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本官：该杀！</p>
对于现在的高拱来。</p>
他觉得自己需要学的更聪明一点。</p>
如今，自从登极以来，皇帝的性子转变表现的十分明显。</p>
而至于这一次被严绍庭强行押回京师的官员，虽然是九边重臣，但高拱敏锐的察觉到，这些人或许真的是其他不为人知的问题的。</p>
这一点。</p>
严绍庭过去在朝堂上无数次做过。</p>
高拱现在不想冒险，更不要因为几个边地官员的事情，就涉及到与某一方的争斗之中。</p>
更何况</p>
高拱眉眼平静的扫过班房里的李春芳，以及与他争论的袁炜、赵贞吉、胡宗宪等人。</p>
他们这些清流旧党和新党严系争斗，自己没必要参与。</p>
而让他们双方斗起来，自己反倒是能收获更多。</p>
众人则是当即从文渊阁走出，看了眼天色，也快要到正午了。</p>
如今新君勤勉，而按照往日的惯例，在早朝之后皇帝还会秉持祖制传统，继续午朝。</p>
君王勤勉，这是好事情。</p>
至少高拱对这一点还是很满意的。</p>
于是，众人当即便往前方的文华殿赶过去。</p>
等他们进了文华殿，大抵是时辰还没到，除了在文华殿负责洒扫和值守的太监，并没有见到皇帝的身形。</p>
所幸文华殿在拥有皇帝朝会和开经筵日讲的功能前，还有着皇家藏书的属性。</p>
就在大殿的后方，还另有一座宫殿，是用来储藏皇家收集的历朝历代的孤本典籍。</p>
虽然大明这二百多年，闹出过无数次在文华殿值守的太监和文官，会悄悄夹带藏书出宫贩卖换钱的事情。</p>
但文华殿后的藏书数量，依旧是一个可观的数字，且价值甚高。</p>
高拱等人此刻不见皇帝到来，便各自寻了些书本，就坐在殿内翻阅着。</p>
没谁有开口讨论话题的心思。</p>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着，中抱着书本，众人也不觉得烦闷无聊。</p>
而在文华殿外。</p>
皇帝朱载坖则是神情轻松的任由轿辇抬着穿行在宫中。</p>
他的中是一方新近得来的暖玉，造型很朴实，未曾有半点雕刻的痕迹，握在中大刚刚好。</p>
朱载坖靠在御辇上，将暖玉对着天空，在阳光下眯着眼注视着。</p>
他在思考着，该让人将这块暖玉雕刻个什么东西出来才好。</p>
近来朝野诸事顺遂，宫里宫外虽然还是有不少的争斗，但总体来比之先帝时要好太多了。</p>
这让朱载坖很是顺心。</p>
只是皇子朱翊钧近来愈发的不安分，在宫里上蹿下跳，闹得不可开交，整个后宫都因为那子鸡飞狗跳。</p>
朱载坖心中清楚，这是因为儿子朱翊钧前几年在昌平野惯了，如今骤然住进了宫里，受规矩限制，这才会有此表现。</p>
在御辇前头领路的御马监提督太监冯保这时候回头，边走边笑着开口道：“主子爷，文华殿要到了。”</p>
朱载坖收起暖玉，藏在心，低头看向走在前面的冯保。</p>
这宫里如今也是有趣。</p>
先帝用的吕芳、黄锦等人都称呼自己为万岁爷，冯保则是称呼自己为主子爷。</p>
这里面的区别，自己明白，但并没有轻举妄动。</p>
先帝对吕芳、黄锦等人有感情，自己到底也是要善待这些老人。</p>
再等等。</p>
再等两年，等到宫里都四平八稳了，才好让这些先帝时的老人出宫颐养天年。</p>
至于冯保，这厮骨子里还是有着想要往上爬的念头，得继续压着。</p>
至少朱载坖是这样想的。</p>
而他又想到冯保提到的快要到的文华殿，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笑容。</p>
皇子在宫中顽劣，但按着岁数来，也该到了出阁学习的时候了。</p>
如今严绍庭已经位列礼部尚书，合该是要在文华殿开经筵、设日讲，让皇子跟随讲官们读书学习了。</p>
而严绍庭又是昌平的老面孔，皇子对其也向来亲近，不得也肯跟着学习圣贤经学。</p>
就算学不到什么东西，至少也能收收心。</p>
默默的想着杂七杂八的事情，御辇也就到了文华殿前。</p>
下了御辇。</p>
冯保当即上前就要为皇帝引路。</p>
朱载坖则是低声道：“得空了给严府递个话，太师既然想要让润物出任明年的春闱主考官，虽然朝中有所争议，但这件事朕允了。”</p>
冯保眉头一挑，心中却是颇为感慨。</p>
皇帝对严家的恩宠，可以是让人惊骇。</p>
严家想要出任春闱会试主考官，皇帝知道了就点头同意。</p>
他当即低着头道：“奴婢遵命。”</p>
朱载坖微微一笑，又道：“再和严太师，皇子大了，该到了出阁读书的时候了，润物如今年纪也上来了，更是能在昨日做出那等诗词，想来这几年经学文章也学的不错，到时候他必须得是文华殿讲官之一，负责替朕教好皇子学问。”</p>
完后，皇帝便是一阵哈哈大笑，走进文华殿内。</p>
落在后面的冯保则是哭笑不得。</p>
感情，皇帝竟然是拿着明年的春闱会试主考官和严家做交易呢。</p>
大明朝，也就严家能和皇帝有如此独一份的关系了。</p>
朱载坖则是一路走进文华殿。</p>
不等早已等候在殿内的高拱等人闻听外面的笑声站起身迎驾。</p>
朱载坖便已经快步入内，大笑着道：“才气泉涌！想不到我大明朝今日也有人诗词造诣，直追唐宋先贤。”</p>
皇帝大笑着评价，风一阵的进了殿，穿过众人坐在了御座上。</p>
朱载坖满脸笑容的看向在场众人，伸出随意的压了压示意众人就座。</p>
他又道：“先前收到宫外的消息，昨日润物在昌平书院当众补全那日在这殿内所作的半篇词文，后又新作诗文一首，朕看了，端是作的不错。”</p>
殿内众人面色各不相同。</p>
如袁炜、赵贞吉、胡宗宪三人，自然是面露笑意。</p>
皇帝夸赞严绍庭作的诗词，那他今天对严绍庭的感官自然是好的。</p>
倒是李春芳眉心略带着些忧愁。</p>
毕竟他们今日聚在这里，可是为了议论严绍庭强押回京的三边总督王之诰等人。</p>
皇帝现在对严绍庭所作诗文评价如此之高，难保等下在议事的时候会对其有所偏袒。</p>
位列内阁末尾的高仪打量着皇帝的神色，亦是含笑轻声道：“原本臣对皇上加封严少保为礼部尚书还有所存疑，但今日臣亦听闻严少保昨日在昌平书院所作诗词，倒是觉得皇上真乃先知，少保之才如今看来，足可担当礼部差事。”赵贞吉不由侧目看了眼高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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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高阁老话也是个妙人，不光捧了严绍庭，更是吹捧了一下皇帝。</p>
朱载坖自然是满脸笑容，不住的点头：“润物的才情，朕自然早就知晓，如今诸卿也觉妥当，朕便放心了。”</p>
这话倒是不由的让人想到许久前，在昌平书院里传出来的，皇帝视严绍庭为少弟的事情来。</p>
如今这话的，也是如视少弟啊。</p>
李春芳心中不由又是一凉。</p>
朱载坖则是再次扫过众人，见到众人面前都摆着书本，而后略带疑惑道：“今日诸卿来的甚早，可是有什么要事商议”</p>
见皇帝终于是将话题从严绍庭的身上挪走。</p>
李春芳当即拱上前：“回禀皇上，臣等今日要议征北大军强押山西、宣府、大同三边总督王之诰，山西巡抚王继洛，大同总兵官孙吴，山西总兵官申维岳等一干边地文武重臣入京一事。”</p>
李春芳一开口，赵贞吉与胡宗宪便立即眉头皱起。</p>
袁炜面有不满的侧目瞥向李春芳。</p>
他竟然用强押二字来形容征北大军这一次押送王之诰等人回京，还格外提到边地文武重臣。</p>
这明显是在严绍庭不循律法，绑押王之诰等人，可能会导致边地生变。若接下来边地真的出了事，那就是因为严绍庭逼迫所致。</p>
用词用心歹毒啊！</p>
李春芳却是浑然不顾，仿若没有周围那些不满的视线。</p>
他继续道：“臣等于内阁，审查询问征北大军有关将领，军中对强押三边总督王之诰、山西巡抚王继洛与两位总兵官等人回京之事，并无明确表示，只这些人触犯律法，败坏军纪，却又无实证。这些人甫一被押入京，便被移交至锦衣卫诏狱关押，三法司近日亦未曾派人询问追查此事。臣以为军中恐怕是坏了规矩，有些人恐怕是忘了朝堂律令，国朝规矩。而三法司久久无有作为，只怕也是有助长邪风的意思。臣以为，为正朝纲，皇上当降旨先行释放王之诰等人，再催促三法司结案。若王之诰等人无罪，则此次强押他们回京之人，理当定罪受罚。”</p>
在其完，明显是将罪责定在严绍庭头上的时候。</p>
本就在内阁班房与之争论的袁炜，更是在赵贞吉、胡宗宪之前站了出来。</p>
“皇上，李阁老所言，臣恐难认同。”</p>
袁炜开篇便旗帜鲜明的反对李春芳所的话。</p>
而在上方，朱载坖则是微微眯着双眼，脸上也没了先前的笑容。</p>
这会儿他也能品出来为何今日内阁的人会这么早就到了文华殿。</p>
李春芳分明是冲着严绍庭去的。</p>
自己刚准备要让严绍庭当皇子的老师，李春芳就来这一出，朱载坖心里自然是有些不满的。</p>
但他却又不能立马表明态度。</p>
让臣子当皇子的老师，算是皇家私事。</p>
而李春芳现在的事情，却是国事。</p>
不过袁炜站出来如此态度鲜明的反驳李春芳，倒是让朱载坖心中稍稍放松了一些。</p>
看来内阁对这件事情，还没有一个明确的定论，所以今天才着急忙慌的聚在文华殿。</p>
他当即看向袁炜，示意对方继续下去。</p>
袁炜躬身颔首，继续道：“大军在外，千里之隔，朝廷对军中之事向来并不能全数知晓。而军中虽然主帅一人而决，却又有副将、监军等人，相互制衡。王之诰、王继洛等人，皆为边地重臣，若是当真没有确凿罪行，便是军中有人要拿下他们，押送回京，旁人也定然会出面制止。而此次，臣等查阅此事，并未见到监军杨金水出面反对，可知此事恐怕是另有隐情。”</p>
完之后，袁炜又转身看向李春芳。</p>
他轻微的冷哼了一声，表示不满。</p>
“李阁老大军强押边地重臣入京，军中未曾移交实证，朝中三法司也未曾过问。臣倒是要问一问李阁老，自三军凯旋，朝中因犒赏及献俘大典，内外繁忙，朝中各司如何有精力去过问此事”</p>
“再者言，三法司之事并非李阁老所掌差事，又如何能知晓三法司未曾过问此事”</p>
“臣以为，三军数万双眼睛看着，王之诰等人被押送回京，定然是有过错的，如今也只需叫了有关人等奏对，补全了这些人的罪行，三法司即可论罪定下责罚，交由皇上圣裁。”</p>
袁炜是真的不满李春芳的做法。</p>
且不论他是冲着严绍庭去的，就是他三法司拖延怠慢，这也是自己不能容忍的。</p>
谁不知道自己现在就在内阁执掌三法司的差事。</p>
三法司若是出了错，做事怠慢，那自己也是要承担一份责任的。</p>
李春芳却是不管这些。</p>
他能在高拱面前低头，那是因为人家是内阁首辅。</p>
可你袁炜又是谁</p>
不过是个青词阁臣而已。</p>
他当即沉声道：“本官受命于今上，在阁中虽不负责三法司差事，却也有过问之权。本官至今并未见到征北大军对强押王之诰等人回京一事做出解释，也未见三法司插过问此事，都是实实在在的事情！若以三军在外朝廷不知详细，那现在三军都在京中，为何还无人禀明此事”</p>
李春芳当即便甩了甩衣袖。</p>
“以我看，这分明就是有人假公济私，为了个人目的，强押边地重臣回京，行的是枉顾律法，不顾边地安危的事情！”</p>
殿内气氛徒然一变。</p>
火药味十足。</p>
然而就在这时候。</p>
忽然间，有声音从外面传进来。</p>
“启禀皇上，三边总督王之诰，山西巡抚王继洛，大同、山西总兵官等人，镇守边地多年，然而边地战事从未平息，敌情往往不明，文武官员，上下将领，沆瀣一气，往往滋生养寇自重之事。”</p>
“边地官员将领，以蒙古各部贼子，要挟朝廷，边地田赋、商税，已然无须上缴朝廷，然朝廷每岁却另有百万钱粮投入。”</p>
“边地官员，无所作为，便是大罪一桩！”</p>
“知敌而不前，更是形同大逆！”</p>
在众人疑惑的注视下。</p>
殿门处，有一道仿若宏伟无比的身影，从殿外走了进来。</p>
“你是何”</p>
李春芳满脸阴沉，正要开口询问来人是谁。</p>
但这时候却已经能看清来人。</p>
竟然是海瑞！</p>
他当即转口：“海瑞！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p>
突然看清来人竟然是海瑞，李春芳心中一颤。</p>
没成想，这个海瑞原本是以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之职，出寻边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赶回来。</p>
他再次转口：“海瑞！你想什么！”</p>
海瑞长入殿内。</p>
面对李春芳的质问，他浑然无视，视线直接越过了李春芳，看向上方的皇帝。</p>
一套礼仪做完。</p>
海瑞方才起身，斜觎向李春芳。</p>
“本官”</p>
“该杀！”</p>
“如王之诰、王继洛、孙吴、申维岳等人。”</p>
“罪责该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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