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注定是极度漫长的一夜。</p>
谢瑶华比预计的临盆日子提前了三天，虽然柳太后方方面面都安排到位，她心中还是十分不安，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意外。</p>
沈瑜率领皇城卫守着离凤仪宫更近一些的西华门，皇宫的禁军则将凤仪宫围得像个铁桶，容战更是亲自坐镇。</p>
叶静已经给他做了一对假肢，如今他横刀站在殿门外，俊脸冷沉，蚊子也别想飞进来半只。</p>
肖雅的女子禁卫队则直接进了殿内。</p>
再往里也还有一层由青萝为首的暗卫、死士等组成的防御线。</p>
三层防御，坚不可摧，只要长了脑子的人，都不会选在今晚搞事。</p>
偏偏有人脑子掉了，在夜最深的时候起兵了。</p>
洛京城门外火光冲天，紧接着有打杀声传了进来。</p>
容战收到了消息，只简单了几个字：“杀无赦！”</p>
宫外打杀声漫天，硝烟随时会向宫内弥漫。</p>
凤仪宫内，谢瑶华也在打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赢了，她就一胎三宝，输了，那就是一尸四命。</p>
谢瑶华以为自己死过一次，世界上最高级别的痛都经受过了，只是生三个孩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p>
有这么多稳婆在呢。</p>
还有姚木兰和农大夫，这两个人，一个是当世神医，一个是药王谷的唯一传人，就算她生到后面没有力气了，他们二人也会替她与阎罗王打架的。</p>
沈吟月、苏婉与肖雅全都守在她身边，她们是她的娘家人，外头还有秀儿和莫离两个娘家人在给她打气呢。</p>
更别外头还有青萝、容战，再外头还有沈瑜他们了。</p>
今天晚上，有许多人为她牵肠挂肚，有无数人替她点灯祈福，所以她有什么可怕的呢？</p>
谢瑶华不怕死亡，可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生孩子会这样痛！</p>
“娘娘，用力啊！”</p>
“看见头了，娘娘再用力一点！”</p>
“出来一个了，是个皇子！”</p>
“又出来一个了！恭喜娘娘，是个皇子！”</p>
“娘娘，还有一个，你别睡啊，快用力啊！”</p>
“娘娘娘娘”</p>
人们的呼喊声越来越远，谢瑶华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与自己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p>
下腹有一团东西撑得她好胀好痛，似乎要将她撕裂成两半。</p>
“娘娘，深呼吸，最后一次用力啊！”</p>
谢瑶华的意识已经迷糊了，只本能地听着这遥远的声音的指令。</p>
她呼气，吸气，然后将所有力气集中到一个地方，用尽全力——</p>
“哇哇”</p>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谢瑶华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她虚脱地躺在那里，连睁眼都没有了力气。</p>
屋内全是婴儿此起彼落的啼哭声，两道弱一些，一道非常洪亮。</p>
真是奇怪，谢瑶华连婴儿的面都没见着，就能从这三道不同的哭声中分辨出三个孩子的身份来。</p>
哭得最文雅的是最先出来的老大，哭得第二大声的是老二，最后哭得最大声也最乱七八糟的则是老三。</p>
老三老二都是子，但老三是闺女还是子，谢瑶华刚刚没有听到，但她直觉老三是个闺女。</p>
她用力眨了眨眼，便有个奶娘将三个孩子都抱到她跟前来：“恭喜娘娘生了两儿一女，这是大哥，这是二哥，这是妹妹。”</p>
三个孩子皱巴巴的，皮肤也红通通的，有些丑，但谢瑶华欣慰地笑了。</p>
容铮长得那么好看，她自己也长得不差，他们的孩子又会丑到哪里去？他们长大之后，必定是美男子美女子。</p>
——只可惜，自己等不到那一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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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瑶华边这么想着，意识就突然被夺了去。</p>
好黑，好长的通道，又潮湿，四周全是狰狞的笑声。</p>
突然不知从哪打下来一束光，谢瑶华在光束里看到了早就被她抛到了脑后的人。</p>
谢明珠，永宁侯夫妻与他们的两个儿子等。</p>
他们冲她冷笑，喊叫，声音一声盖过一声：</p>
“谢瑶华，我早就过你会下地狱！果然你死后就下地狱了！”</p>
“谢瑶华，我与你斗了两次，上一次我赢这一次你赢，下一次该轮到我赢了！”</p>
“瑶华，阿爹错了，你能原谅阿爹和阿娘吗？”</p>
“好女儿，快过来吧，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的待在一起啊”</p>
光束里的人脸从狰狞变成慈爱，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p>
谢瑶华动不得，想要话也不出来，只狠狠在心里骂：“谁和你们这些魑魅魍魉是一家人！”</p>
光束里的人像是能听到她的心声，才浮到脸上的慈爱又立即扭曲变形，狰狞无比。</p>
他们张牙舞爪地要扑过来，但始终只能在光束里活动，谢瑶华冷冷地看着他们在光束里无能地喊叫与挣扎，最终他们消失了，光束也消失了。</p>
几息后，另有一束光打了下来，光束里有一人背对着她。</p>
但声音温润如玉：“瑶华，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p>
这声音很熟悉，谢瑶华认出来了，是容铮！</p>
她扑过去：“容铮！”</p>
扑了个空。</p>
她在光束里跑来跑去，始终没办法抓住那个背影，最后连那背影也看不到了。</p>
只有他的声音远远传来：“瑶华，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p>
回去？容铮就在光束里，她也要去光束里。</p>
可如今连光束都没有了！</p>
“转过身，一直走，不要回头，瑶华，我在路的尽头等你，快回去”</p>
转过身，一直走，不回头，容铮在路的尽头等着</p>
谢瑶华转过身一直走，一直走，她捂着耳朵，屏蔽了所有的笑声与呼唤，紧记着容铮的那句话。</p>
容铮，他在路的尽头等着她，这条路还没走到尽头，途中出现的容铮都是假的！</p>
终于这条通道走到了底，可是她没有看到容铮，只看到一束光柱。</p>
谢瑶华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p>
他过的，在路的尽头等她，现在她到了，他又在哪里？</p>
“娘娘！”</p>
“娘娘醒了！”</p>
“皇后娘娘醒了！”</p>
谢瑶华疲惫地睁开眼，首先对上一双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你是青叶？”</p>
青叶哇一声哭了：“娘娘！你吓死奴婢了呜呜呜您再不醒来，奴婢就要下去找您了！”</p>
“傻姑娘”</p>
“你才是傻姑娘。”另一边响起沈吟月的声音，“九死一生才把三个孩子生下来，只看了一眼就要走，差点让三个孩子成长没亲娘的孩子！你真是天底下最傻的姑娘！”</p>
柳太后命人将三个孩子抱过来，让他们躺在谢瑶华身边。</p>
“瞧瞧，眉眼像你，嘴巴像铮儿，长大之后肯定很漂亮”</p>
谢瑶华爱怜地用目光巡视她的三个孩子，最后捏捏他们的脸，握握他们的指。</p>
她告诉柳太后：“母后，我会好好活下去所以，容铮他什么时候回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