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一股血勇之气，青壮们从一开始的莽莽撞撞，到此时的奋力搏杀，神情变得愈发坚毅、冷酷起来，悄然间，已经脱胎换骨。</p>
面对焦灼战局，黎国平也有些懵逼，华兴人到底给这帮人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个个连死都不怕？</p>
下这两百多狼兵，眼看着一一倒下，老本就快赔光了。</p>
随着人人进入忘我状态，黎国平骤然发现，这哪是在打仗，分明是一群人在发泄，另一群人在表忠心呢嘛。</p>
透过远处倒塌的院墙，以及奋力拼杀的人群，那处紧闭的房门从未打开过。</p>
数十人紧握刀枪，挤挤挨挨地站在门前，等待着最后的绝命阻击。</p>
那里面，应该就是敌方首领吧？</p>
这人竟然不愿逃走？</p>
呼喊之际，隐隐能听见僮人与僮人之间的对话，华兴愿助广东僮人走出山区，你等广西僮人，为何妄加阻拦、助纣为虐。</p>
狼兵们是广西僮人，面对红了眼睛的广东僮人，奋勇冲杀的士气正在一点点消散。</p>
眼前这仗，真是没法打了。</p>
退回村中一角，看着眼前战意萎靡的狼兵，黎国平长叹一声，挥示意撤离。</p>
再次损失近百狼兵后，真正被打残的，却是官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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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以程龙为首的安全部众人来，这次破袭战，同样算是灭顶之灾。</p>
除了百余阵亡人员外，还有数十重伤，不知能否挺过今晚，剩下的，伤者有之、力尽者有之，只等官军一退，便歪七扭八，躺卧在院内院外，再无奋勇之色。</p>
徐亮冲杀在前，仅是伤，秦忠在守护宅院过程中，与狼兵激烈对打，也是伤，反倒是王奎，前前后后来回奔波，被一枝弩箭钉在后背，由于入肉不深，当时没觉得什么，继续指挥作战，不久便头晕目眩，倒地昏迷过去。</p>
随队的郎中下也算狠绝，直接剥开皮肉取箭，表示幸好没毒，否则王掌柜就算交代了。</p>
为了处理箭头上的脏污，程龙让郎中尽管下刀，此时虽然疼痛难忍，但却能彻底根除日后隐患。</p>
在程龙这个现代人的协助下，总算帮王奎保住命。</p>
整体算下来，这次带过来的五百青壮，其中有近半数，或阵亡、或重伤，就此从队伍中消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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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程龙将徐亮、秦忠，以及数名队长叫到跟前，讨论阵亡人员的后续处理事宜。</p>
抚恤可按规定办理，还有另外两件事，需与众人商量。</p>
一是伤者的后续治疗，肯定不能随队，也不能留在村中，只能派人送往庆和寨，待伤势痊愈之后，或归队，或留在寨中务农，华兴均会负责到底。</p>
涉及到这些安排，还需队长们找伤员明，以免生出误会。</p>
二是阵亡将士的入土事宜，到底是直接葬于附近山谷，还是运回山区，还需略作商议。</p>
第一条比较好办，就是这第二条，确实令人作难。</p>
阵亡者中除了瑶人、僮人，还有部分汉人百姓，大家跟着华兴出海，跟着华兴搏杀，图的乃是万死之中，那一点点渺茫的富贵希望。</p>
如今死难，总要将其后事安置妥当，才算有情有义。</p>
到这个问题，徐亮提出就地安葬，之前加强连也是这么处理的。</p>
阵亡护卫、士兵，都是运回驻扎山村，就地葬在山中的。</p>
秦忠没话，而是看向几位队长，询问他们的意见。</p>
队长们犹豫许久，表示运回山区更好，只是战况如此，恐怕来不及转运。</p>
对大部分瑶人、僮人来，只有在山区长眠，才能魂归故里。</p>
细思片刻，程龙安排秦忠去找村长，然后告诉诸位队长，他会在庆和寨寻一处风水上佳之地，建立英烈祠，时时纪念为华兴事业牺牲的众多将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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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那些护卫、士兵，亦会择良辰吉日，一起送往英烈祠。</p>
华兴人做事，绝不会顾头不顾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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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看了大半天的血战，村民们个个惶惶不可终日，好不容易挨过一晚，纷纷找村长项，哪怕多出些银子，也要将这帮凶神尽快请走。</p>
秦忠才出院门，便见村长哆哆嗦嗦地站在外边，现出一副进退两难的神色。</p>
来到院中，更是就地跪倒，表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诸位英雄多多见谅。</p>
见此情状，程龙忍不住苦笑，一边上拉人，一边轻声抚慰，了半天好话，才能顺畅交流。</p>
刚提到赔付问题，村长直接摇头、摆，表示好汉们损失巨大，村民理当供奉，岂敢再要赔偿？</p>
话了一箩筐，村长死活不收银子，理由倒也正当，就是怕被官府认作同党，引发无穷后患。</p>
随后，对程龙提出的物资、人员转运事宜，俱都应承下来。</p>
总之，只要是好汉们需要的，村里定会全力配合。</p>
议到最后，村长嗫嗫嚅嚅地表示此地不宜久留，若是官军再次杀来，后果实难预料。</p>
程龙听后哈哈大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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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镇之中，看着村民将阵亡狼兵运过来，黎国平脸色剧变，羞愤之情溢于言表。</p>
仗打成这个样子，怕是再无翻盘可能。</p>
草草处理过首尾，再无当日豪气的黎国平，只能黯然返回安铺码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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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接连失利的狼兵，带领八百卫所兵丁出行的田增，显然没准备与贼兵硬拼。</p>
在山野中浩浩荡荡地巡游一番，就算完成任务。</p>
找不到华兴人，顶多被骂几声饭桶，若是损兵折将，那罪责可就大了。</p>
黎国平是外将，大不了一走了之，而他这个土着，到哪儿去找后路？</p>
田增主意再正，架不住黎国平霉运连连，偷偷跑出去干了一仗，竟然再次大败输亏。</p>
随同消息一块来的，还有一道令。</p>
黎国平建议他好赖打一仗，赢了算首功，输了也不打紧，反正有他这个副总兵垫背呢。</p>
再这么混下去，游大人那里如何交待？给你安个畏敌怯战的罪名，应该不算过分吧？</p>
软话、硬话了一大堆，核心就一个字，“打”</p>
细思良久，田增心思也有些活动，赢不赢的倒在其次，关键是狼兵已然半残，若是卫所兵全须全尾地回去，无论如何是交不了差的。</p>
将数名百户招入营帐，田增直接告诉众人，当看客的日子结束啦，兄弟们务必振奋精神，漂漂亮亮打上一仗。</p>
就这么一事无成地返回，谁也没有好果子吃。</p>
相比言辞恳切的田增，百户们可没那么高的觉悟，言语中俱是躲闪之词，没人愿意冒死作战。</p>
狼兵乃是精锐，仍旧大败输亏，咱们这些守珠池的杂兵，出战与送死有何区别？</p>
贼兵之强，远超想象，岂是我等所能应付的？</p>
华兴人在卫所的名声可是不错，你我妄下杀，只会遭人鄙夷。</p>
吵闹之间，田增郁闷地发现，和这帮货商量对策，简直就是对牛弹琴。</p>
不打的理由万万千，打的理由却是一个都没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