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乐来到黑楼的时候，已经是半夜。</p>
监察院主楼这边异常幽静，抬头望向顶楼，依稀看到有灯光从窗口透出。</p>
“他话有时候颠三倒四。”辛七娘提醒道：“不过他要是疯言疯语，你最好不要接腔。”</p>
柳永元死在监察院，这当然是颇为棘的事情。</p>
如今三司明显要趁找监察院的麻烦，作为金佛案的主办官，案子还没了结，嫌犯却突然死亡，魏长乐当然要承担责任。</p>
如果三司逮着不放，揪着此事向魏长乐发难，确实有些麻烦。</p>
所以这件事情自然先要向太后那边解释清楚，而作为监察院的首领，院使大人这时候当然要为下人撑腰。</p>
魏长乐没有紧张，反倒充满好奇。</p>
能够组建起监察院这样令人闻之色变的衙门，还能震慑几位性格怪异的司卿，院使大人当然非比寻常。</p>
最为重要的是，监察院是太后里极其锋利的一把刀，能放让院使大人建设和掌理监察院，由此可见太后对院使大人的器重和信任。</p>
“司卿大人，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魏长乐看向辛七娘。</p>
辛七娘轻笑道：“该不该问你不都是要问？”</p>
“我听孟司卿提及，他好像是院使大人的徒弟。”魏长乐这才问道：“那么你是否也是他老人家门下弟子？”</p>
辛七娘幽幽叹道：“被逼的。”</p>
魏长乐一愣，辛七娘却也不多做解释，径自走进黑楼。</p>
黑楼里幽静一片，角落里坐着一名夜侯，就像是菩萨一样，一动不动。</p>
见到辛七娘带人进来，那夜侯没有任何动静。</p>
不过魏长乐心中清楚，这夜侯看似普通，却是进入黑楼的第一道关卡。</p>
换做别人擅自进入，恐怕就不会如此顺利了。</p>
辛七娘登上楼梯，魏长乐跟在后面。</p>
墙壁上有造型其他的灯槽，点着灯火，谈不上多明亮，却也能够看清楚周围的环境。</p>
本来还在琢磨院使大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微抬头，眼前却是一个被乌纱包裹充满质感的轮廓，饱满丰腴的圆臀左右摆动，幅度颇大，却是让魏长乐心下一荡。</p>
辛司卿腰肢太细，偏偏臀部却丰满圆润，自腰肢以下的弧线迅速向两边展开，形成半月弧度之后，又往下迅速收拢，左右两边合成完美的满月形状，也就显得十分丰硕。</p>
如同风中花朵般左右摆动，自然就充满质感，满是诱惑。</p>
“眼睛别盯着看！”辛七娘没有回头，却似乎猜到身后的魏长乐在干什么，“一直盯着看，你受不了！”</p>
魏长乐虽然脸皮厚，闻言却也是老脸一红，有些尴尬。</p>
虽然辛司卿提醒过，但登上顶楼却颇要些时间，魏长乐虽然尽力克制自己的视线，但有时候还是不经意看了几眼，心想你要是不想让人看，尽管让我走在前面，反正我的屁股可以让你看个够。</p>
到了顶楼，辛七娘也不客气，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p>
魏长乐心想这是不是太没礼貌？</p>
但脚下却是不由自主跟了进去。</p>
一进门，就见到了白首皓发的院使大人。</p>
顶楼中间是一张大桌子，上面摆放着建筑模型，院使大人正背着双，微弯着身子，目光在桌上扫动，似乎正在检查这些模型有什么瑕疵。</p>
魏长乐有些奇怪，目光落在桌上，见到桌上散布着几十栋木屋，看似凌乱，却又井然有序，似乎是一出村庄。</p>
角落处的椅子上，靠着一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双臂环抱胸前，眯着眼睛，正在打盹。</p>
“今天认识我吗？”辛七娘没好气问道。</p>
院使李淳罡瞥了一眼，笑眯眯道：“七娘，谁又招惹你了？嘴巴都能挂水桶了。”</p>
“死人了！”辛七娘直接道：“柳永元自尽了。”</p>
李淳罡淡定无比，问道：“案子查清楚了？”</p>
“作案的过程以及证据都有了。”辛七娘道：“但他的动有问题，难以服人。他单独和魏长乐谈话，不管什么，都不在审讯室内，没有笔录，都不算数。”</p>
柳永元的作案动太疯狂，涉及到皇后，魏长乐心知事情太大，却也不敢向其他任何人透露。</p>
李淳罡这才看向魏长乐，上下打量一番，嘴角泛起笑意，抬招招，“你过来！”</p>
魏长乐轻步走上前。</p>
“你瞧瞧，这里怎么样？”李淳罡指着桌上的模型问道。</p>
魏长乐细细看了看，此时发现这些模型都是精心搭建起来，而且一定是花费了很长的时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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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着实有些诧异。</p>
身为监察院院使，应该是日理万，头上的事情一大堆，这老家伙竟然将大量时间花在模型上面。</p>
不过这要是后世，老李应该有设计师的天赋。</p>
“让人有一种飘然世外的感觉。”魏长乐心知这位老者位高权重，眼下也是自己最能依仗的大靠山，毫不犹豫夸赞道。</p>
“飘然世外？”李淳罡眼睛一亮，笑道：“你能看出飘然世外？”</p>
魏长乐见对方表情似乎很欢喜，立马道：“院使大人，属下斗胆，想提点意见。”</p>
“你给老夫提意见？”李淳罡哈哈笑道：“好，很好，你！”</p>
“这些房屋的搭建和排列肯定是没问题，绝对是大师的水准！”</p>
辛七娘忍不住道：“魏长乐，你别和他扯这些没用的。正事要紧，什么大师水准，不就是几间破房子吗？”</p>
“司卿，这你可错了。”魏长乐很干脆道：“看似简单，却内含精髓。”</p>
他心中暗想，虽然你辛司卿胸大屁股翘，但一个是司卿，一个是院使，这个时候，我当然知道应该拍谁马屁。</p>
“那你，精髓在何处？”辛七娘翻了个白眼。</p>
“返璞归真！”魏长乐正色道：“很多作品都是透着做作，例如书法、画作等等，如果达不到巅峰水准，总给人一种矫揉做作之感。这种模型更是容易沦为显摆才艺的平庸制作。”</p>
李淳罡抬抚须，兴趣盎然。</p>
“但院使大人的作品，返璞归真，就像是复原了某处村落。”魏长乐一脸诚恳道：“院使大人，如果属下没有错，你是否曾经见过这样的村落？而且它给了你极为深刻的记忆，所以你才能够恢复如初，将那处村落原原本本搭建出来？”</p>
李淳罡本来带着微笑，听到此言，身体一震，竟是一脸震惊。</p>
“没有雕琢的痕迹，只有最古朴的复原，这就是大师笔。”魏长乐感慨道：“所以刚才我第一眼看到，就有一种亲切之感，似乎看到了一处世外桃源!”</p>
“亲切！”李淳罡凝视魏长乐，柔声道：“你感觉到亲切？”</p>
魏长乐肃然道：“这应该是院使大人的艺太好，模型太有真实感，所以才让人心生亲切！”</p>
“你少拍马屁。”辛七娘道：“我怎么看不出亲切感？”</p>
李淳罡想了一下，才含笑问道：“你要给老夫提意见，是什么意见？”</p>
“院使大人，你不觉得看上去有一种萧败感吗？”魏长乐道：“只见房舍，不见人。如果能雕琢一些木人摆放在其间，然后再制作一些山树林，精心设计一些景观布置其中，我觉得整个村子会生动起来。”</p>
李淳罡抚须颔首道：“不错，你得对。有村子，就要有人，没人的村子，那就是鬼域了！”</p>
“刑部的人来过一趟。”辛七娘没心情看这一老一少胡言乱语，打断道：“他们又去请旨，最迟明天还回来要人。人死了，只能交尸体！”</p>
“那就交尸体。”院使没好气道：“他是自尽，又不是你们杀的，担心个屁。”</p>
魏长乐一愣，心想老院使鹤发童颜，看起来像神仙人物，想不到也会出口成脏。</p>
“还有，魏长乐带人去京兆府抢人，大打出，刑曹参军事周兴被打伤!”</p>
“没打死？”院使瞥了一眼。</p>
辛七娘恼道：“你还真不怕事大？”</p>
“七娘，你胆子越来越了。”老院使叹道：“太后的旨意很清楚，是让监察院查办金佛案。这刑部掺和进来，京兆府也在做动作，这分明是冲着监察院找麻烦嘛。几个鬼不听话，打一顿屁股让他们明白明白谁是爷爷。”</p>
魏长乐睁大眼睛。</p>
本来以为既然是院使，肯定是老成持重。</p>
谁成想这老家伙似乎也不是个安分的人。</p>
“院使大人，所以所以在京兆府动，你觉得属下没错？”魏长乐心翼翼问道。</p>
“错了！”</p>
魏长乐一怔。</p>
“你有没有在京兆府杀人？”李淳罡问道。</p>
魏长乐摇摇头，立刻道：“只打伤了人，没人死！”</p>
“那就错了！”李淳罡没好气道：“要么别去，既然去了，不砍死两个人，不是白跑一趟？不出人命，事情就闹不大。事情闹不大，老夫就不好亲自动。”</p>
魏长乐振奋道：“老大人，那我现在带人再过去杀几个？”</p>
“可以！”老大人点点头，随即向辛七娘道：“七娘，等他杀了人，立刻将他绑起来送交刑部！”</p>
魏长乐尴尬道：“大人，你不是可以杀人吗？”</p>
“他们先动，你尽管杀。”老院使淡淡道：“可是你先动杀人，那就依法惩治。监察院是讲道理的地方，不是强盗窝。老夫一辈子与人为善，你们别在外面坏了我名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