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p>
晨练后。</p>
沐浴更衣的宇文衍一身清爽，施施然来到上善殿。</p>
逗弄了一会鹦鹉花花，坐下开始泡茶。</p>
梅兰竹菊四侍女事先往茶台的炉子加好了炭火，铜壶里的水已经烧开了，咕咕冒着热气。</p>
皇帝慢条斯理地泡着茶，墨言把他要看的奏章整理好，放在一旁。</p>
阳光从窗棂照进殿内。</p>
香炉里。</p>
点燃的檀香飘出缕缕紫烟，宁静而祥和。</p>
菊菊盘坐琴榻，神态优雅。</p>
纤纤玉指拨动，悠悠琴音如石间清泉，涓涓流淌，绵绵不绝。</p>
梅梅，兰兰，竹竹，十步开外垂而立。</p>
仪态端庄，面带笑容，随时听候皇帝的召唤。</p>
殿外。</p>
还有不少侍奉的宫女、太监静静候着。</p>
美美地喝上几口热茶，宇文衍拿起一份奏折看了起来。</p>
两个多月来。</p>
针对陈朝旧地的一系列策令有条不紊地开展起来。</p>
江南、江西、福建、湖南、岭南五道的总管和刺史，随时将第一信息传回京城。</p>
各地的钱庄、驿站改造、官办学堂，以及登州、泉州、广州的造船坞已经陆续开工。</p>
在五道治所，造船之地，修建冶铸作坊，引进高炉炼铁和綦毋怀文的“灌钢术”。</p>
公开各种先进农具的图纸。</p>
特别是曲辕犁，脚踩式打谷，推独轮车，将极大地提升南方水稻种植的效率。</p>
强势抹除豫章熊氏、临川周氏、东阳留氏、闽地陈氏等一些地方豪强后。</p>
朝廷收回大量兼并的土地，释放近二十万“荫户”。</p>
这些“荫户”，涉及人口百万。</p>
这还不是全部。</p>
可见南朝隐藏人口数量之大。</p>
也难怪陈朝国力不如前面的宋、齐、梁三朝。</p>
国土面积本就少了许多，加上三分之二人口创造的税赋全都进了贵族豪强的私库。</p>
朝廷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灭国是早晚的事。</p>
宇文衍也不相信陈朝只有在册的那区区百余万人口。</p>
如果将贵族豪强掌控的“荫户”，私奴部曲，各大寺院的僧众算上，陈朝旧地人口应该在三百至四百万之间。</p>
这样算来。</p>
统一后的大周，人口将超过三千万。</p>
偌大的国土，区区三千万余人实在是太少了，可谓是真正的地广人稀。</p>
宇文衍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增加大周人口数量。</p>
在生产力水平相对落后的时代，“人多力量大”绝对是至理名言。</p>
有足够多的劳力，就能种更多的粮食，产出更多的物资。</p>
特别是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拼的就是人口。</p>
如今，南北统一，利好局面随之而来。</p>
在社会安定，百姓能吃饱饭，安居乐业的情况下。</p>
人口持续稳定增长成为必然。</p>
宇文衍喝着热茶，审阅了一些政事堂已经处理好的奏章。</p>
又拿起几道需要他批示的仔细看了起来。</p>
这样的奏章，一般是政事堂难以决断，或是五位大佬意见不统一。</p>
通过朝会，君臣商议确立了最终处理意见，由皇帝朱批后交给六部执行。</p>
合起最后一个奏章，宇文衍呡了口热茶，会心一笑。</p>
这是郧国公韦孝宽亲笔上疏，请求告老还乡的奏章。</p>
前两次被宇文衍拒绝，挽留，退了回去。</p>
这是第三次上疏。</p>
如此这般。</p>
其实是一贯的传统流程，三请两拒，最后一次才恩准，彰显皇帝对臣子的看重和不舍。</p>
当然。</p>
这是朝廷重臣才能享受到的待遇。</p>
韦孝宽已是岁高龄，在当下，能活到这个岁数的绝对是凤毛麟角。</p>
像梁武帝萧衍那种活到5岁的更是少之又少。</p>
若不是被侯景软禁饿死，不定还能活上几年，妥妥的长寿之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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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p>
杨坚矫诏夺权后自封大丞相，命韦孝宽率兵讨伐以“清君侧”起兵的尉迟迥。</p>
两人私交甚好，却要兵戈相向。</p>
尉迟迥兵败自杀，班师回朝后的韦孝宽闷闷不乐，四个月后郁郁而终。</p>
宇文衍的出现，避免了这场战争，韦孝宽也一直活着。</p>
不仅被皇帝尊为“三老”，后又任命为中书令。</p>
加上其上柱国、郧国公的勋爵。</p>
成了朝廷名望地位最高的实权人物。</p>
统一后，又加封太师。</p>
已然是位极人臣。</p>
戎马一生，到了这个年纪，能够看到华夏一统，他已了却心愿，别无他望。</p>
不论是于公于私，他都应该识趣地隐退。</p>
不得不。</p>
韦孝宽作为大周“战神”，不仅军事才能出众，政治智慧也是一流。</p>
他心里明镜似的。</p>
国家统一之日，就是他功成身退之时。</p>
都伴君如伴虎。</p>
此时若是贪恋权力，指不定不得善终。</p>
尽管在其内心。</p>
坚信宇文衍不会有“鸟尽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心思。</p>
“有请郧国公！”</p>
皇帝轻声道。</p>
墨言当即出了大殿，传达皇帝口谕。</p>
不一会功夫。</p>
人便到了，墨言扶着他跨过大殿门槛走了进来。</p>
此时的韦孝宽比起班师回朝那会老态了许多。</p>
皱纹突显，白发银须，连背都有些驼了。</p>
宇文衍见状心下一凛。</p>
心想怎地老得如此之快，连忙起身迎了上去。</p>
“老臣参见陛下！”</p>
“郧国公免礼，快坐。”</p>
皇帝伸，亲自将其搀扶到茶台前入座。</p>
“谢陛下，臣惶恐！”</p>
韦孝宽动容。</p>
他能够感受到，宇文衍绝不是惺惺作态，而是发自内心敬重他这老头子。</p>
“郧国公随太祖冲锋陷阵，辅佐高祖覆灭伪齐，讨伐南陈，为大周基业立下赫赫战功，劳苦功高”</p>
皇帝动倒了一杯热茶放到他面前，悠悠道。</p>
“老臣戎马一生，承蒙陛下厚爱，高官厚禄，名利双收，尽享荣华富贵。”</p>
“今华夏一统，天下归心，臣得偿所愿，死而无憾也！”</p>
韦孝宽心有感触。</p>
对着宇文衍拱，很是感激地。</p>
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又道：</p>
“臣七十有八，儿孙满堂，陪伴少之又少，愿告老还乡，贻孙弄乐，过上几天清闲的日子，还望陛下成全！”</p>
韦孝宽言辞恳切。</p>
望向宇文衍的眼神都带着笑意。</p>
“郧国公年事已高，早该颐养天年，尽享天伦之乐！”</p>
“奈何朕年幼，倚仗您老稳定朝堂，震慑宵”</p>
“您乃国之柱梁，朕之肱骨”</p>
宇文衍娓娓道来，细数韦孝宽的功绩，言语间也是情真意切。</p>
“陛下圣心聪慧，高瞻远瞩，体恤下臣，爱民如子，是为明主！”</p>
“有幸得享这份君臣之谊，是老臣毕生的福分！”</p>
一君一臣。</p>
一老一。</p>
饮茶清谈，诉了许多许多。</p>
到最后。</p>
上善殿响起爽朗的欢笑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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