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严绍庭挨训</p>
“爹”</p>
徐家巷。</p>
徐府宅邸内。</p>
徐琨看向已经坐在茶桌后半个时辰的父亲，脸色担忧的呼唤了一声。</p>
一旁。</p>
茶壶里的沸水已经止住沸腾。</p>
因为下方炉子里的香炭早就已经燃尽。</p>
徐琨呼唤了一声，不见父亲徐阶有任何的反应。</p>
只能轻叹一声。</p>
提起茶壶，将炉子里的炭灰倒掉，再重新放入香炭点燃，而后将茶壶架上继续煮水。</p>
不多时。</p>
壶中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p>
徐琨也没有心思冲泡茶水，直接沸水灌入茶盏里，只是过了一遍水，便重新注水，为徐阶倒了一杯茶放在面前。</p>
“爹。”</p>
“要不儿子在军需差事上，给严绍庭挖几个坑”</p>
“军需差事干系国朝社稷，只要这上面出了错他严绍庭就算是再如何受宠，也绝无可能继续留在”</p>
不等徐琨完。</p>
徐阶终于是抬起了头。</p>
“糊涂！”</p>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p>
但徐琨却是心中一喜。</p>
父亲有动静了，总比一直沉默着的要好。</p>
只是徐阶此刻脸上满是愁容，他抬头看向面前的儿子。</p>
和长子相比，眼前这个二子就显得稚嫩太多。</p>
在他原本的谋划之中，徐阶的将来也尽都要依靠长子徐璠，而老二和老三只需要在朝中有一份差事，能在必要的时候帮兄长提供一份助力即可。</p>
只是现在。</p>
徐璠已死。</p>
可徐家却还要在大明继续传承下去。</p>
不论是老二还是老三，都不能再出事了！</p>
骂了一声后。</p>
徐阶微微一叹：“只要你在军需上做一天，就绝不能有一天出半点的错！”</p>
完后，徐阶还有些不放心。</p>
老二平日愚钝的多。</p>
徐阶只好询问道：“懂吗”</p>
徐琨有些茫然，却乖顺的点着头：“儿子明白，爹是要儿子走的稳一些。”</p>
见儿子明白了自己的意思。</p>
徐阶这才松了一口气，摇头道：“若非你大哥，若非”</p>
话不曾完，徐阶又是深深一叹。</p>
徐琨亦是脸色悲痛：“兄长之事，其实也该是严绍庭的错过，只是事到如今，还请父亲以身子为重，万不能久思而致神伤。”</p>
徐阶脸上挤出一抹笑容：“你啊，性子乖张了些，往日有为父和伱兄长护着你们两兄弟，我家又是江南富硕人家，你们便不知官场凶险，人间疾苦。如今万事都要心谨慎，不可再走错一步。”</p>
完后。</p>
徐阶却是在心中暗暗自问。</p>
自己可曾走错了</p>
想了想，徐阶摇了摇头。</p>
他看向面前的儿子。</p>
“你知晓为父今日为何如此吗”</p>
徐琨立马面露好奇，摇了摇头却又道：“父亲是因为皇上加赐裕王国子监祭酒一事”</p>
徐阶却是再一次的摇了摇头。</p>
心中则是生出一股无力感。</p>
这个儿子到底还是愚钝了一些。</p>
若是老大还在</p>
哎。</p>
心中又是一声叹息。</p>
徐阶开口解释道：“当下朝堂，裕王早就是那无名有实的储君国本了，皇上便是将内阁首辅的位子给了他，也算不得什么！”</p>
徐琨面露诧异。</p>
难道还能这么干</p>
徐阶则是继续解释：“为父担忧的是那严绍庭过去在皇上那里颇受隆恩，如今恐怕与裕王也是交情颇深了”</p>
这才是徐阶真正担忧的地方。</p>
而他已经是将话的保守了一些。</p>
按照他心中真实的想法。</p>
恐怕当下裕王已经是将严绍庭看做是自己潜邸中人了，还是那种最最信任的心腹之人。</p>
一旦裕王将来有朝一日登临大宝</p>
自己现在都能想到，等到那一日真的到来，严家就是一个三朝元老人家。</p>
而依着严绍庭的秉性，加之严家如今还受封昌平伯，更是与国同休的世袭罔替。</p>
严家将会成为比之徐家更为强盛的人家。</p>
皇帝当初的那句话，至今还回荡在自己的耳畔。</p>
什么叫做严家非大逆之罪，皆不罚</p>
难道只有出现严家谋逆造反，皇帝和朝廷才会处理严家</p>
徐琨眉头皱紧，心头烦闷。</p>
过去朝廷里还对于严家人人喊打，现如今当初那股倒严的风声，也已经好一阵没有出现了。</p>
尤其是在这一次。</p>
严绍庭提出待官生保送制，对朝廷里那些官员们而言，那就是一个天大的人情。</p>
别管自家族中那些屡试不中的子弟，是不是需要到异地进入公门当差做事。</p>
只要能多一个让家中子弟拥有官身的法子，那就是好法子！</p>
在能拥有官身的可能面前。</p>
哪还有那么多的挑挑拣拣。</p>
而这份人情，只要是个心向仕途的人家，都得要记着严绍庭这个情分。</p>
徐琨忽的心中一动，想到了近日听到一则流言。</p>
他当即看向父亲。</p>
徐阶则是沉下眉头：“有什么话就。”</p>
徐琨点点头，声道：“儿子听闻，近来严府巷那位老祖母身子似乎颇为不好”</p>
徐阶当即眉头一挑。</p>
他想到了儿子要的是什么。</p>
“你是”</p>
徐琨立马嗯了一声：“若是严家那位老祖母离世，按制严世蕃就必须要丁忧守制。如此严家在朝中，就少了一个嫡系。而老妻离世，严嵩这么多年只有此一位正妻，从无妾室，恐怕也会神伤不已，到时候恐怕他将再无心思留在内阁。</p>
即便皇上强留于他，而依着如今来看，内阁到时候也必然会全权由父亲料理，如此情形，其实严家在朝中也就剩下一个严绍庭当差做事了。”</p>
徐阶脸色松动了一些。</p>
官场上，从来都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p>
不光是看身居何职，身兼何事。</p>
还要看这家的影响力。</p>
若严世蕃当真丁忧守制，严嵩再请乞骸骨。</p>
没了首辅的名头，朝中只有一个严绍庭，即便有皇帝隆恩，可话语权也必然会不如当下。</p>
不过徐阶还是有些担忧：“只是那个李时珍不是已经被请回京中，如今就在昌平书院里”</p>
徐琨哼哼了一声：“他李时珍就算是医术高明，可难道这世间还能有起死回生的段”</p>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p>
若严家老祖母真的油尽灯枯，一口气咽下去。</p>
就算是十个李时珍。</p>
不！</p>
就算是医圣在世，也不可能将死人变成活人！</p>
徐阶目光转动，叹息一声：“如此的话”</p>
徐琨则是面露笑容。</p>
“只管等着便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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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过去便时常教导儿子们，在朝为官，便是少少错，少做少错。”</p>
“如今大不了就诸事按下不表。”</p>
“坐等严家自己出问题。”这一刻。</p>
徐阶终于是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p>
不是因为能让严家声望和势力大不如前的法子。</p>
而是因为儿子似乎终于是成长了起来。</p>
徐阶面露笑容。</p>
不由感叹了起来。</p>
“谁我徐家子不如他严家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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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子当如严润物！”</p>
“这话当初还是陛下的，时至今日，我等倒是真真的对严阁老和左侍郎羡慕不已了！”</p>
“若我家那子，能有严宾客半分模样，老夫这辈子也就值了！”</p>
昌平。</p>
书院里。</p>
随着严绍庭吃饱重新出现在裕王等人面前的时候。</p>
那些在场的朝中官员和前来昌平书院做客的士林中人，纷纷夸赞不已。</p>
就连裕王都已经表明出，严绍庭乃是他裕王府心腹之人，更是当众出待之如少弟的话，他们如何能不捧场。</p>
不过。</p>
捧场只是一半。</p>
而另一半则是真真切切的羡慕了。</p>
聂豹却是眼底闪过一丝担忧。</p>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p>
昌平书院不需要有鹤立鸡群的人，需要的是扎扎实实能在朝中站稳脚跟的人。</p>
如此。</p>
他们留在昌平书院的心学理念，才能伴随着这些人扩散出去，不断的深入人心。</p>
这些人的夸赞虽然都出自真心。</p>
但此风不可长啊！</p>
聂豹当即沉着脸，看向严绍庭：“宾客，老夫要问上宾客一句。”</p>
面带聂豹、王畿、钱德洪这三位老爷子。</p>
严绍庭从来都是恭恭敬敬的。</p>
毕竟，这三位老爷子可不光光是士林大儒，还是自家老严头的牌友啊！</p>
得罪不起！</p>
他当即拱道：“先生请问。”</p>
看着聂豹突然沉着脸，连带着裕王和周围众人，不由看了过来。</p>
不知道这位老夫子是要问什么。</p>
而在众人注视下。</p>
聂豹则是开口道：“老夫只是要问一问，宾客在咱们昌平书院，是个什么身份”</p>
严绍庭一愣。</p>
不知这老爷子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事。</p>
当着众人的面。</p>
严绍庭也只能是低声道：“晚辈在书院，逢休沐便有几节算术课、海外风土人情课要教授诸生”</p>
昌平书院如今的课业很多。</p>
有专攻科举的经学课，也有那些专门招收穷苦人家孩子的百业课。</p>
当然也有各种稀奇古怪的课业。</p>
诸如严绍庭此刻的海外风土人情课。</p>
另外还有最近刚开的由李时珍担任教习的急救科。</p>
聂豹则是呵的一声笑：“既如此，老头子是不是可以认为，宾客也算是我昌平书院的教习”</p>
严绍庭点点头：“自然是的。”</p>
得到严绍庭的回答。</p>
聂豹当即脸色一敛，话音一沉：“既然宾客是我书院教习，今日前来书院，虽是为陛下传旨山长，可严教习为何全然忘了该给山长的礼节诸事不加解释，便无视山长与众人”</p>
严绍庭当即愣了一下。</p>
在场众人也是一阵错愕。</p>
谁能想到，聂老夫子竟然还在拿着这件事话。</p>
朱载坖也是张了张嘴。</p>
只是不等他为自己这位少弟开口辩解。</p>
严绍庭却是已经反应了过来。</p>
他当即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朝着朱载坖躬身弯腰，抱起双拳：“山长，今日在下失礼，还请山长见谅，多多包涵。”</p>
完后。</p>
不等朱载坖反应。</p>
严绍庭便又转身朝着众人抱拳作揖：“在下今日因在朝中奏对，错了时辰，以致腹中空空，忘了与诸位的礼节，还请诸位见谅。”</p>
完之后。</p>
严绍庭心中全然没有对聂老爷子多事的怨恨，反倒是生出一丝后怕。</p>
或不是老爷子这会儿为自己找补。</p>
恐怕自己真就要失了礼节了。</p>
瞧着严绍庭竟然如此乖顺，附耳听命的致歉。</p>
众人当即面露敬佩。</p>
心中对严绍庭的评价反倒是更高了几分。</p>
众人也不敢受了严绍庭这个礼，纷纷摆，而后拱回礼。</p>
朱载坖这时候终于是开口，为眼前这位被自己视作少弟的严绍庭辩解：“聂老夫子，圣贤曾，民以食为天。润物虽然在朝为官，在书院为教习，可也是活生生的人。</p>
俗话道皇帝不差饿兵，打仗不赶年节。润物今日在朝中也是忙了一整日，好不容易回了书院，自当是以肚子为先。这一次就算了吧，您看可好”</p>
裕王都开口为严绍庭解释了。</p>
在场众人，也是纷纷为其求情。</p>
“山长的在理啊，民以食为天。”</p>
“这饿着肚子，哪里还能顾得上旁的，不过是些虚礼而已。”</p>
“宾客向来待人处事礼节备至，这一次也是事出有因，老夫子也不要再责怪严宾客了。”</p>
“对对对。”</p>
“我看，既然宾客现在已经饱了腹，不如就让宾客为我等解释解释，今日这道旨意的缘由如何”</p>
众人一阵解释，然后顺势就将话题拉回到正题上。</p>
毕竟。</p>
聂豹、王畿、钱德洪三位老夫子，那是真的纯靠名声，就可以不惧任何人的存在了。</p>
加之这三位又和严阁老是好友。</p>
真要是教训起严绍庭来，那谁也不得什么。</p>
这可不是看彼此官职有多高的。</p>
既然是在昌平书院里，那就得按照士林的规矩来。</p>
除非严绍庭不想混了。</p>
而见到众人纷纷为严绍庭解释求情，聂豹这才心中松了一口气。</p>
名声何等宝贵。</p>
自己既然在场，既然受了这昌平书院的首席，又岂能让严绍庭这个被他们三人看中的子走错了路。</p>
朱载坖亦是上前拉住严绍庭，将一直握在中的圣旨晃了晃。</p>
“润物啊。”</p>
“今日皇上这道旨意，到底是何缘由，你可得与我好生仔细的明白了。”</p>
“不然我今晚可是睡不着的了！”</p>
或许是在书院待的久了。</p>
这里又都是先生和学生，环境单纯，朱载坖反倒是比之在裕王府里更加的从容轻松。</p>
也学会了开起玩笑。</p>
众人亦是纷纷开口，一个个都表现的抓耳挠腮的模样。</p>
严绍庭则是面露笑容。</p>
刚好有这帮人在，自己也算是能帮老道长替他儿子扬名了。</p>
自己这差事，总算是能办妥了吧</p>
回头老道长可得欠自己一个人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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