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咱们一起做大奸臣吧！</p>
当官船外面，码头上的人们，因为张居正那一声暴喝，而在心中生出无数猜测的时候。</p>
官船里。</p>
张居正因为那一阵暴喝，而显得面色涨红。</p>
他收回，喝了一口茶，长长出了一口气，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p>
随后。</p>
张居正便面色惭愧的看向严绍庭，拱解释道：“还请润物见谅，此举也是无奈”</p>
他未曾解释的更清楚。</p>
但严绍庭却已经点头嗯了一声。</p>
看来自己是没有猜错。</p>
这一次所谓的张太岳奏请朝廷变法革新的那篇奏疏，就是他做的一个局，挖的坑。</p>
看来。</p>
现在这个坑里，装着的就是徐阶了。</p>
他顿时心中一动，开口道：“今日我家祖父出宫，与我起一句话，这世间人心最是难测”</p>
张居正冷笑一声，摇头叹息道：“人心啊呵呵虽然我这一次已经料定会有人反对也会有人赞同，更早已想到陛下不会准允此次变法革新之请，但我”</p>
严绍庭淡淡一笑，试探道：“只是太岳兄未曾想到，反对的人是我，而支持的人却是徐阁老”</p>
因为从逻辑上来。</p>
张居正既然是将那篇错漏摆出的变法革新奏疏呈奏上去，那么作为他的先生，徐阶势必会一眼看穿，而为了保护张居正这个学生，也必定会立马反对。</p>
如此。</p>
反对变法革新的奏疏，就成了保护张居正。</p>
但徐阶却偏偏没有那样做。</p>
或者没有完全那样做。</p>
他选择了不言奏疏之中其他的事情，而单单支持税课折银一事。</p>
这就成了明知张居正所请有错漏，甚至可能引发很坏的结果，但他却偏偏视而不见。</p>
这可不是一个当老师做先生的，应该做的事情。</p>
张居正摇头笑着道：“但却有一件事，是让我张太岳不曾失望的。”</p>
完之后。</p>
他便目光闪烁的盯着严绍庭。</p>
严绍庭伸出指指向自己：“我”</p>
张居正面带笑容的点点头：“对！你！”</p>
“我可是反对太岳兄此次所请变法诸事的。”</p>
严绍庭面露笑容，挪嘴道。</p>
张居正还是点头道：“就是要反对的！如此错漏百出的变法革新所请，若不反对，便是置天下百姓于不顾，实乃草菅人命！”</p>
到最后草菅人命四个字，张居正的眉头动了一下。</p>
年前京中那场密云惨案，自己也是已经得知。</p>
如此草菅人命。</p>
实在是让自己诧异万分。</p>
不是意外于天下间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一路回京如此等事情，自己在那些田间地头的百姓嘴里，已经听过无数次。</p>
他意外的是。</p>
这件事竟然是自己先生的长子亲制造出来的。</p>
严绍庭则是微微一笑。</p>
现在，已经可以明确知晓，张居正那篇奏疏，就是个做好的局，挖好的坑了。</p>
他开口道：“只是我也未曾想到，太岳兄会在明知事不可为的时候，还要上疏奏请陛下准允变法革新。”</p>
“陛下”</p>
张居正冷哼一声，看着严绍庭的目光诸事，冷笑着摇了摇头。</p>
他在严绍庭的注视下，缓声开口。</p>
“谁我要在当今陛下治下，变法革新的”</p>
啊</p>
严绍庭这会儿是真的感到意外了。</p>
合着老张这个局，还不是挖在现在的啊。</p>
他当即道：“太岳兄是为了现在立起变法的牌子，等新帝登基，新朝的时候，再行变法革新之事”</p>
张居正无声点头，低声道：“陛下自登基以来，已经执掌朝堂四十一载。润物以为本朝还能有几载时光”</p>
严绍庭浑身一震。</p>
他神色意外的注视着出此话的张居正。</p>
这老张，竟然比自己还要大胆！</p>
连皇帝的生死之事，都敢议论了。</p>
只是话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p>
严绍庭也只能如实道：“近年来，西苑之中酷暑寒冬，时节违背。酷暑门窗紧闭，而寒冬无有炭火。只怕五载已是极限”</p>
五年光景，其实已经是严绍庭模糊的法了。</p>
如今已经是嘉靖四十一年。</p>
而等到嘉靖四十五年，大抵也就是在这个时节。</p>
老道长就可以真的驾鹤西行。</p>
得道升天啦！</p>
张居正却是点点头：“与我所猜相差无几，所以我等只要再等上几年”</p>
后面的话，张居正没有了。</p>
但是等上几年后会怎样呢</p>
那句话怎么的。</p>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p>
新帝登基。</p>
肯定是要启用新人。</p>
尤其是内阁中枢这等地方，肯定会有一大批新的臣子上位。</p>
而张居正呢</p>
如今内阁之中，他是最年轻的。</p>
等到新朝，老严头肯定不可能再把持内阁首辅的位子了，到时候就是徐阶、高拱等人。</p>
现在看来，老张已经给他的好先生徐阁老挖好了坑，等到新朝要做的第一件事情肯定就是将徐先生送走。</p>
至于高拱</p>
他的性格就注定了，一旦他坐在首辅的位置上，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弄走。</p>
剩下的人，便是有一个算一个，不足为虑。</p>
如此算下来。</p>
不。</p>
是本来的历史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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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现在算起，也就是十来年的时间，张居正就能走到大明朝内阁首辅的位子上。</p>
严绍庭不由长叹一声。</p>
自己在布局。</p>
但张居正又何尝没有在布局将来。只是两人，最后到底能否殊途同归呢</p>
他笑着看向放在面前，一直未曾打开的奏疏：“所以，眼前这一份奏疏，才是太岳兄将来想要施行的变法革新之举”</p>
张居正点点头：“既然润物能秉公而言，心系百姓，在朝堂之上反对我所奏请的变法革新诸事，那这一份真正的变法革新奏疏，自然是能看的。”</p>
他笑着看向严绍庭，很希望对方能好好的看一看自己这一篇真正要做的变法革新的内容。</p>
然而。</p>
严绍庭却是笑着摇摇头，伸将那份厚厚的奏疏，推到了张居正的面前。</p>
就在张居正脸色将要变动的时候。</p>
严绍庭笑着开口道：“谢过太岳兄对我的信任，只是所谓君子在于密，既然是关系太岳兄将来要推行的变法革新之事，此时便不适合让我先睹为快。”</p>
其实不用看，他大致都能猜出来。</p>
张居正这一份奏疏，定然是在上一份公之于众的变法革新奏疏之上，将那些存在错漏的地方给修补过的。</p>
所要施行的变法之举，从根本上来，大致是换汤不换药。</p>
但他却从来都不可能会想到另一个问题。</p>
即，何为百姓。</p>
甚至他们根本就没有一个成体系的经济思维和观念。</p>
更不要依托于百姓而产生的生产力的问题了。</p>
在张居正尚未开口的时候，严绍庭就已经转口道：“既然太岳兄如今已经胸有成竹，只是眼下太岳兄已经接旨，回京就要赴任顺天知府，不知太岳兄之后有何打算”</p>
见严绍庭不再提变法革新的事情。</p>
张居正也未曾有所反应，只是有些遗憾的将那份尚未被严绍庭打开的变法革新奏疏，重新返回到那只木匣子里。</p>
而后抬头看向严绍庭，脸上微微一笑。</p>
“自然是照搬润物在昌平所行诸法！”</p>
严绍庭目光移动，笑着询问道：“太岳兄，也要效仿昌平之法”</p>
他这话，现在是在提徐璠去年在密云干的事情。</p>
徐璠去年就任顺天知府后，打出的政治目标，就是效仿昌平，富裕顺天府百姓。</p>
然后结果是怎样的。</p>
现在也是所有人都心中清楚的。</p>
张居正则依旧是点头道：“昌平百姓之福，便是为兄人在苏州，也常有耳闻，常见之于朝廷邸报之上，诸司百官皆言昌平之法乃治国之法，富裕百姓，强盛国家。为兄久不在京，却也心之所向，如今既然陛下将顺天府此等重担，较之于为兄之肩，为兄又岂能又弃成法于不顾的道理”</p>
严绍庭笑着摇摇头。</p>
张居正哪里是要效仿昌平。</p>
他这分明是要将自己已经计划好的变法革新诸事，一一落在顺天府执行。</p>
他的心中不由一动。</p>
难道老爷子今日在出宫马车上，对自己的那番话，虽为的少多做。</p>
是指张太岳回京就任顺天知府的事情</p>
严绍庭念头不禁一震。</p>
老严头这么神了</p>
回头得好好的和老严头问清楚了这件事情才行。</p>
这帮老头子，整天话都神神叨叨，让人猜不透到底是个什么意思。</p>
这不是故弄玄虚吗！</p>
张居正却是开口道：“听那个海瑞在徽州府搅风搅雨，想来在朝廷里也是弄得争议不断吧。”</p>
完之后，张居正便神色饶有兴致的盯着严绍庭。</p>
严绍庭会心一动，佯装不知道：“那个海刚峰不过是个不知变通的驴性子。太岳兄提他作甚我可是在京中也常有耳闻，这个海刚峰在苏州府督粮道署的时候，将太岳兄给弄得很是狼狈。”</p>
这话完，他亦是饶有兴致，看热闹的盯着张居正。</p>
被旧事重提。</p>
张居正脸上一阵涨红。</p>
然后瞬间反应过来。</p>
“好胆！竟然敢调侃为兄！”</p>
严绍庭呵呵一笑：“弟万万不敢。”</p>
张居正摆摆：“徽州府那笔人丁丝绢的税银，我也打听了一些，想来依着润物心系百姓的本性，是倾向于清丈徽州府六县田亩，梳理重编徽州府人丁户籍的”</p>
严绍庭则是转口言及别处：“太岳兄如今就任顺天知府，想来也是要重新梳理顺天府事，只是不知道太岳兄，会不会将前任知府留下来的烂摊子，也操办担起来”</p>
两人相视一眼。</p>
随后，一阵低笑声在船舱里回荡开来。</p>
张居正双拍按在了桌子上，站起身来，双目有神的盯着严绍庭。</p>
“润物。”</p>
“如此就让咱们一同做一回大明朝的奸臣逆党吧！”</p>
严绍庭淡然一笑。</p>
亦是站起身。</p>
他还顺势，将先前那一杯未曾品尝的茶水端了起来。</p>
捧着茶杯，严绍庭朝着张居正敬了一下。</p>
他面带笑容。</p>
“太岳兄所请。”</p>
“固所愿也！”</p>
“愿与太岳兄，做一回大明朝的奸臣逆党！”</p>
随后。</p>
一直等候在码头上的人们。</p>
就看到了一副能惊掉双眼的场面。</p>
只见停靠在码头边的官船上，严绍庭满脸涨红的拂袖而出。</p>
随后站在码头上，一叉腰一指着官船，破口大骂。</p>
诸如祸国殃民，乱臣贼子的话，尽都从严绍庭的嘴里喊了出来。</p>
而在官船上。</p>
离京已逾一年的张居正，亦是愤怒的走了出来。</p>
他站在官船甲板上，亦如严绍庭一样，满脸怒色，开口就骂严党罪该万死。</p>
自此以后，他张居正与严家势不两立。</p>
随后两人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欢而散。</p>
倒是惹得肖俊鹏，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送自己往后的顶头上司，还是该迎接久别归京的张阁老下船。</p>
但严、张二人不合的消息。</p>
却是如同风一样的吹进了北京城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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