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巧班沉浸于镂空香囊，对我的来意不闻不问，我有些急了，忙道：“班爷，我这次来，不是请您修复这个物件的。”</p>
巧班上不停，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似乎对我的目的压根不在乎。</p>
我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p>
来之前，大海就跟我过，巧班几乎不会接外活儿。</p>
只因他脾气怪，且想请他出，必须按照他的规矩达到某些条件。</p>
可没人知道他的具体要求是什么。</p>
哪怕是通过的，也是迷迷糊糊，压根不出门道来。</p>
这代表一件事——强求不得。</p>
既然如此，我也不絮叨了，静静等着他开口好了，他答应最好，要是稀里糊涂没完成要求，被他赶人，也只能认栽。</p>
反正眼下我也没别的法子，大不了跟他磨上一天。</p>
想到这，我压下心里的焦躁，默默等候起来。</p>
因为没别的事儿做，我先是四处张望。</p>
这里头工具挺多，可这是人家的地盘，我不可能随便动别人的东西。</p>
于是乎，我的目光开始转向巧班。</p>
渐渐地，我被他修复镂空香囊的举动吸引。</p>
巧班的动作很慢，却很稳，且处理得很精细。</p>
十来分钟，他只修复了指甲盖大一点地方。</p>
且只是单纯的第一步。</p>
想要让镂空香囊变得完好如初，还需进行多项繁琐的步骤。</p>
他一固定香囊，一拿着把钳子，动作不急不慢，脸上波澜不惊，平静如水，没有任何急躁和不耐烦。</p>
受到他的影响，我原本焦躁如火，动荡不安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p>
巧班似乎注意到我的变化，依旧头也不抬的：“难为有人还喜欢这个，你想学吗？”</p>
我回过神，一脸不解。</p>
他这是要教我他的本事？</p>
我：“这应该不能随便传的吧？”</p>
巧班：“不传，但我从不介意别人看，谁乐意看，只要不打扰我，都行。能学会多少，看你们自己。你基础不错，天赋也好，想看可以坐近点看。”</p>
听到这话，我起身抬起椅子，默默凑了过去。</p>
实话，要是平时，我指定欣喜万分。</p>
一位大师级的工匠艺人，愿意教自己两，那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p>
可这会儿，我心心念念都是汝瓷金蟾里的东西，还有我父母死亡的真相和线索。</p>
让我学，我压根没这心思。</p>
但现在，我也无事可做。</p>
那就学吧。</p>
虽然并非我所愿，但我学习态度并不差。</p>
既然要学，那就学得认真。</p>
所以，我专心致志的盯着他上的动作。</p>
他里的钳子，不是市面上能见到的工具，与其钳子，不如那是两根针，一端能有指那么粗，另一端却尖细无比，好似两根筷子搭一块儿。</p>
这种非常规的工具，哪怕是能熟练使用，都得练上两年，才能初窥门径。更别提拿它修复物件。</p>
能被这种工具修复的，必定是极为精细的活儿。</p>
譬如眼前这个镂空香囊。</p>
以那钳子的尖锐程度，上力气掌握不好，别修复，没把东西损坏更多都算好的。</p>
</p>
烈日炎炎下，我静静坐在巧班身边，一坐就是几个时。</p>
这期间，他没过一句话，我也没开过一次口。</p>
哪怕头顶烈日，我的心依旧感到一阵平静。</p>
直至夕阳西斜，院墙的影子将我们笼罩，巧班终于停了，缓缓吐出一口气。</p>
镂空香囊修复的第一步，终于完成。</p>
那些变形的地方，被一一纠正过来。</p>
至于某些缺失断裂的部位，想要补全，得费更大的功夫。</p>
他眼睛一斜，看向工作台一端的茶壶。</p>
不等他起身动，我拿过茶壶和杯子，给他倒了一杯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p>
茶水是冷的，大概是今早泡的。</p>
我们也不在乎，就这么喝。</p>
喝完茶，巧班第一次露出笑容。</p>
很干涩，像是许久没有展露这种表情。</p>
“能陪着我这老头子一坐一整天，半句怨言也没有，挺稀奇，挺好。”</p>
我默默起身，后退两步，朝他隆重鞠了一躬。</p>
“多谢老先生。”</p>
巧班随口道：“谢我做什么？不怪我耽搁你时间就好，见到心动的玩具，总是松不开，想第一时间弄好。”</p>
我摇摇头，认真的：“您修复的不仅是那个镂空鎏金香囊，还有我的心。”</p>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太多，即使我一遍遍告诫自己，努力的克制，依旧无法将躁动不安的心平复。</p>
宛若狂风暴雨中的一条河，我努力修了一条大坝，依旧阻止不了汹涌狂暴的洪流一次次的冲击，只能将大坝越筑越高，洪水还是时不时翻涌越过大坝，将狂暴的力量逸散宣泄出去。</p>
可经过今天一日的观看和学习，我的心却宁静下来。</p>
狂躁的洪流归于平静。</p>
比垒筑大坝堤岸更有用，可以是从根源解决了问题。</p>
巧班乐呵呵的笑了：“我只是稍加引导，成与不成，只能看你自己。这种事儿，到底，谁也帮不了你。”</p>
他放下茶杯，：“可以你的事了，需要老头子我帮你做什么？”</p>
我心里一喜，忙掏出怀里的照片，恭敬的递到他里。</p>
“这尊汝瓷金蟾里，藏着一道关，子解不开，想请前辈替我打开，取出里边的东西。”</p>
巧班接过照片，一一看了起来。</p>
渐渐地，他眼睛发亮。</p>
这是一种瞧见猎物般的雀跃和兴奋。</p>
看来，这关挠到了他心痒痒的地方。</p>
这很棒。</p>
比起其他法子，他感兴趣，才是最佳的办法。</p>
巧班放下照片，笑着：“关挺简单，关键是里头的细节。打开的法子你打开已经知道了吧？”</p>
我点点头，：“用一枚铜钱作为钥匙。”</p>
巧班问：“你想让我替你打造钥匙？”</p>
我轻声：“只要能打开汝瓷金蟾，完好无损的取出里面的东西，前辈可尽施段。”</p>
巧班摸着下巴，用欣赏的眼光看着照片上的汝瓷金蟾，：“这么好的一个物件，弄坏了就可惜了。算了，多花点时间，造把钥匙吧，别糟蹋了好东西。”</p>
我心里一喜，起身：“多谢前辈，改明儿我就把这件东西送到您这边，让您能更好的造出钥匙。”</p>
听到这话，巧班摆摆：“先别高兴太早。”</p>