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重申祖制，天兵下江南！</p>
“造反！”</p>
午门前。</p>
尖锐的声音陡然响起，声音里满是讥讽和轻蔑之意。</p>
众人循声看去。</p>
却见竟然是御马监掌印太监、提督腾骧四卫的冯保。</p>
面对众人注视。</p>
冯保面上嘲讽之色显露，冷声道：“咱家自先帝时便在宫里当差，历来只听闻圣言有云，这天下自古便有因饥寒交迫而造反的百姓，却从来都没有造反的商贾。”</p>
高仪眉头一紧。</p>
宦官议政可不是什么好事。</p>
可大明朝到如今，也不妨有宦官当政。</p>
前有汪直、刘瑾等人，几年前有吕芳等人。</p>
但出身礼部的高仪还是皱眉道：“冯公公，江南士绅大户却非商贾之流，情形并不相同。”</p>
商贾是商贾，士绅是士绅。</p>
怎可能并论</p>
冯保却是冷哼一声，满是不以为然：“商贾又如何士绅又如何难道能逃得了是我大明臣民的事实还是我大明朝的士绅豪右，觉着能强过前汉门阀能胜过隋唐世家门阀世家皆已成空，王朝依旧，皇帝秉国。我大明朝如今兵强马壮，国帑充裕，谅他士绅豪右也不敢真造了反，他们还反不了这天！”</p>
高仪急声抗辩：“士绅豪右聚集，窃掌地方，聚民抗命，历来有之。诚如少师此前所言，江浙财税甲天下而泰半国用，若此时激扰江浙生变，士绅豪右聚民意举逆旗，民乱如火，必当席卷江浙诸府之地，彼时朝廷自何处采税江南一乱，则东南半壁震荡，何以治安”</p>
“那就杀！”</p>
“咱家倒也是想好生瞧一瞧，是这江南士绅豪右的脖子硬些，还是朝廷的刀口更硬一些！”</p>
冯保杀气腾腾。</p>
目光却是扫向站在皇太子身边的严绍庭。</p>
腾祥这几年在宫里声势愈发的大，靠的就是讨好皇上。</p>
自己如今已经是御马监的掌印太监，若想再进一步，便只能是司礼监掌印。</p>
靠今上是不可能了。</p>
那么自己就只能依靠作为储君的太子。</p>
太子倚重少师，眼看着几乎就是言听计从的地步。</p>
自己若是附和少师以此取悦了对方，只要对方日后在储君跟前提上两句，自己也未尝不可一朝平步青云，直入司礼监，成一尊内相！</p>
高仪脸色更急：“国境之中，何以能刀兵相向，徒增杀伐，千里沃土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此乃亡国之相！”</p>
罢。</p>
高仪又眼神飞快的看向太子身边站着的严绍庭。</p>
他的话有些重了，用亡国来谏言。</p>
而如今虽然明着严绍庭今日才入阁，但人家是少师，是太子太师，是从未有过的位次明显更在建极殿大学士前的皇极殿大学士。</p>
加之他如今又执掌京畿内外兵马大权。</p>
无论从什么角度去看。</p>
自己这个内阁末尾老幺，都不够格和人家去比的。</p>
就算是比。</p>
人家也是要去和如今明着的内阁首辅高肃卿去比才是。</p>
严绍庭这时候亦是看向高仪。</p>
对这位阁臣，他了解的并不多，但也不算一无所知。</p>
毕竟</p>
这位原本历史上，可是因为高拱被张居正和冯保两人联驱赶走后，被生生吓死了的。</p>
知名度还是有的。</p>
严绍庭当即开口：“哦高阁老是觉得若是江南士绅豪右反了，我大明朝便要亡国”</p>
高仪面上一愣，赶忙开口道：“我老夫我不是少师的这个意思。”</p>
然而。</p>
严绍庭却不管这些，而是脸上露出笑容，旋即神色郑重的拍了拍面前的桌案。</p>
“高阁老的好！”</p>
“的对！”</p>
“高阁老所言，乃是勿谓言之不预，实乃警醒我等位在中枢秉持国政之辈啊！”</p>
这分明是认同了高仪的话。</p>
但高仪却是满脸懵逼。</p>
不是！</p>
不对！</p>
我逼得江南造反可能会亡国，你怎么就认同了啊</p>
但不等高仪脑袋反应过来。</p>
严绍庭已经双目含着杀意，冷声道：“本官近年在昌平书院治学，时常听取天下各方时事。当真是不知者无惧，知者骇然。本官未曾想到，我大明朝治下，在那南直隶、浙江等人，士绅豪右之辈，如今竟然能掌地方人丁田地至此。常有人云，仕宦之家蓄奴一二千人，盖佃农过万，凡有争抢水源、荒地之事，则士绅豪右一声令下，则数千人群起而往，奴持棍棒，佃以耙锄，往往有伤亡之数不胜枚举。”</p>
完后，严绍庭重新看向高仪，满脸的感激之色。</p>
“高阁老执掌中枢，预内阁，若无阁老提醒，本官倒是要遗落这一茬！阁老公义！”</p>
再一次夸赞了高仪一番。</p>
却是让对方满脸涨红。</p>
高仪此刻也知道，自己算是被严绍庭给利用上了。</p>
但他却也清楚，就算自己方才不与冯保那般，如今有心要继续对江南动的严绍庭，也必然会有别的法子引出这些事来。</p>
甚至于。</p>
他可能早就安排好了学生在人群中准备着。</p>
严绍庭再次夸完高仪后，便继续冲着在场的官员们喊道：“我大明太祖高皇帝之时，便有成法，凡庶民之家不得收养奴婢，违者依律治罪。仅功臣及官员之方可例外保留奴婢。”</p>
“本官思来想去，那些个远在南直、浙江的地方士绅豪右，恐怕也算不上是我大明的功臣吧非在京中供职，也无地方掌印，恐怕同样是算不得官员。如此，又岂可肆意蓄奴千百人乎”</p>
剥夺江南那帮清流士绅大户的田地和商业，自然就要将事情彻底做到底。</p>
就连蓄奴也要禁止。</p>
好好的人家，就因为无可奈何成了士绅大户的家奴。</p>
这对社会发展是极为不利的。</p>
就算是从生产力方向去看待蓄奴问题，也同样是不合理的。</p>
严绍庭扫了眼今日依旧是没有怎么表明态度的高拱后，才继续道：“依大明律，凡贩良民为奴者，杖一百流三千里。若良民因饥荒而典卖为奴婢，朝廷官府出资赎身，复其良民之身。本官觉着，这是好事也是太祖高皇帝立下的善政。只是饥荒不常有，逼良为奴为娼者常有，便是无灾无患之年，所谓士绅豪右亦会使了段，掠民为奴，此举与蒙古贼子犯我边境劫掠我民有何区别”</p>
“本官以为，凡江南蓄奴人家，皆要出资偿赔，还奴为良民之身，官府须得督察，三法司更要遣人督办，东厂、锦衣卫更会暗中窥视，严防上下内外勾结，阳奉阴违！”</p>
完后。</p>
严绍庭再一次看向高仪，脸上带着浓郁的笑容：“高阁老以为如何”</p>
高仪这会儿早就脑袋一片空白。</p>
他支支吾吾半天，最后也只能神色失落不安道：“少师若真要行此事，恐怕江南势必要出乱子的到时候政令一下，士绅豪右皆抗之，百姓无知，必被裹挟，苏松常一带工坊歇业，百姓无工钱进项，彼时便是无人从中作梗，依旧会滋生民变。便是少师所为乃是社稷善政，只怕到了地方上，到时候也会成恶政”</p>
朝堂衮衮诸公知道不知道天下时局</p>
那自然是知道的。</p>
又是否知道根结在何处</p>
答案依旧是知道的。</p>
同样的，不是没有人想过要改变，有志之士也从来都不缺少。</p>
可问题人人都知道，但没人有那个能力去改变。</p>
风险太大了。</p>
大到他们没人觉得自己的肩膀能扛得动。</p>
严绍庭却是啊哈一声，满脸赞赏：“高阁老忧心国家，此诚本官敬佩不已，忧国忧民惟高阁老也！”</p>
又是一次夸赞。</p>
高仪却已经麻木了，他的眼神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高拱。</p>
你高肃卿倒是话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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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仪心中乱如麻。</p>
高拱却同样是心乱如麻。</p>
高！</p>
实在是太高了！</p>
高拱现在只觉得无可奈何。</p>
反对严绍庭提议的</p>
可不要忘了他高肃卿是铁杆的新政支持者，更是为此能干出虚君实相。</p>
自己反对严绍庭的提议，岂不就是自己在反对新政，自己在打自己的脸</p>
至于如今朝堂之上的官员</p>
高拱更是有苦不出。</p>
这几年随着皇帝躲到西苑，严绍庭辞官治学，严系官员在朝中蛰伏，无有建言，只会照章办事。而自己又一直在整饬吏治，刷新官场。</p>
凡是对抗新政的官员，基本都被自己驱逐乃是于罢官治罪。</p>
现在但凡在朝中有点分量的官员，也基本都是支持新政的。</p>
现在让他们反对严绍庭提出的明显是新政的法子</p>
而更为关键的是。</p>
不论是要摊丁入亩一体纳粮，还是现在提出的限制蓄奴，严绍庭都很巧妙的避过了在朝官员。</p>
摊丁入亩和一体纳粮，都是针对那些不在朝中为官的人，不是功名之辈，便是早已辞官的人。蓄奴同样是一样的道理，严绍庭明晃晃的就了，官员不在限制之内。</p>
这等分化。</p>
虽然有些赤裸裸的充满了利益和拉拢。</p>
但高拱却知道，这一安排实在是高明。</p>
严绍庭没有打算动朝中官员的利益好处，只去对其他人下。而如今朝中官员又基本都是支持新政的，利益不受损，还能继续办着新政的事。</p>
高拱用脚指头去想都能想明白。</p>
这些官员会如何选择。</p>
事不关己，最终都会高高挂起。</p>
毕竟严绍庭今天亮出来的屠刀，不是冲着今日这些在场之人来的。</p>
至于和他抗辩</p>
能跑出北京城再。</p>
对了。</p>
不要忘了，如今北京城也已经在人家的掌握之中了。</p>
高拱不由看向严绍庭，眼里多了几分好奇。</p>
他要怎么解决明知会生乱的江南</p>
严绍庭这边也已经重新开口。</p>
“为免高阁老所言之事于江南发生，本官今得旨意，严祖宗成法于禁奴一事，不忍东南黎庶受士绅豪右裹挟蒙蔽聚众生乱。本官奉旨掌京畿内外兵马，总制城中厂卫、提督京营。”</p>
瞬间。</p>
随着严绍庭开口，高拱就明白了他要怎么做。</p>
随后，这位当朝首辅的眼里就出现了一缕惊恐。</p>
也是在这个时候。</p>
高拱心头那最后一缕心气，也随之烟消云散。</p>
自己到底是争不过这个年轻人的。</p>
且自己也到底是比不上这个年轻人。</p>
严绍庭却是从容不迫的开始点名：“定国公何在”</p>
被点名的定国公徐延德当即抱拳站了出来。</p>
“本公在！”</p>
严绍庭又道：“英国公何在。”</p>
“张溶在此！”</p>
“成国公何在”</p>
成国公朱希忠早已蓄势，闻声之后便当即跨步而出，而他也更为直接了当：“老将健在，尚能饭三碗！”</p>
终于。</p>
越来越多的人明白了严绍庭的意图。</p>
而严绍庭也最后喊道：“总督京营戎政、镇远侯何在！”</p>
“在！”</p>
自先帝时便执掌京营的镇远侯顾寰，更是言语简短到只有一个字。</p>
但他跨步走出之时，却是虎虎生风，赫赫有威，压佩刀，面目孔武英伟。</p>
严绍庭也不再保留。</p>
他举起双，朝着西苑方向抱拳作揖。</p>
“本官奉皇命，执掌京畿兵马，预内阁，秉持国政，今天下新政烈烈，如攀高峰，临门一脚，本官视之便不可避之。”</p>
“今命定国公徐延德、英国公张溶、成国公朱希忠往江南，坐镇南京、苏州、杭州。”</p>
“镇远侯顾寰，提点京营大军，抽调三千营、五军营、神营兵马计八万，整备完毕即可出发，分水陆两路，沿运河、驿路、海路而下，直奔南直隶、浙江等地关隘紧要之地，分兵驻扎，严防地方！”</p>
“命五军都督府俞大猷，领腾骧四卫三千人，亲赴江西，召江西、福建兵马操练。”</p>
“命五军都督府谭纶，领腾骧四卫三千人，亲赴河南，召河南、山东兵马操练。”</p>
一系列的军事调动，自严绍庭嘴里蹦出。</p>
却震得在场之人心神晃动。</p>
闹大的！</p>
真的要出大事了！</p>
这一遭江南必定是要血流成河了！</p>
光是京营就有八万兵马被抽调，由镇远侯顾寰亲帅南下。</p>
还有俞大猷、谭纶坐镇河南、江西，从南北节制南直隶、浙江。他二人名为操练地方兵马，实则也不过是为了从外部围困南直隶、浙江罢了。</p>
除此之外，还有三位老国公坐镇南京、苏州、杭州。</p>
这是将整个大明的勋贵都给拖下水了。</p>
不少官员已经联想到了土木之变前的大明。</p>
那是大明勋贵势力最为强大的时候。</p>
这些年大明朝的勋贵早就被当成猪来养了。</p>
可这些人，难道真就会安心</p>
他们难道就不想重回巅峰难道就不想和文官在朝中势均力敌</p>
更关键的是，他们对此还无法争辩反对。</p>
皇帝的旨意如今就是严绍庭所作所为最好的依仗和靠山。</p>
不过严绍庭这时候又开口了。</p>
“本官稍后领会奏明陛下，请调内阁胡部堂亲赴江南，总督各方，巡抚两省，总办一切军政务。”</p>
未曾想自己也会被点名的胡宗宪，神色一愣。</p>
旋即眼里闪过一道亮光。</p>
自己终于又能重回东南了。</p>
而且这一次，貌似中权力更大，且还有无数兵马作为底气！</p>
瞬间。</p>
一个杀字，从胡宗宪的眼前闪过。</p>
这一次。</p>
凡有抗旨不遵者，自己杀他个人头滚滚便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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