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海瑞：我的眼睛就是法度之尺</p>
有人。</p>
真诚是最致命的武器。</p>
于是。</p>
严绍庭在面对海瑞的时候，便准备只用这一件武器。</p>
“本官以蒙荫入朝为官。”</p>
“去岁伊始，本官便以家资借口海外所得，进献皇上和朝廷。”</p>
这事现在在京中已经不是什么不能的事情了。</p>
是个人都知道。</p>
当初严绍庭是拿着严家的家底送到了皇帝的中，才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真正的飞黄腾达。</p>
海瑞亦是开口道：“宾客能将严家过往不法，还之于朝，下官亦是钦佩不已。”</p>
严绍庭却是举，摇了摇头：“本官还在朝中与官员多有政斗，为此更是不惜打压异己，便是堂堂内阁辅臣也因本官而被逼出京师。”</p>
这是在张居正去年南下东南，坐镇苏松两府的事情。</p>
海瑞几乎是下意识的，就顺口道：“宾客此非政斗，下官以为乃是为了震慑东南，非是阁臣难以促成。”</p>
一旁的徐渭看傻了眼。</p>
他的目光不断的在严绍庭和海瑞两人身上扫视着。</p>
严绍庭又：“本官还因为举荐原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鄢懋卿南下巡盐，而导致两淮险些大乱，百姓激变。更是因昌平一事，最终牵连酿成了密云惨案。”</p>
海瑞眉头愈发皱紧：“鄢懋卿之事非是宾客之过，而今两淮盐丁亦是因宾客而再无徭役，只需晒盐，更是功德无量。至于密云惨案一事，下官亦有听闻，昌平之法时下窥见，乃是良政，只是效仿之人急于功名，而倒行逆施。”</p>
这个世界终于是癫了！</p>
徐渭默默一叹。</p>
自己当真是活久见了。</p>
向来以刚正不阿、严明律法而著称的海瑞海刚峰，竟然处处都在为严绍庭所的事情辩解。</p>
严绍庭却是目光幽幽：“家祖乃是首辅，家父乃是工部左侍郎，当初多有不法之举，累及朝野军民。”</p>
海瑞这时候终于是不曾立马开口。</p>
他目光转动。</p>
半响之后。</p>
他才缓缓道：“人非完人，孰能无过首辅在朝数十年，执掌内阁近二十年，大明朝虽然积弊日益增多，却也非首辅一人之过至于左侍郎”</p>
对于严世蕃这个人，海瑞真的是不好评价。</p>
他坏吧，却也算不上真的坏。</p>
和酿成密云惨案的徐璠相比，严世蕃那就是大好人！</p>
可若是严世蕃是忠臣良人</p>
那他这些年打压异己、贪赃枉法，却也是不争的事实。</p>
只是如今。</p>
工部的差事听闻都在严世蕃上，而他更是与过去大为不同，判若两人。</p>
这一路入京，处处都能听到由工部下发的工程，钱粮无缺，几乎都是在修缮地方沟渠河塘，营造关口村舍。</p>
都是良政啊！</p>
他更是早有听闻，严世蕃现在是旗帜鲜明的变法派，更是朝堂之上第一个喊出应当册立裕王为太子的臣子。</p>
在海瑞看来，这就是真正的朝堂官员该做的事情。</p>
所以现在对于严世蕃这个人来。</p>
海瑞实在是有些纠结。</p>
难办！</p>
看着陷入沉思的海瑞。</p>
严绍庭侧目扫向徐渭，脸上露出一抹笑容。</p>
他再一次对着海瑞开口出声道：“刚峰先生或许有所不知，今日我等所在这座藏书楼，在地下还有一层，里面有我严家如今在朝一应关系，还有我严润物在朝野内外各种不为人知的布局，刚峰先生是否有意，一观之”</p>
此言一出。</p>
徐渭心头一震，连忙抬头看向竟然将严家最大的秘密曝光在海瑞面前的严绍庭。</p>
他竟然连藏书楼</p>
而再观此刻的严绍庭和海瑞。</p>
在海瑞的视线里，严绍庭满脸真挚，的话没有半点作假的可能。</p>
他就是如此的坦坦荡荡，一片坦然。</p>
哪怕知道海瑞是嫉恶如仇的性子。</p>
他依旧是选择将严家当下最大的秘密给了出来。</p>
但是。</p>
海瑞却笑了。</p>
不同于之前的笑。</p>
此刻的海瑞，乃是由内而外的发出笑声。</p>
笑声之中。</p>
海瑞摇起了头。</p>
“严宾客所言这座藏书楼下还有一层，藏有严家最为密的事情，那下官自当不能擅自查阅。”</p>
严绍庭却幽幽开口。</p>
他的声音，如同是魅魔一样，充满了诱惑。</p>
“可若是那</p>
“又或者，里面有着无数我严家门生旧故的名录呢”</p>
“更或者藏有我严家欲要行大逆不法之事的罪证呢”</p>
接连三问。</p>
声音清澈，回荡在藏书楼顶楼。</p>
海瑞却是连连摇头。</p>
他也不话。</p>
而是转身走出屋子，到了外面的回廊下。</p>
藏书楼外的景色很好看。</p>
至少对于海瑞来，确实好看。</p>
有长满庄稼的田地，有满是百姓的街道，有浓郁的人间烟火气。</p>
所以。</p>
好看呐。</p>
看了一阵子自觉很好看的风景之后。</p>
海瑞站在回廊下，转过身看向屋内的严绍庭。</p>
“宾客，下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p>
严绍庭面露笑容：“刚峰先生请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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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瑞点点头：“下官知道一句话，叫做君子论迹不论心。”</p>
这话已经是老俗话了。海瑞则是面色认真道：“严宾客所的事情，或许确实是有，但下官时至今日却未曾有过实证。”</p>
“而严宾客所没但却做的事情，下官也心中清楚。”</p>
“去岁朝廷定下东南增产丝绸的事情，若不是严宾客恐怕两地百姓就要受大苦。”</p>
“若不是严宾客，昌平便没有如今的模样，两淮也不可能盐丁盐户免除徭役。”</p>
“还有最近刚发生的事。”</p>
“若不是严宾客在朝中多有谏言，徽州府歙县百姓交了二百年的人丁丝绢税银，也不可能就此免除。”</p>
“东南五省平倭战事，而今亦是尽付于胡部堂之，此事下官虽然不知内情，但想来也是宾客从中权衡，方得如今东南五省兵马归于一处，国朝可在五年之内彻底清除困扰我朝多年的沿海倭患。”</p>
“更遑论此次下官入京之际，听闻亦是因宾客，亦是在这昌平，因宾客我朝得以再度开海，利国利民。”</p>
完之后。</p>
海瑞竟然是举起双臂，向外挥动衣袍。</p>
而后在严绍庭和徐渭注视下。</p>
他竟然是双交叉，毕恭毕敬的朝着严绍庭深深一礼。</p>
重新抬起头直起身子。</p>
海瑞满脸真诚。</p>
“其实今日下官逼问宾客，乃是为了明晓宾客在朝为官之心，为官之本意。”</p>
世人皆自己不通人情世故。</p>
可是啊。</p>
这人情世故。</p>
难道就必须要按照他们所的那样去做</p>
而自己此刻这般，难道就不行</p>
严绍庭站起了身。</p>
后面的徐渭也同样站了起来。</p>
海瑞则是继续站在回廊下着话。</p>
“宾客此前有言，自己乃是朝堂之上大大的奸臣。”</p>
“下官虽然官卑，亦是初次入京，初见宾客。”</p>
“但宾客到底是忠臣还是奸佞，下官这双眼睛却能看的明白，看的清楚。”</p>
这话的时候。</p>
海瑞满脸的自信。</p>
颇有一副我海刚峰的眼睛，就是大明朝法度之尺的意思。</p>
我海瑞的眼睛就是法度之尺！</p>
到这里。</p>
严绍庭以为这位的话就已经完了。</p>
但是海瑞却又紧接着叹息一声，摇头道：“只是宾客的为官之道，与下官的为官之道，却有所不同。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下官虽然与宾客不至于不相与谋，但于朝政之上恐也会有不同政见。”</p>
严绍庭眼睛微微眯起。</p>
很显然。</p>
海瑞接下来要的话，才是最重要的。</p>
海瑞笑着道：“这一次宾客拦我来昌平，更是登着藏书楼观景，或许是宾客有意拉拢于下官。只是如下官所言，下官与宾客为官之道并不相同，且下官秉性执拗，为官之时多有顽固，且少有官场友人，不修外物，不通人情，恐要宾客失望。”</p>
完。</p>
海瑞抬着头，双眼闪烁着光亮的注视着严绍庭。</p>
严绍庭方才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开。</p>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p>
谁海瑞是不懂人情世故的。</p>
这人啊。</p>
恐怕才是大明朝最明白人情世故是什么的。</p>
严绍庭面带笑容的走出屋子，到了回廊下。</p>
他双拍在栏杆上，目光眺望着远方。</p>
“刚峰先生，其实这一次陛下召你入京述职，并没有计划召见你。”</p>
“所以今天本官也算是有口谕。”</p>
海瑞当即抱拳躬身：“还请宾客示下。”</p>
严绍庭平声静气道：“依着陛下的意思，刚峰先生这一段时日可以在京中任意走动，和都察院述职的事情也不必在意，无关紧要。”</p>
海瑞当即皱眉道：“依律，下官必须得要去都察院述职。”</p>
严绍庭侧目斜觎了这位一眼。</p>
而后笑着道：“那就随你吧。只不过昌平这边，山长近来大多数时候都在，还有聂老先生他们几位也在书院讲学，刚峰先生若是有意也可入院听讲。”</p>
海瑞点点头，拱询问道：“那朝廷对下官的安排”</p>
严绍庭挥挥。</p>
“不用急，朝廷对刚峰先生如何安排，内阁那边自然会有下文的。”</p>
海瑞想了想。</p>
他终于还是犹豫着开口道：“那下官”</p>
严绍庭转过身，面带笑容：“刚峰先生还有什么顾虑”</p>
海瑞深吸一口气：“下官还能上疏给皇上吗”</p>
严绍庭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道：“刚峰先生乃是都察院监察御史，自然可以直接上疏给陛下。”</p>
海瑞听到这话，明显的松了一口气。</p>
他默默的点着头。</p>
嘴里更是低声念叨个不停。</p>
“那就好”</p>
“那就好！”</p>
严绍庭瞧着这位这幅模样，眉头一挑。</p>
海瑞这是又要准备搞事了</p>
果然。</p>
海瑞当即开口道：“还请宾客能借一间书房，下官有一道奏疏尚未写完，希望能于明日呈奏进西苑，圣前阅览！”</p>
果然是要搞事！</p>
严绍庭差点就要笑出声来。</p>
他赶忙开口。</p>
“有有有！”</p>
“我这就带刚峰先生去书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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