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传道受业，府邸女满为患</p>
尚书房的学堂中，</p>
三位少年并排坐着，两人持着中先生才教授过的课文，默默沉吟着，在书卷上勾勒几笔。</p>
居中的一位，则更活泼好动，偏头望着窗外。</p>
“大皇兄，三皇弟，窗外有人来了，你们不好奇是谁来了吗父皇和母后都过，在我们读书的时候，决不许有外人打扰。”</p>
大皇子收起笔，也偏头望向了门外，道：“是这个道理，今日着实有点罕见。”</p>
三皇子淡淡笑着，眉眼也不抬，只专注于自己当下的事，嘴上则是附和道：“兴许是来找先生的，肯定与我们无关了。二皇兄不如再读读课文，一会儿先生定要考教，心打你的板子。”</p>
听三弟这么，二皇子便泄气了，仰倒在靠椅上，长长吁出一口，“劳什子课文，本殿下看不懂，打就打吧，也不是头一回了。”</p>
三皇子摇摇头，也不言语了。</p>
不多时，先生便去而复返，不但他一人走入门来，身后竟还多跟了一人，且不是来接皇子们回宫的宦官。</p>
来人生得剑眉星目，器宇轩昂，虽未蓄须，但面上的英武之气似无人可以匹敌。绷紧的一身绯红官服，遮不住他矫健身型，臂膀壮硕，俨然是武将而并非文官。</p>
前脚踏入门槛内，便立即引起了二皇子的注意，并因此坐得更端正了些。</p>
大皇子，三皇子听得声音，也慢慢放下了中笔，端正坐好，双交迭在了身前。</p>
只二人都并未抬眼去看，还是在留意课本上的内容。</p>
唐骁站上了讲台，清了清嗓子，唤道：“三位殿下先放下书卷，容我介绍一声，这位乃是大昌战神安京侯，今日刚刚从江南归京，入宫觐见。”</p>
“平日来，三位也不少打听过安京侯的事迹，今日本人就在此处，若有疑问，可趁此时当面求学。”</p>
岳凌面上讪讪一笑，有些无奈于唐骁给自己冒然加的称呼，好像什么龙王归来的戏码。</p>
“臣见过三位殿下。”</p>
拱一礼，引得另外两位皇子也诧异的抬起了头，彻底放下了中忙着的事。</p>
二皇子甚至激动的跳起来，丢开书本，起身上前，问道：“安京侯果真是你！竟是回到京城了！”</p>
“难不成，父皇是要给我们换一个教授上课了正好，我早就读倦了这些书，侯爷教我武艺，兵法可好”</p>
岳凌回头望向唐骁，只见他脸上也十分尴尬。</p>
唐骁蹭了下鼻间无奈，道：“二皇子殿下，岂是忘了修习的礼数皇后娘娘最为看重这个，怎好在侯爷面前唐突了还不快快回你的座位上去”</p>
二皇子闻言也怔住了脚步，老师的威严不可冒犯，否则父皇母后都饶不了他，他只好悻悻而归，找着借口道：“是学生有些激动了，望教授宽恕。学生幼时曾见过安京侯一面，自那日以后，便下定决心习武领兵与父皇和侯爷一样，守护江山社稷。这什么劳什子文章，我读不懂。”</p>
唐骁对于这个学生也颇为头疼，毛毛躁躁的厉害，又没办法专心，反而因生得比同龄人粗壮，看起来就是修行武艺的好苗子，合该给岳凌管教才是。</p>
但作为皇亲贵胄，习武终究是道，还是要读书的。</p>
“侯爷，这位便是二皇子，自幼痴迷武艺，活泼好动，课业修习落于下乘，但身子根骨颇佳。圣人言，因材施教，但在下实在传授不得武艺，合该让殿下受侯爷点拨。”</p>
唐骁为岳凌让了个台阶，其余的两位皇子也看过来，期待着岳凌与他们讲述些话。</p>
盛情难却，岳凌轻咳了声，接着话道：“二皇子殿下是练武的好模子，志向也颇为远大。但臣有一句想问，二皇子修习武艺，欲统兵作战，是保家卫国还是建功立业”</p>
二皇子思忖片刻，当即答道：“自然是建功立业，父皇和侯爷都有伟业，被百姓所尊崇，本殿下也要如此。”</p>
岳凌笑着摇摇头，“臣不敢当建立伟业。不过，在建功立业之前，还需殿下好生修习课文才是。常言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光鲜伟业的背后，是岑岑白骨。”</p>
“殿下年纪还不至出宫，应当未曾见过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景象。若非王朝受到威胁，国本即将动摇，百姓无法安居，陛下与臣都宁愿放弃功绩，而换太平长安。”</p>
“兵法又言，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本侯愿殿下能好生参悟此句，领悟其中真谛，于书本中解惑。”</p>
二皇子由方才的激动，渐渐冷静了下来，又转为沉思，当真认真思考了起来。</p>
唐骁看得欣慰，与岳凌点头示意，以示认可。</p>
唐骁作为学通古今，晓诸子百家之的书生，并非不知这些道理，只是这些话由他来，实在不如岳凌的身份更有服力。</p>
岳凌轻叹了口气，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靠左坐下的大皇子面前，问道：“这位便是大皇子殿下吧殿下可有事问臣”</p>
大皇子的声音不必二皇子那般洪亮，也慢慢垂下了头，似没太多底气一样。</p>
“呃侯爷与我所想的模样，有所不同。”</p>
岳凌笑了笑，“殿下何出此言”</p>
大皇子又道：“传言侯爷在弱冠之年，便统帅三军，为京城大都督，九门三营二十万兵马，都在侯爷的掌控之中，甚至勋贵与宗亲的将军，都摒弃成见，听从侯爷的调令。”</p>
“我原以为，侯爷会是个盛气凌人的模样，因为侯爷有这个本事，不想是这般温煦。”</p>
大皇子的声音颇轻，更像是自言自语。</p>
一面着，他又一面捧起了书卷，遂就顺势从中寻了一句，求教道：“侯爷，我眼下的确有一问，就先生方才所言，‘富在术数，不在劳身；利在势居，不在力耕’，此句我就有些不解其意。”</p>
“旧时我在读经史典籍，学到‘重农抑商’四个字，以民为本，藏富于民，国家又该以耕地为重。可先生方才，‘利在势居，不在力耕’。岂不是与之相悖”</p>
在听大皇子讲话的时候，岳凌不觉更凑近了些，一面倾听，一面点头。</p>
大皇子作为嫡长子，不出意外的话，也是太子的人选了，在回答他的问题时，岳凌不由得更谨慎些。</p>
而且他勤于思考，又好学治国之道，岳凌当然要更详细的与之辨析，让他明白自己和他的父皇在做什么事，有什么意义，有朝一日在他登基之后，能不能灌输下去这套执政方阵。</p>
要知道变法，尤其在宋朝堪为经典，只要新帝登基，便要将前朝的改革推翻，政法常常变换，导致有些年限稍长，得不到眼前利益的新法，失去了他们本该产生的效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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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时任宰执，保甲法可谓最大争议之法，结果等到靖康事变之后，宋高宗赵构却得益此法才能募兵，堪堪抵住金军铁蹄，岂不是笑话。</p>
幸好在与林黛玉同居时，二人常常在夜里读书，岳凌的知识储备，也比刚来此世时更加丰富。</p>
林黛玉本来就好问，她的问题比这些浮于表面的更深入思考，常常让岳凌也能从中获得启发，再回答这些问题时，便显得是信拈来了。</p>
“倒是得益于有林妹妹陪我读书了，教她时，也让我收获良多。倒是不知她如今在荣国府可好，若是闹了什么坏事，还得我尽快处理了此间事，赶回去看看。”</p>
岳凌微挑了眉头，想到荣国府就有些不悦。</p>
大皇子抬眼一看，正巧撞到岳凌在皱眉，便因此道：“呃只是我随口一问，若是侯爷不欲作答，我再问先生和母后也好。”</p>
岳凌摇头道：“非也非也，臣正欲作答。”</p>
岳凌立直了身子，再开口道：“若回答此问，还得从‘桑弘羊三问’起。”</p>
“国家财用何来边疆防御何以保障灾荒赈济如何施行这三个问题在汉朝时有显露，但在如今的大昌也有显现。”</p>
“辽东女真虎视眈眈，九边开支不断增大，国库亏空累累，山东黄河水患频发。”</p>
“维护稳定，比如朝代新立时，重农抑商能够更快的恢复生产，脱离困境，但目前我们已经并非处在这个阶段了。这或也是你们正在修习盐铁论的原因。”</p>
“财富于国可还补于民，工商繁华亦可反哺于农，此乃陛下深意。”</p>
大皇子行学生礼，拜道：“多谢侯爷传道受业解惑，学生铭记。”</p>
岳凌笑笑还礼，“大皇子过于谦逊了。”</p>
着，岳凌又转到第三张桌子前。</p>
只一低头，岳凌便察觉了不同，这张桌上没有繁复的纹理，砚台石墨，与另外两人用的不同，是连毛笔都用的是寻常可见的狼毫，而并非宫廷内更为稀缺的紫毫。</p>
三皇子用度很朴素，面容也十分白净，似是更遗传皇后多一些。</p>
行礼过后，也是问了一个岳凌意料之外的问题，“敢问安京侯如何看待，修身养性中圣人所言‘养心莫善于寡欲’，人有欲望方可有前行之动力，若是无欲无争，又如何富强”</p>
“我听闻侯爷府中的女眷比宫中的宫女还多，是连侯爷这等天下英杰都有欲，人孰能无欲”</p>
“嗯”</p>
岳凌瞪大了些眼睛，看遍三人，心底暗暗腹诽：“到底哪里来的谣传，都入宫里来了我府上的姑娘也就不足双掌之数吧，怎就能比过宫中宫女了”</p>
“更何况，我还没成亲呢，只和秦可卿她们几个行过房事，连林妹妹都还没，怎就似欲求不满一般了。”</p>
张了张嘴，岳凌又转而问道：“三位殿下宫中，有多少宫女伺候”</p>
大皇子羞涩答道：“我年纪最长，母后欲要为我亲，并选了四个教习宫女在左右侍奉，所以我宫中宫女是皇子中最多，有八人。”</p>
二皇子举答道：“我有四人。”</p>
三皇子寥寥答道：“两人。”</p>
岳凌按着指一算，暗道：“雪雁，紫鹃瑞珠，宝珠晴雯，诶，我还真是有九人，还真比他们多！”</p>
搔了搔头，岳凌尴尬一笑，咬定道：“论语有言，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p>
“皇后娘娘应当也是出此考虑，你们宫中的宫女才不多。”</p>
“但至于修身养性来，寡欲是一定的。本侯平日来也深究此道，清心寡欲，才锤炼这一身筋骨，不沉湎于酒色。”</p>
“此行南下，我见得许多官员，本上任时大施拳脚，做一方好官，却欲望太过，而被权钱色瘴目，失去本心，为此寡欲也没错。”</p>
“而且坊间流言做不得真，当是有人诬陷于我。本侯向来洁身自好，并不看重美色，府邸中也远没有传言的那般靡乱。只不过有些丫鬟，在身旁侍奉日常罢了，并不能一概而论。”</p>
“本侯当真不好色，也并没在府邸豢养女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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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已经被姑娘们填满的安京侯府内帏，众女都堵在大堂上，吱吱呀呀的吵闹个不停，如同夏日里聚齐的麻雀。</p>
房中人实在太多，拢共竟有四十多名，还只是岁数的姑娘，并不算房中的嬷嬷。</p>
林黛玉不得已站在了桌上高处，方便众人能听见自己话。</p>
“大家先静一静，听林妹妹话！”</p>
秦可卿在下方扶着桌案，抬嗓喊了一句，才让堂上的纷杂慢慢消散开，静了下来。</p>
林黛玉轻笑一声，与众女道：“我知晓久未归京，大家的心情有些亢奋，往后还有的是时间闲聊，今日先安顿好了各人住处。”</p>
“贾家的姊妹们到来，这房里的人就更多了，早先准备的院子都难能住下，今日大家先挤一挤，明日我们便能搬去更大的府邸了。”</p>
“妙玉师傅，岫烟姐姐和你们二人的师傅去佛庵旁的罩房歇息。”</p>
“龄官，芳官你们一共十二人，三人一间房挤挤。余出一间给新来的司棋、侍书、入画。”</p>
“雪雁，紫鹃，晴雯，香菱，住我那房。”</p>
“宝姐姐，可儿姐姐，莺儿，瑞珠，宝珠住岳大哥这边的侧房，耳房。”</p>
“云妹妹，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同我住在岳大哥房里，正好我们姊妹许久不见了，正有不完的话呢。”</p>
探春诧异的张大了嘴，问道：“那侯爷回来睡在哪里”</p>
林黛玉望了望门外天色，已是斜阳映天，笑着道：“已是这个时辰，多半回不来了。我们先去拾掇屋子，准备晚膳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