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惟危。”</p>
“道心惟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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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蝶声音婉转，音量却并不高。</p>
只在荷池边，涟漪般散开。</p>
按理。</p>
百花阁相距十数丈，应该听不到。</p>
无奈的是。</p>
百花阁内出奇安静，呼吸声清晰可闻。</p>
玉钩皇后脸色铁青，恨恨瞪向周逸三人。</p>
几句道经翻来覆去，震得她脑子嗡嗡响。</p>
此时，她心中万分后悔。</p>
已经离开阁楼，为何还回来瞧热闹。</p>
姜充被杀，相当于被削去左膀右臂，武皇必定震怒。</p>
如果他御驾亲临，她肯定会被苛责，不定会失去圣上宠爱。</p>
二位贵妃面色焦虑，与玉钩皇后同款担忧。</p>
就连三位皇子，也心中懊悔。</p>
能继任太子者，只有兄弟三四人。</p>
武皇不至于对他们大开杀戒。</p>
但是，削去几个县封地，还是极有可能。</p>
武皇暴怒，血流漂橹。</p>
几乎，从无例外。</p>
似乎只有大肆杀戮，才能平息他的心火。</p>
太监，宫女，绣衣卫，更是惶恐不已。</p>
武皇一旦震怒。</p>
在场的护卫，下人，将统统成为杀戮的添头。</p>
类似情形，已发生无数次。</p>
众人心慌慌，却有一人例个。</p>
绣衣卫副镇抚使杨烈，双拳握紧，眼神透出兴奋。</p>
绣衣卫头三把，全部被司皇孙斩杀。</p>
作为四把，该到他出头了吧？</p>
杨烈心中打定主意，只要武皇下旨拿下司皇孙。</p>
无论如何，都要从御林卫中，抢下审讯皇孙的差事。</p>
绣衣卫审案，有一万种方法，从犯人口中掏出想要的供词。</p>
看一眼荷池边负而立的周逸，杨烈心中一阵畅意。</p>
司皇孙，对不起了。</p>
你给全家复仇，本镇抚使也要给姜公公复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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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p>
青砖碧瓦，屋瓴上蹲坐着神兽螭吻泥塑。</p>
屋内烛光，透过宽大窗户映射到院中。</p>
这些年。</p>
武皇待在书房的时间越来越长。</p>
到现在，除去上朝，几乎都吃住在里面。</p>
一阵破风之声响起。</p>
御林卫头领倏然而至，跪倒院子正中，声音透出惊慌：</p>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p>
“哼！”</p>
冷哼声传出，听得出武皇不悦：</p>
“禁卫首领，慌慌张张，成何体统！”</p>
御林卫头领，脑门瞬间沁出冷汗。</p>
一旦武皇心气不顺，他的脑袋必然搬家。</p>
因此殉职的御林卫头领，已有六七位。</p>
好在。</p>
这一次，武皇并未爆发。</p>
太监姬玉勾人心魄的嗓音响起：</p>
“何事，报来？”</p>
“陛下，姜公公，姜姜公公，他”</p>
心中恐惧，御林卫头领竟然磕巴起来。</p>
他非常担心，话一出口，一只龙爪便会破窗而出，将他捏爆。</p>
“姜总管如何？”姬玉的声音，已不耐烦。</p>
“姜公公公公，被逸王殿下杀死！”</p>
“”</p>
书房内先是一阵寂静，仿佛内中无人一般。</p>
“咔嚓！”</p>
御林卫头领听得出，是瓷器破碎之声。</p>
应是茶杯被捏碎。</p>
“轰！”</p>
几乎同时。</p>
似有家具爆裂，一只残碎桌腿，从窗户射出，插进正前方青石地面。</p>
继而。</p>
房内再次陷入沉寂。</p>
御林卫头领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汗不敢出。</p>
仿佛过去百年之久。</p>
“吱呀——”</p>
书房门推开，一身大红宫袍飘出。</p>
姬玉冲御林卫头领一勾指：“走。”</p>
御林卫头领，终于长长松一口气。</p>
很显然，姬玉领受武皇旨意，亲自去处理姜充被杀案。</p>
这种动辄可能掉脑袋的事，有人接最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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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烧般大红宫袍，翩然而至。</p>
百花阁内，一道道长长的舒气声响起。</p>
呼——</p>
还好，武皇并未亲至。</p>
众人如劫后余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p>
</p>
但是。</p>
武皇的贴身太监亲来，明处罚定然不轻。</p>
一道道目光射向荷池边，汇聚到玄色蟒袍背影，有惋惜，有快意，有幸灾乐祸</p>
周逸三人，回到百花阁。</p>
姬玉正好跟进。</p>
看一眼横在地上的姜充尸体，他脸色一冷，以大红袖角掩住鼻息。</p>
姜充，乃姬玉师父。</p>
姬玉能有今日，离不开姜充鼎力扶持。</p>
众人相信，就算为报师仇，姬玉也不可能放过司皇孙。</p>
“哼！”</p>
姬玉冷哼一声，道：“圣上口谕——”</p>
众人跪倒在地，山呼：</p>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p>
宣判时刻到。</p>
司皇孙，难逃陛下重责。</p>
皇后和两位贵妃，眼中闪过兴奋。</p>
绣衣卫副镇抚使——杨烈，更是兴奋异常。</p>
登天云梯，马上就要垂下。</p>
务必在宣判第一时间，抢下审讯司皇孙差事。</p>
自知口才不佳，紧张时又极易磕巴。</p>
他在心中，一遍遍重复着词。</p>
姬玉道：</p>
“都散了吧。”</p>
散了？</p>
皇后，贵妃，皇子所有人都愣在当场。</p>
就这么算了？</p>
左膀右臂被斩，武皇竟然不追究？</p>
这是太阳打南边升起吧。</p>
众人一头雾水，大感不可思议。</p>
只有杨烈，脑海中一直默背辞，完全忽略姬玉所讲。</p>
他忽地站起身，向姬玉拱，道：</p>
“姬公公，属下绣衣卫副镇抚使杨烈，请缨审讯凉州逸王”</p>
这位，要审讯司皇孙？！</p>
武皇都‘散了’。</p>
竟然跳出一位，头铁的大头鸟。</p>
被所有目光注视，杨烈脑中这才回味过圣上口谕。</p>
——散了吧。</p>
散了？</p>
杨烈当场就散了架，瘫软到地上。</p>
司皇孙杀死姜充，居然没事。</p>
而他，可把这位狠人得罪死了。</p>
众人的目光，从这个逗逼身上重新移向姬玉。</p>
没有人能理解。</p>
暴戾嗜杀的武皇，这次为什么这般好话。</p>
莫不是在做梦吧？</p>
四皇子一抬，摸向女丞相的高耸，指差点被折断。</p>
“哟，哟哟，痛并快乐！”</p>
他龇牙咧嘴道，“不是做梦。”</p>
三皇子冲姬玉拱一礼，问道：</p>
“姬公公，能不能一下圣上原话？”</p>
看一眼众人渴求的目光，姬玉略一沉吟，模仿武皇腔调，道：</p>
“一个奴才，杀就杀了。”</p>
杀就杀了？！</p>
亲信太监，在武皇眼中这般不值钱？</p>
还是</p>
司皇孙，令其更加高看一眼？</p>
嘶——</p>
众人心底倒吸凉气。</p>
皇后和三位皇子自忖。</p>
如果他们斩杀姜充，绝不会如此轻松揭过。</p>
四人心底一沉。</p>
这次立储，难道要横生枝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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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皇究竟打的什么算盘？</p>
这个结果。</p>
周逸同样非常意外。</p>
既然没事，他迈步向外走去。</p>
其他人，也纷纷悄然撤离。</p>
司皇孙未追究，杨烈从惊恐中回过神。</p>
他招呼下绣衣卫，收拾姜充尸体。</p>
“兄弟们，厚葬姜指挥使！”</p>
他的话音刚落。</p>
司玄走过来，冲他一指，道：</p>
“姜充孝子啊。不错，就你，背上尸体跟上来。”</p>
绣衣卫众人一惊。</p>
他们的头儿死后，尸体还要被拉走鞭尸？</p>
杨烈苦笑一声，哪里敢不字。</p>
他乖乖背起姜充尸身，远远跟在三人身后。</p>
周逸已经封住姜充窍穴，令其三魂不散。</p>
他要用抽其魂灵，祭拜父母全家。</p>
顺道，研究一下如何制造孽。</p>
毕竟。</p>
宗师尸身，并不容易得。</p>
“逸王殿下，留步。”</p>
刚踏出百花阁，姬玉从身后叫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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