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聊了不少话，家宴散席时，已经很晚了。</p>
众人各自回了自己的院中安置。</p>
翌日，各房各院都还在睡梦郑</p>
唯有牧大夫起得早。</p>
他练完五禽戏，一旁的鹿茸便立刻殷勤地背起药箱，“走吧师父！”</p>
姜令芷不在府里的这些时日，牧大夫发现了鹿茸是个学医的好苗子，鹿茸也对牧大夫的医术敬佩极了，一老一就这么成了相见恨晚的师徒。</p>
牧大夫除了研究鹿茸体内的毒蛊，如今早晚都要各去给赵若微诊一次脉。</p>
除了给她治伤，还有用各种法子试一试去除她体内的蛊虫。</p>
前些时日他意外从古医书上看到一种失传针法，推敲过后，心中有磷，今日便打算试一试。</p>
若是此法有效，便能求助将军，寻个会进宫给佑宁帝施针除蛊，彻底除去悬在药王谷头上的那把刀。</p>
是以，牧大夫对这套针法报以很大的期望。</p>
他脚底生风，越走越快。</p>
鹿茸背着药箱，一路跑都有些跟不上他：“老头，你走慢些，我都要跟不上了！”</p>
牧大夫脚步慢了几分，回头打趣她：“丫头，年纪轻轻的腿脚就不好使了？老夫有个药王谷不传的秘方，能让你跑快些，你可想知道？”</p>
鹿茸气喘吁吁的，一时不防备，认真问道：“什么法子？”</p>
牧大夫一本正经道：“把腿打断，让它自己再长好，便能长高几分。”</p>
鹿茸十分无语：“”</p>
牧大夫哈哈大笑，半真半假道：“这法子听着吓人，效果可是真的！你瞧见府里那位将军了吗？他为什么那么高？就是自己个摔断腿又长好的！”</p>
鹿茸眼珠子一转，笑眯眯的：“我不想再长高了。不过我也有个法子，能让你老人家年轻些，你可想知道？”</p>
牧大夫瞪大眼睛：“长生不老都是骗饶！你还会返老还童？你倒是看！”</p>
鹿茸拽紧药箱带子：“把老头子你现在给杀咯，你投胎转世就能比三岁孩还年轻了！”</p>
她完就跑。</p>
牧大夫气得吹胡子瞪眼：“逆徒！敢咒你师父！”</p>
他一边，一边就要抓鹿茸那丫头，打算狠狠给她两个脑瓜崩。</p>
好叫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p>
一老一少就这么跑着到了赵若微的院子，门口看护的嬷嬷们已经见怪不怪了，把院门打开让他们进去。</p>
师徒俩这才消停了下来。</p>
鹿茸走到正屋门口，照旧敲了敲门，像往常一样道：“三夫人，我和师父进来给你换药了。”</p>
屋里静悄悄的。</p>
往常也不是每次都有回应的，鹿茸也已经习惯了。</p>
她等了片刻便推开门，往里走。</p>
只是这一次有些不寻常。</p>
空气中有一种隐隐的臭味，只往人灵盖里钻。</p>
偏偏这味道还有些熟悉，她一时还没想起来是什么，而身后的牧大夫就脸色一变，“不好！”</p>
鹿茸刚想问怎么了，就见牧大夫已经快步往床榻边去。</p>
鹿茸忙跟了过去。</p>
床榻上的情形，叫她震惊不已。</p>
原本浑身缠满纱布，平躺在床榻上动弹不得的赵若微，此刻却翻了身，趴在床上。</p>
她整张脸都埋在枕头里，身上的纱布渗出了血，一看便知是用力过度，才刚挖去腐肉的伤口都崩开了。</p>
那股子淡淡的腥臭味，就是从赵若微身上散发出来的。</p>
人已经死了。</p>
鹿茸总算是想起来这味道为什么熟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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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爷爷下葬时，棺材里散发出来的就是这个味道，只是现在，赵若微死了没多久，味道要淡很多。</p>
牧大夫已经慌了，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完了！完了！完了！”</p>
赵若微死了，那解蛊虫的法子可要如何试出来？</p>
佑宁帝体内的蛊虫如今只是暂且压制着，一年后，随时都有可能发作起来，若是被太医诊出来，查到了药王谷头上，那整个药王谷可就是灭族之祸呀！</p>
他看着鹿茸，“快，快去叫将军和夫人！”</p>
鹿茸从未见过牧大夫这般失态，来不及多想，当即点点头，往顺园跑。</p>
顺园。</p>
姜令芷一路奔波疲惫，昨夜又熬得晚，此刻还睡得很沉。</p>
听到外头雪莺的通传声，当即坐起身来，唤了雪莺来更衣。</p>
片刻后，她在外间见到了鹿茸。</p>
鹿茸惨白着一张脸：“灵芝，我和牧大夫方才去给三夫人治伤，到了才发现，人没了！”</p>
姜令芷蹙了蹙眉，一时有些愕然，赵若微没了？</p>
她忙追问一句：“怎么没的？”</p>
鹿茸想着方才见到的情形，脸色又难看了几分：“那位三夫人硬是翻了个身，将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生生将自己闷死的。”</p>
姜令芷听得愕然。</p>
起来，赵若微受伤有段时日了。</p>
这些时日牧大夫一边给她治伤，一边试着给她解蛊，赵若微除了抱怨几句疼，也从未有过寻死的念头。</p>
怎么就会突然就要结束自己的性命？</p>
她想了想，唯一与从前不一样的，便是昨日，萧景明回来了，随后又去见了赵若微一面。</p>
莫不是萧景明昨日什么刺激她的话了，她才会用这么惨烈的方式结束性命？</p>
不，应该不会的。</p>
昨日在家宴的席面上，萧国公打算把世子之位给萧景明，但萧景明却郑重地拒绝了，他打算等赵若微好些了，便带她分府另住。</p>
这或许对萧景明来，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但对赵若微来，却是个极好的出路。</p>
想来昨日萧景明见赵若微的那一面，二人应该是彻底把话开，打算重修旧好的。</p>
那今日赵若微又怎么会想不开？</p>
不过，这还不是最要紧的。</p>
对他们来，最要紧的是，赵若微死了，可是解除蛊虫的法子可还没有试出来。</p>
那佑宁帝体内的蛊虫，可就成了会给药王谷带来灭族之祸的大问题！</p>
正想着，萧景弋已经坐在素舆上，不紧不慢地从里屋出来。</p>
姜令芷下意识地站起身来，“我推你过去瞧瞧。”</p>
蛊虫的事情，府里旁人都不知道，赵若微死了，他们也不过是唏嘘一阵，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影响。</p>
但药王谷对萧景弋有救命之恩，此事却是万万不能置身事外的。</p>
但萧景弋却伸按在她的背上，轻声道，“不用了。”</p>
姜令芷一顿，就听萧景弋声音淡淡：“人死了，吩咐下冉各院报丧便是。”</p>
姜令芷蹙了蹙眉，怎么萧景弋好像不甚在意的样子？</p>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并非会对救命恩人薄情寡义、见死不救之人啊。</p>
心念电转间，她忽然想到了些什么。</p>
也不是没有法子救药王谷的。</p>
只要蛊虫永远不发作，那蛊虫便永远不会被太医发现，也永远不会牵连上药王谷。</p>
而牧大夫曾经过，若是宿主死了，蛊虫便会跟着死了，再也不会发作。</p>
想到这，姜令芷只觉得背后一凉。</p>
她偏头看向萧景弋，正想问他是不是疯了，就听萧景弋已经在吩咐鹿茸了：“鹿茸，劳烦你再跑一趟，请你师父先回去歇着吧，就此事我会处理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