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熬药的时间比平日稍早了一些，老夫人只是稍微劝了几句，希望老祖父能够趁热服用，然而老祖父却一怒之下将药碗摔得粉碎，最终还是顾玥萱匆忙赶回去重新熬制了一剂。</p>
屠苏霆想象着老祖父病中愈发乖僻的性格，不禁头疼地摇了摇头：“快去快去，等屠苏博回来，你就不用如此来回奔波了。那子胆子大，即使老祖父发火，他也能勇敢地挡在前面。”</p>
顾玥萱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无奈，不禁苦笑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那么三叔，我先告辞了，那边安排妥当后，我立刻就会回来。”</p>
“唉，这里有我盯着呢。”</p>
屠苏霆艰难地将他那肿胀的藏入宽大的袖口之中，懒洋洋地：“回去好好休息一会儿再来，不必如此急急忙忙。”</p>
顾玥萱依言而行，回到家后，果然又听到了老祖父愤怒的咆哮声。</p>
“摒弃！勿饮！”</p>
黎氏双捧着药碗，一脸无奈地低声劝慰：“尊祖父，医师已言明您当前需静养调息，切忌动怒，您”</p>
“若不想触我逆鳞，便将这无用的汤药拿去丢弃！”</p>
老祖父一阵剧烈的咳嗽，捂住嘴巴的帕上立刻显露出几丝令人不安的猩红。</p>
黎氏目睹此景，心中惊恐万分，而老祖父却仿佛未曾察觉，挥将帕摔落地面，怒目圆睁，对着步履蹒跚走入的老夫人愤然喝道：“悉数退下！”</p>
“这汤药饮用亦无裨益，究竟饮用何物？！”</p>
“拿去！速速离去！”</p>
老夫人欲言又止，嘴唇微启，但见地上血迹斑斑的帕子，眼中流露出无尽的忧虑，声音颤抖：“尊祖父，此刻已至关重要，您为何仍摆出如此威严？”</p>
“不服药如何能康复？您已年至耄耋，又连续几次抱恙，若再”</p>
“出去！”</p>
老祖父猛地抓起桌上的茶碗，将其摔在老夫人脚边，紧接着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p>
他失控的指颤抖间，血色沿着指缝滴落，洒在被褥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p>
黎氏霎时眼眶泛红，守在门外的席兰芳眼中也泛起了泪花，两人皆紧捂着嘴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p>
顾玥萱在余氏关切的目光中，步履坚定地走上前，面对老祖父的怒斥，她接过药碗轻声道：“三婶，让我来吧。”</p>
“萱萱，你”</p>
“无人能改变！我已言明不饮，便是坚决不饮！”</p>
“祖父。”</p>
顾玥萱眉头紧锁，凝视着气息急促的老祖父，疾步上前低声劝慰：“屠苏博和屠苏旻飞尚未归来，您若不服药，他们若得知，该如何是好？”</p>
她似乎担心老祖父面子受损，向余氏示意，轻轻将门合上。</p>
老夫人目光深沉地瞥了她一眼，默然转身，愤然离去。</p>
随着屋门悄然闭合，顾玥萱的嘴唇仍在不停劝慰，然而她的动作却敏捷至极，迅速地将碗中的药液倾倒在她藏于怀中的一大块厚实棉布上。</p>
她心翼翼地将那块浸透了药液的棉布折叠得整整齐齐，然后迅速地扶持着不断咳嗽的老祖父。</p>
“祖父，您感觉还好吗？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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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p>
老祖父因剧烈的咳嗽而颤抖的轻轻搭在她的背上，待口中的腥臭血液吐出之后，才用微弱的声音低语：“咳嗽中带血算不得什么大事，不必惊慌。”</p>
若是两天前顾玥萱的言论仅是推测，那么在停药两日后的此刻，老祖父心中已经有了清晰的答案。</p>
按照常理，停药应当会导致病情恶化，然而事实却大相径庭。</p>
这两日里，他的咳嗽愈发频繁，咯血的次数也逐步增加。</p>
然而，每一次咯血，那股始终积压在心口的沉闷气息就无形中消散了一些，甚至连长期困扰他的昏沉感也减轻了不少。</p>
停药，是正确的选择。</p>
顾玥萱的猜测没有错。</p>
问题，就出在那服药之中。</p>
老祖父心中明了一切，但顾玥萱却还被蒙在鼓里。</p>
那天他阻止了顾玥萱的继续追查，尽管她一时无法理解老祖父的用意，但屠苏博不在，无人可以商议，她也只能遵照老祖父的反复提醒，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每日悄悄地将药液倒掉，如同往常一样。</p>
望着亲爱的祖父咳嗽间带出的鲜血，一日更甚一日，顾玥萱的心如同被细针不断刺痛，双颤抖不已。</p>
她心生恐惧。</p>
既是担忧自己或许误判，延误了祖父病情的治疗，又心慌自己或许不幸言中，触及了某些不可告人的阴谋。</p>
首次遭遇如此扑朔迷离、不明真相的险境，顾玥萱整个身心仿佛被寒气笼罩，战栗不已。</p>
祖父察觉到她内心的踌躇，以及那从心底直达指尖的颤抖，努力扯出一抹安慰的笑容。</p>
“别担心，我还不至于那么容易撒人寰。”</p>
“等博儿他们回来，或许一切就会有所转。”</p>
既然不是无药可救的绝症，那么也就无需过于忧虑未来。</p>
祖父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暗影，轻拍了拍顾玥萱的背，温柔地安慰道：“有祖父在，你无需惧怕。”</p>
“沉着一些，按我所的去做，你已经做得相当出色。”</p>
顾玥萱只感到全身仿佛浸泡在冰冷的泉水中，听觉变得模糊，头脑中一片嗡嗡作响。</p>
她紧咬着嘴唇，无奈地点了点头，拿起一旁的洁净帕，心翼翼地为祖父整理那被鲜血染得凌乱不堪的衣领和脸庞，艰难地喂他喝下一杯温水。她不敢离开，眼睛巴巴地盯着，生怕祖父在沉睡中有什么闪失。</p>
当老夫人带着药渣推门进来时，顾玥萱正蹲在床边，一只如同经验丰富的大夫般，轻轻握着祖父的脉搏，大气都不敢出。</p>
床上的祖父似乎已陷入沉睡，脸色苍白得让人心悸，呼吸轻得仿佛随时都可能停止。</p>
老夫人被浓烈的草药味包裹，无声地抿了抿唇，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个盛放着几块染血帕的木盆，显得格外刺目。</p>
她眉头紧蹙，脸色凝重地问：“怎么，又咳血了？”</p>
顾玥萱眼中含泪，轻声应答，紧张地盯着老祖父那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的胸口，嗓音沙哑地：“服用过药物后，又连续呕吐了两次，药物究竟吸收了多少，实难估算。祖父喝药时洒落了许多，如此下去，药物的效果会不会大打折扣？我们是否需要重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