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不能亲眼所见，透过照片，我依旧惊叹于这尊汝瓷金蟾的美。</p>
因为这次的照片，白菲菲拍得更认真，各种细节一一在我眼前展现。</p>
那质地温润，纯净如玉，好似抹了一层酥油的透亮质感。</p>
那宛如青玉的釉色。</p>
那大器规整，线条简洁流畅的，充满古朴典雅之美的造型。</p>
无一不在展示它的华贵。</p>
单从照片上来看，我完全挑不出错，只能认定它是一尊真品。</p>
白菲菲靠在我身上，指着其中一张照片：“你之前猜测，你想要的东西，就在这里头。所以这次我特地检查了一下，却没什么发现。”</p>
那张照片，拍得刚好是汝瓷金蟾的嘴。</p>
这尊汝瓷金蟾的嘴看似微微张开，留有缝隙，一条大舌头甩在外头，像是准备捕猎。</p>
可换个角度便能发现，那不过是利用视角差制造的特殊造型，器物本身是封了口的。</p>
只是金蟾嘴唇太厚，封口的位置又位于嘴唇中间，不仔细看，难以辨别而已。</p>
我问：“你有没有摇晃过？”</p>
肚包金这种段，是将真正想要隐藏的东西，存于当做收纳盒的器物之中。</p>
有些肚包金，藏得没那么好，东西和器物之间，会有空隙。</p>
只要轻轻一摇，就会发出碰撞声，好似摇钱罐一般。</p>
白菲菲摇摇头：“试过了，没声音。”</p>
我有些失望，又拿起另外一张照片，这上面拍的是金蟾的眼睛。</p>
这双眼睛，通体透亮如明珠。</p>
仔细一瞧，并非是陶瓷烧制而成，而是用三种宝石镶嵌而成，分别当做金蟾的眼白，虹膜和瞳孔。</p>
也因此，这尊金蟾分外有神，栩栩如生。</p>
我指着照片问：“这里呢，你检查过没有？”</p>
白菲菲点点头：“检查过，我也以为这上面会有什么关，但我试了几次，这双眼睛是没法移动的，摁不进去，扣不出来，也转动不了，像是和瓷器本身完全融为一体。”</p>
我叹息一声，重新拿起别的照片看起来。</p>
一连看了三遍，还是毫无发现。</p>
“除非亲自上，不然我也看不出什么。”</p>
白菲菲沉默两秒，轻声：“那你得等一段时间，我找个会，带你进去一趟。如果，我是如果，如果没有发现，你可不能直接把东西砸了啊。”</p>
她俏脸上写满警告，语气却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甚至抓着我的胳膊轻轻摇晃起来。</p>
这种攻势，谁能顶得住？</p>
反正我不行。</p>
我只能答应她。</p>
不得不，她真是个灵鬼，了解我的性格。</p>
要是她没提前明，我还真有可能把东西剖开看看。</p>
我将照片扔到桌上，一堆照片瞬间散开。</p>
头顶明亮的水晶吊灯照耀下，那些照片上折射出一层光，好似太阳洒落海面，细碎而绚烂。</p>
明明只是照片，可这尊汝瓷金蟾太漂亮了，恍惚间，我甚至感觉见到了真实物件，那晶莹剔透的釉色折射出瑰丽的光泽。</p>
这是一尊“粉青”。</p>
所谓“粉青”，是指汝瓷的一种釉色，其余两种，乃是天青和天蓝。</p>
这是汝瓷的三种常规色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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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又以天青最为珍贵，素有“雨过天青云破处”的美誉。</p>
粉青虽然没有天青珍稀，但汝瓷的器型本就以尺寸巧为主，这么大一尊汝瓷，别管什么颜色，都是稀世珍宝。</p>
刚这么想，我眉头一皱。</p>
眼尖的我，突然发现这尊汝瓷的一点瑕疵。</p>
倒也不是瑕疵，而是汝瓷的一种特点。</p>
宋代汝瓷，采用的是满釉支烧的工艺。为了避免烧制时，炉内的杂质浸染釉色，影响器物整体的纯净美观，烧制之时，通常会先用匣钵装好器物。</p>
又为了防止器物和匣钵粘撵，会用垫图和支钉撑住器物，将器物和匣钵隔开。</p>
为了避免烧制成形后，垫图和支钉破坏釉色，这两物件通常会放在器物底部。</p>
也因此，烧制成型后的汝瓷，底部通常会留下细的支钉痕。</p>
这些支钉痕，看似破坏了器物整体的釉色，其实倒是成了后世人判断器物真假的一个地方。</p>
想到这，我心里一动，将那张照片拿了起来。</p>
照片上的东西，乃是汝瓷金蟾的足底。</p>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支钉痕。</p>
我仔细打量那些支钉痕，一点细节也不愿放过。</p>
终于，我在金蟾的第三足上，发现了错漏！</p>
这只足底的某一个支钉痕上，显露出淡淡的白色。</p>
我猛地坐直，满脸惊喜。</p>
白菲菲察觉到我的异常，脑袋凑了过来，看了又看，最后问：“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p>
我哈哈大笑：“你这尊汝瓷金蟾是赝品。”</p>
白菲菲立马否定：“不可能！”</p>
她狐疑的问：“你不会是想砸了我的金蟾，所以故意它是赝品的吧？”</p>
我笑问道：“如此的胎质是什么颜色？”</p>
白菲菲想也不想的：“香灰色。”</p>
“所以我它是赝品。”</p>
白菲菲还是不信：“我虽然没你的本事，但也不是半桶水。这尊汝瓷可是‘满釉支烧’，釉色包裹整件器物，你怎么可能看到胎体？”</p>
胎体细腻与否，确实能透过最外层的釉层看出。</p>
毕竟釉层单薄，若是胎体有瑕，釉层也会跟着暴露缺点，例如器型上的孔或是芝麻粒大的凸起等等。</p>
可这件汝瓷，胎质好得很。</p>
我：“你既然知道‘满釉支烧’，就该知道，有些地方，其实是没有釉层的。”</p>
白菲菲终于反应过来：“支钉痕！”</p>
我点点头：“没错！因为烧制时这个地方被支钉占据，釉层铺不上去，就会露出其下的胎色。”</p>
“你瞧。”</p>
我指着某一个支钉痕：“这上面分明是白色，不是香灰色！”</p>
白菲菲俏脸一白。</p>
这可是白家压箱底的底蕴，由他父亲亲自挑选出来的。</p>
现在，这么一件上千万的器物，成了假的。</p>
她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承认。</p>
她拿着照片的指，指节因为太过用力，变得发白。</p>
沉默良久，她幽幽道：“早知道不给你看了，现在好了，稀世珍宝变赝品。要不是爸爸还在医院里昏迷，我真想把这事儿丢给他处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