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神剑刺华亭</p>
万寿宫大殿内。</p>
皇帝再一次用上了老办法。</p>
几人心中想法却是大同异。</p>
海瑞拿着大明律事，再加上如今朝中正在进行的整饬吏治之事。</p>
再旁的</p>
那就是不懂事了。</p>
但不却又不行。</p>
次辅的面子，岂能就这么白白丢掉。</p>
次辅的脸，岂能如此轻松就被打了。</p>
大理寺卿迟凤翔站了出来。</p>
“回禀陛下，都察院监察御史海瑞所言，朝廷施政，监察百官，自当是以大明律法督查惩治文武。”</p>
“只是海瑞这一次上疏之事，乃为弹劾其自己，又当否应当以朝廷律法加之”</p>
迟凤翔目光幽幽，瞥向了海瑞。</p>
这个时候就不要东西了，既然你海瑞自己在徽州府的时候有过错，你自己也了朝廷应当不讲人情世故，而先律法刑名。</p>
那你就等着受惩治吧。</p>
这一招自然是有用的。</p>
便是嘉靖，也不禁眉头一动。</p>
若真要按照海瑞今日的谏言，那迟凤翔这个大理寺卿所的话，就是对的。</p>
海瑞是需要受到惩戒的。</p>
因为他做错了事。</p>
而如果是按照海瑞在徽州府干的事情，强抢新安卫兵印，这就是大过错，最少也得是革职查办。</p>
若不是因为是带兵去镇压民变。</p>
那他海瑞就是杀头的罪过。</p>
不过</p>
嘉靖心中生笑，眼神中透着几分玩味，从徐阶的脸上扫过，而后落在海瑞脸上。</p>
“海瑞。”</p>
海瑞跪在地上，拱抬头：“微臣在。”</p>
嘉靖收敛神色，轻声道：“大理寺伱今日谏言是对的，而你在徽州府确实有过错，如此来你是不是也该受罚”</p>
海瑞很是干脆。</p>
他甚至于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给自己留。</p>
在众人注视下。</p>
海瑞沉声道：“微臣甘愿领罚！”</p>
老子受罚！</p>
海瑞的声音传入耳中。</p>
严绍庭顿时眉头一挑。</p>
这个倔驴，当真是脾气又臭又硬。</p>
他不由看向了口出甘愿领罚的海瑞，心中对他昨日写完的那道奏疏倍感好奇。</p>
不过转瞬之间。</p>
严绍庭就察觉到了海瑞的真意。</p>
他要做孤臣！</p>
当下大明朝，只有他海瑞是真的要走孤臣。</p>
于是他要上疏弹劾自己，和当初为他在徽州府之事上话的徐阶划清界限。</p>
然后呢</p>
当初他海瑞在徽州府呈奏的三十二道奏疏！</p>
他必然要用这件事情来话。</p>
果然。</p>
如同严绍庭所想。</p>
在听到海瑞甘愿领罚之后。</p>
嘉靖轻笑了一声：“既如此，你可还有什么要的”</p>
海瑞点点头。</p>
“臣还有一事要！”</p>
果然啊！</p>
严绍庭眼里透着几分亮光，不由再一次斜觎向不远处的徐华亭。</p>
皇帝嗯了一声。</p>
海瑞便开始道：“臣去岁领旨操办苏松两府增产丝绸一事，会与时任内阁辅臣张居正，共同操办两府事宜。</p>
“彼时，臣行于苏松两府诸县乡野，证得诸事而书奏疏三十二道，尽言苏松两府凡官员、胥吏、士绅、商贾、百姓之事。</p>
“以臣彼时暗查所知，苏松两府官吏沆瀣一气，官绅上下勾结，商贾盘剥压榨，而百姓日益艰难，度日维艰。</p>
“苏松两府岂非仅有田亩隐瞒一事，盖之于佃户、农桑、商贸皆积弊百年之久！</p>
官府不闻，商绅享乐，而百姓形如枯槁，两府之地名为大明，却实为当地士绅之家！”</p>
御座上。</p>
嘉靖面色镇定，但心中亦是生出冷意。</p>
即便是他已经看过海瑞昨日送入宫中的奏疏，此刻再听其言，依旧是心中生愤。</p>
海瑞的是什么意思</p>
大明朝的苏州府、松江府，以前姓朱，是皇帝人家的地盘。</p>
但是现在。</p>
苏州府、松江府到底是谁的，却是个存疑的问题了。</p>
不！</p>
这已经不是个存疑的问题了。</p>
因为海瑞已经给出了答案。</p>
当下大明朝的苏松两府，已经成了当地士绅大户的苏松两府！</p>
这番言论一出。</p>
徐阶顿时心中一颤。</p>
虽然暗暗有些预料，海瑞这一次是要冲着自己来的。</p>
可当事情真的发生了，他依旧是有些震惊。</p>
而在这大殿内，出身东南的官员，亦是目光一紧。</p>
海瑞的虽然只是苏松两府之地的事情。</p>
可苏松两府乃是东南赋税半壁之地。</p>
这两府都能如此，更何况其他地方。</p>
而海瑞却是话锋一转：“彼时，微臣深感国家安能如此，百姓安能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陛下圣君之名岂能因贪官污吏、乡野贪婪之辈而受辱。</p>
“遂，臣遍地苏松两府，成三十二道奏疏，启送京中，以都察院监察御史之职，报送圣前。然，微臣时值今日，亦未曾有闻宫中及朝廷言论此事。</p>
微臣想问一问，微臣彼时所奏那三十二道奏疏，现在何处内阁六部是否知晓皇上又是否圣阅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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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的一声。</p>
这座万寿宫大殿内，众人好似听到了一声剑鸣。</p>
严绍庭更是眼前一亮。拔剑了！</p>
海瑞他拔剑了！</p>
海瑞其实并不知道当初自己送入京中的那三十二道奏疏，究竟去了哪里，又有何人插其中。</p>
但他却知道。</p>
只要自己今天将这个事情挑出来。</p>
那么对方必然会站出来。</p>
这个时候，谁话，那么就是谁干的。</p>
自己。</p>
也就能清楚，当初到底是谁插其中了。</p>
上方。</p>
嘉靖更是佯装不知，面露疑惑，好奇的拖长了声音问道：“哦你当初在苏松两府当差做事，竟然有过奏疏三十二道入京”</p>
海瑞重重点头：“微臣绝无虚言，亦非故弄玄虚，胡乱编排，意图在朝中搅动是非。皇上可遣人查证，微臣当初乃是在苏州府督粮道署，以都察院监察御史之名，督促苏州差役走官道驿路将奏疏呈送京中，此事沿途官驿按律自当应有记录。”</p>
像海瑞这种身上挂着都察院监察御史身份的官员。</p>
不管他们在哪里。</p>
只要是他们的奏疏，都是可以直接呈送到京中，乃至于是直接送到皇帝面前。</p>
而在地方上，从他们发出的地方开始，沿途官驿和驿兵都会有着详细的记录。</p>
譬如某某日收某某官某某奏疏送往某某处。</p>
这样的记录，是必须要做的。</p>
海瑞当时到底有没有上奏三十二道奏疏这个事情，只要查一查送苏州府开始的官驿就能清楚。</p>
而海瑞更是道：“此事，时任东阁大学士、内阁辅臣张居正，督办东南增产丝绸事，坐镇苏州府督粮道署衙门，亦有知晓。”</p>
张居正也知道这件事情！</p>
最先对此言有反应的，赫然是人群中沉默着的徐阶。</p>
只见他迅速侧目扫了海瑞一眼，而后才重新低下头。</p>
可是徐阶心中却是生出无限揣测和怀疑。</p>
如果自己那个好学生张居正，当初就知道那三十二道奏疏，那么他必然会知道奏疏里的内容。</p>
而这些奏疏并没有在朝中引起波澜。</p>
聪明如自己这个好学生，定然会明白京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p>
那么</p>
他这一次回京，喊出变法革新的口号，难道也是因为此事</p>
不免的。</p>
徐阶心中生出一丝懊悔，当初若是就让那三十二道奏疏入京又如何，反正到底最后苏松两府还是清丈了田亩。</p>
虽然只是将这些田地纳入朝廷田赋里面，而没有改变这些田地所有权的归属。</p>
大殿内。</p>
再一次的响起了海瑞的声音。</p>
“依律，朝廷都察院监察御史于地方上疏，奏疏直入京中，交由通政使司衙门记录在案，抄录转送内阁辅臣知晓，原本直送宫中圣前御览。”</p>
“微臣想问问，通政使司衙门是否知晓此事，内阁是否知晓此事”</p>
海瑞的目光缓缓的转动着，对着在场的官员们一一扫视而去。</p>
他的眼神很平静。</p>
却让人只觉得锋芒在背。</p>
往了，这是朝廷有司衙门遗失当朝监察御史的奏疏。</p>
往大了，那就是有人蓄意拦截毁坏当朝监察御史的奏疏！</p>
其实在海瑞心中，早就已经有了嫌疑人。</p>
朝廷里东南出身的官员不少，但出身苏松两府且目前还位高权重的，只有次辅徐阶，以及不久前被开革了的刑部尚书潘恩。</p>
在他的眼神注视下。</p>
徐阶也终于是站了出来。</p>
“陛下，海御史今日所的这件事情，内阁并不知晓，也未曾听闻有三十二道奏疏送来京中。”</p>
如今内阁里，老首辅不做事了，这一点大伙都知道，就连皇帝知道了也不过是句首辅辛劳，国家不能没有首辅。</p>
但事情，如今却是徐阶在做了的。</p>
而他这话，自然是内阁事先不知情。</p>
顺带着，也有他徐阶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意思。</p>
嘉靖目光微微眯起，淡淡问道：“如海瑞所言，通政使司呢”</p>
通政使司起来好似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衙门。</p>
可是在朝廷体系下，通政使司正印堂官，也就是通政使，却是朝廷九卿之一。</p>
朝廷里若是要讨论六部尚书任免一事，一旦要进行廷议，通政使是有参与以及投票权的。</p>
现任通政使司通政使胡汝霖当即拱出班。</p>
“回禀皇上，通政使司并未有闻去岁海御史有三十二道奏疏入京。”</p>
胡汝霖。</p>
乃是出身锦州人氏。</p>
当年以翰林院庶吉士，入户科给事中。</p>
嘉靖二十年四月的时候，京中九庙生灾，胡汝霖上疏弹劾救火缓慢之人二十有六，从那时起便依附于京中严府巷。</p>
而他也是去年从甘肃巡抚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的位置上，升到通政使司通政使位子上的。</p>
而当下。</p>
皇帝明确表示自己没有听过那三十二道奏疏。</p>
接着就是内阁和通政使司都表示，没见过没听过。</p>
海瑞目光一沉。</p>
他当即拱道：“微臣在徽州府做事，有不法之举，微臣甘愿受罚。”</p>
“但微臣去岁乃是当朝都察院监察御史，所奏三十二道奏疏，却尽数不知所踪。”</p>
“微臣奏请陛下圣明，降旨有司督查此事，严惩一应涉案官吏！”</p>
完之后。</p>
海瑞便目光扫向了徐阶的背影。</p>
虽然刚刚包括皇帝在内三人都不知道。</p>
但唯有徐阶，他的话出了纰漏。</p>
身为次辅。</p>
哪怕他当初不知，但现在知晓此事，也该是出言奏明应当查清此事，而不是在了内阁不知晓后便再无一言。</p>
他心里乱了。</p>
所以他少了这么一句话。</p>
海瑞的目光，如同是剑刃一样，直直的刺向此刻背对着他的大明内阁次辅徐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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