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固定一个人。”掌心下是他的胸膛，比她稍高的体温隔着睡衣递了过来，凌涟拍拍他，“放开。我要回电话。”</p>
他不吭声，不松。</p>
拇指无意碰到了她的右腕，那里的皮肤有些凹凸不平的皱褶，沈亦穆像被烫到似的，撇开了拇指。</p>
凌涟神色冷了下来，要抽回。</p>
“不是。”沈亦穆着急道，攥紧了她的腕，“我不是”</p>
嫌弃是心疼</p>
话语无用，他直接低下头，吻上了那右腕的纹身。</p>
双唇轻轻地碰触，无比虔诚，好似吻过后就能抹去它的存在。</p>
柔软温热印在腕处，如蝶轻舞。</p>
凌涟眼里浮现讥诮，这有什么用呢？</p>
存在过的伤痕不会消失，没人能当作未发生。</p>
与其现在心疼，不如开始就别伤害。</p>
她撇开眼，看了看窗帘，日光下窗帘更透了。</p>
“为什么不把它消掉？”沈亦穆知道伤疤可以修复，她作为设计师留着它十分不妥，哪怕有纹身掩盖。</p>
“这是一个提醒，现在的一切都是浴火重生。”她垂眸，他这么问是想要确定吧，确定“她”心里还有他。</p>
浴火重生的提醒，简单的几个字彻底击溃了他的心房。</p>
提醒什么？</p>
提醒她是谁犯了错？</p>
提醒她曾经多疼？疼到需要拿起刀</p>
提醒她如何将感情寄托于不同男人？</p>
他想不下去了是他造成了一场荒唐的错失</p>
酸楚、苦涩、痛心如翻江倒海的巨浪，层层扑来，碾压他，窒息他，卷着他，坠入黑暗沉渊，无从挣扎。</p>
热烫的泪垂落在她腕，一滴，两滴，乃至更多</p>
凌涟指一颤，厌恶地撇撇嘴，再次动了动，想缩回腕。</p>
他握得很紧，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愿，像是抓着他的救命稻草。</p>
凌涟歪了歪头，平静地问，“你后悔了？要是后悔，那”</p>
“不，没有。我”沈亦穆顿了顿，终于抬头，眼眶微红，“不会放弃”</p>
凌涟没有问他那句不会放弃是什么意思，她没必要问。</p>
作为任务者，她知道沈亦穆的意思。作为“司凌涟”，她不需要在意这句话的含义。</p>
那天之后，两人似乎重回了多年之前的相处模式。</p>
隔阂仿佛在那一个早上被破开。</p>
美好得像是虚像。</p>
她会笑着偷吃他刚做完菜，她会赖在他怀里看书，她会告诉他晚上想</p>
沈亦穆沉迷了，像是多年没有尝过甘露的旅人，一朝获得所有，那些梦寐以求都切实地把握在他里。</p>
凌涟一直在画架旁工作，偶尔才看一眼沙发上呆坐的沈亦穆。</p>
宿主，你这是作弊！系统94认为催眠不能这么用。</p>
但系统没有警告，不是吗？凌涟又撕掉一页画纸。她当然知道催眠不能直接让男主做出剧情行为，现在没有触犯红线。</p>
虽然没有警告，但不代表剧情判定会合格啊！！！！系统94抓狂，还有你当心用太多次，精神负荷不了。</p>
放心，我知道分寸。凌涟清楚催眠的限制，用多了会难免精神疲劳，甚至造成负担。</p>
所以她也就用了三次，那晚一次，这些天里用了两次。</p>
月度恋人呐，难免那些亲密，以往她都会弄晕这些男主，至于他们到底怎么想，她就不管了。</p>
大不了再弄点道具糊弄，比如保险套，原主这里有不少。</p>
总怀疑不到她身上，她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动得了他们？他们自己会为自己找到合理解释。</p>
沈亦穆时常会看她的右腕，尤其是趁她不注意的时候，黏得很紧。</p>
她看回去时，他却转开了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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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涟心里疑惑，面上只当没留意。</p>
直到某天，他有事去办，出门了一趟。</p>
当晚，他带了外卖回来。</p>
他把所有菜装盘后，摆到餐桌上，招呼凌涟吃饭。</p>
凌涟一眼就看到他左腕上多出些东西，皮肤泛红，还有些肿。</p>
沈亦穆见她盯着自己的腕看，于是伸到她面前，“今天刚刚完成的。”</p>
凌涟赫然发现似乎很熟悉，反问他：“你这是干嘛？”</p>
沈亦穆收回，低头端详，笑了笑，“它带着我的期许。”</p>
“期许？”凌涟眉头一跳。</p>
“期许我能够治愈你。”他抬头，眼含微光，“治愈你，把原来的你带回来。”</p>
“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凌涟冷嗤，“你以为我需要？”</p>
“如果不需要，为什么你不去掉那伤痕？”沈亦穆想过理由。</p>
好几个夜晚，他睡不着时，拿着盒子，捏着袖扣，回想一切的细节，从蛛丝马迹中反复确认他的想法。</p>
这袖扣是给他的礼物，如果恨他，就该扔了。可她留到了现在。</p>
那铃声是他们第一个情人节共舞的歌曲。</p>
在他的公寓里，电台里播放了这首歌。</p>
他带着她两人跳起舞，轻摇慢晃，一进一退间，回旋转圈。</p>
整个世界，只有她。</p>
她的笑容，她的气息，她的怀抱。</p>
舞到最后，两人越贴越近</p>
如果这首歌明不了问题，那么纹身下的伤痕难道不够明显吗？</p>
她要是真的跨过去了，就不该留下它。</p>
时刻提醒？</p>
提醒她，他的存在？他的错误？</p>
就连月度恋人同样如此，短暂的美妙恋情不会带来伤痛，只有快乐。</p>
他的错误伤到她多痛，痛到不再愿意踏入长久的关系？</p>
这些都只能把她困在原地。</p>
是的，她在原地。</p>
他庆幸她在原地，又心疼她在原地。</p>
他更断定她没有忘了他，只是她不愿意承认。</p>
可能是害怕，可能是怨恨，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否认这样一个事实：他还在她心里。</p>
不管她怎么表现，沈亦穆确信她只是在回避，将真实的自己藏起来，免受伤害。</p>
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这个事实。</p>
就像他自欺欺人，她同样在自欺。</p>
原来不仅他的时光都停留在五年前，她也是。</p>
他们都困在了原地。</p>
当他们再次相遇时，正是一起离开那个原地的会。</p>
沈亦穆从不相信命运，但当他重新遇到她时，当他成为她的月度恋人时，他无比感谢命运。</p>
他会带着她离开旧日的时光，踏入新的时序，创造两人新的未来。</p>
沈亦穆不等凌涟话，继续道：“你没必要留着那条疤痕，但你留着。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知道为什么。”</p>
见凌涟看来，那目光清冷又恼怒，沈亦穆温声道，“你可以笑我不自量力，但我确实是真心想要让你幸福”</p>
叮咚的门铃声突兀地响起，两人霎时看向门口。</p>
凌涟转身就去开门，没再看沈亦穆一眼。</p>
沈亦穆跟在她身后，看她打开门。</p>
门外，露出了一张俊秀得令他厌恶的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