒似生在那悬崖峭壁上的花,自有其蓬勃的、足以在巨石裂隙里生长的生命力。</p>
这样的女子,本不该有这样的结局。</p>
元戈低眉,抿了抿嘴角,才道,“夫君,如今咱们客居知玄山,行事不比在盛京城。何况,三长老也算是虹妈妈旧主,这件事咱们是不是也要与几位长老交代一下?这样吧,咱们带着虹妈妈去大长老那边,再差个人去请了三长老,这样也算全了双方的脸面,也免得诸位长老觉着咱们是奔着闹事来的毕竟,山中已有闲言四起。”</p>
</p>
话音方落,自始至终都从容温和的虹岚倏地失声尖叫,“不要!”</p>
事前并未商量好,宋闻渊也不知道元戈想要做什么,但他自然不会拒绝,何况此刻再看虹岚的失常</p>
“是了,的确该知会一声的,还是夫人考虑周全。”宋闻渊含笑应允,随后吩咐炎火,“你去跑一趟吧,将虹妈妈的事情悉数告知,然后请三长老去一趟大长老那边若他觉得没有必要,你也莫要强求。”</p>
炎火颔首称是,转身出去了。</p>
虹岚耷拉着脑袋被林木提溜着朝前走,步履踉跄跌跌撞撞地跟在元戈后头,她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但很显然是利用自己对付湛炎枫温浅此行其实很费解,若她只是为了针对槿素完全不需要千里迢迢赶来这里,她完全可以找个山清水秀之地玩上一两个月,然后优哉游哉地回盛京城去。除非她本来就是冲着知玄山来的,槿素不过就是她顺水推舟送给姚云丰的礼罢了。</p>
好一招一石二鸟!既解决了槿素,又完成了死遁,如今盛京城那几位只怕还根本不知温浅早已来了知玄山兴风作浪。</p>
只是温浅到底想干什么?二长老昏睡不醒定是她的笔,要是为了那案子,可她将人弄晕,却又息事宁人,竟是半点要往盛京那边送的意思都没有,可若不是为了案子又是为了什么?莫不是,为了那已故之人?还有,槿素那段时间的态度也很奇怪,她像是彻底疯魔了一样只想要温浅死。</p>
“少夫人。”虹岚打量着走在前头的女子,试探道,“少夫人与槿素是有什么过节吗?”</p>
元戈脚下半分未停,声线温吞头也不回地道,“已死之人,恩怨皆休。”</p>
淡漠又疏离,显然是一个字都不会多。</p>
沉默的女子目视前方,步履轻缓,右边是十指交握的宋闻渊,左边是收了折扇保持着步调一致的许承锦,这俩人莫名的有种旁人融入不了的气氛,像是有着多年默契的至交,虹岚微微蹙眉,正寻思着这古怪的感觉从何而来,后背却被人猛地一推,林木低声呵斥,“赶紧的,磨磨蹭蹭地作甚呢!又想逃?”</p>
心底本就为数不多毫无头绪的揣测瞬间散了个干干净净,虹岚稳了身形好脾气地笑,“这位哥实在太抬举妾身了,且不妾身半点身也无如何从诸位高身边逃脱?就算逃脱了哥不还是将妾身抓回来了?左右逃不掉,妾身也不愿白受这无用的辛苦了。”</p>
她温声细语带着笑,林木却一点都不吃这一套,要脸上和风细雨背地里下毒捅刀的本事他在自家少夫人身上已经见识过了,自不会栽在这种儿科上。</p>
林木侍卫朝着蓝天白云掀了掀眼皮子,“最好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